燕城时间的早晨九点。

钱舒羽向法院提请的离婚诉讼正式立案，李炎刚到公司就收到了法院的文书文件。

文书文件轻如鸿毛。

但李炎拿在手里，却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持续不断在特助间转了四个来回才下定决心粉饰太平，做主暂不通知路砺这件事。

彼时，是伦敦时间的凌晨两点。

路砺是在伦敦时间的头日下午抵达希思罗机场的。

UKCW那边。

他们对京正传媒的认股合同不太满意，这期间一直拖着签约的事儿，也有跟别的资方约见。

路砺全都知道，但他也没打算要听他们的狮子大开口，一直都晾着他们，先用了钟安延。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

钟安延这条路走不通，燕城电视台在宣传的效应方面又大打折扣，他只能重拾UKCW这条路，一落地伦敦就先约了Betty一家social。

待这一通社交吃喝完毕，路砺返回酒店的时候，时间也已近十一点。

路砺的这一趟时间紧任务重。

他前是要尽量将红鹰汽车会受到的损失降到最低，后是钱舒羽那边他必须要给个妥善交待，即使回到酒店也无心休息的，自己也在研究认股合同的事情，想尽快把这事给弄干净。

总之，路砺就是为了早点回燕城，才会熬到凌晨两点还精神百倍的没有睡意。

可惜现在的钱舒羽和路砺李炎都不是一条心。

钱舒羽现在被气疯了，满脑子都是想离婚只想离婚。

她在收到路砺那边已经签收文书文件的通知后，就一秒也没耽搁地给路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既然你签收了文书，那离婚的事情你也配合一下吧，最好是在三天之内跟我调解，因为超过三天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你和钟安延的关系还能像之前那样，被那堵高墙藏得密不透风。】

钱舒羽的这条消息无疑是**裸的威胁。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要路砺不配合她离婚，她就要让路砺和钟安延都陷进舆论的漩涡里接受大众审判，让这俩人被一人一口的唾沫给淹死，恐吓他们，誓要拉跨他们的对外形象。

……

虽然这招对路砺来说多半没什么影响，但钟安延的职业那么正……她应该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这样的话。

以他们两家人的关系来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威慑力的吧。

钱舒羽如是想着的时候，路砺也及时查看了钱舒羽发来的消息，立刻给钱舒羽弹了个视频回去。

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

钱舒羽那落到接听的食指尖犹犹豫豫两秒，还是划回了旁边，挂断了路砺的视频，选择打字回复：【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离婚就好。】

路砺应该也是被钱舒羽的消息给气到了，——他明明是足足输入了三分钟的消息，可真发到钱舒羽那头的，却仅有寥寥的九个字，【我和钟安延什么关系？】

不过这种问题才难不倒钱舒羽，她轻轻松松就滴了几条两条模棱两可的消息出去。

【合伙欺负我的关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关系。】

【老鼠杰瑞面带微笑并且不客气抬指的双拼表情包并配字：你权衡利弊，我及时止损，恭喜前夫哥，你可以换人嚯嚯了。】

发完这气人数值max的表情包，钱舒羽还因不想再继续跟路砺掰扯，手速惊人的又一次拉黑了路砺……

待这顿猛如虎的一套操作下来。

钱舒羽这些天的憋屈也终于消散了一点，气顺了，约了一个即将要在国内开秀的品牌pr，盘算给刘想未来的HF之路拿下这第一块敲门砖。

起因是这品牌最近在国内造的排场很大。

钱舒羽在经过多家对比后，认为这是最适合刘想的一个品牌，尤其他们品牌这周末还联合别家杂志社在艺术馆有一场非公开的小型Vintage拍卖会。

目前。

钱舒羽就是想让刘想先去这场vintage拍卖会走秀，秀后顺带再集邮一波与现场嘉宾的合照，趁机炒个热度、造个势什么的，先把话题度拉起来，混个网红做做。

这计划元阮也同意。

碰巧元阮家里又还有不少这个品牌的vintage，可以拿一两件出来捐赠拍卖。

唯一不爽利的是，元阮家的这些vintage是真的vintage，它们年头属实是有些久远的，叫元阮全都是安置在南汀胡同里的。

……

考虑到钱舒羽现在去南汀胡同有可能会遭受到的异样眼色，元阮大手一挥拍板，让钱舒羽暂时跟她兵分两路行动。

没成想钱舒羽不领情，还歪理一堆堆的说选捐赠的vintage也是一门艺术，表示她必须要亲自去挑选最合适的。

元阮说不过钱舒羽，妥协和她一起去了南汀。

俩人在元家打包完衣服。

钱舒羽想着她到底是还没和路砺离完婚，在短暂的两秒犹疑后，还是决定要去看看钟得起和叶成兰，让元阮先稍微等她一会儿。

元阮闻言，轻啧了一声，猫一样懒散地睨着钱舒羽，道：“舍不得就赶紧撤诉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进南汀但不入钟家门能招来的闲话不会比路砺用钟安延的时候少。

钱舒羽心知肚明元阮也知道这其中的两厢厉害关系，坦荡地不回应元阮，只是在抓紧时间去大钟家之前，迅速给元阮竖起了一根中指。

……

路上。

钱舒羽想着那些难听的流言虽是这些南汀原住民传出来的，可钟得起和叶成兰两位老人毕竟已经深居简出多年，他们平时要不是闭门谢客都不会踏出家里大门半步，多半不知道这些讨人厌的闲话，所以她也要好好掩藏她的情绪，不能让两位老人察觉到异常，替她和路砺担心。

钱舒羽孝顺，想这事想的认真。

她没留意到从主道转进来了一辆车，还是被不客气的鸣笛声提醒时才惊觉靠边，白色的纱裙也被路边月季的刺给划拉了好几道口子，瞬间便破成了头头都是的丝缕。

钱舒羽忍着火气抬眼，脸上愠色几不可见。

在车里的钟安延见状下车招呼钱舒羽，她的脸色还与钱舒羽成反比的，——神情很满，笑容很大，“这么巧，又见面了。”

在南汀大院里。

钱舒羽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就会冒出她注意不到的第三张嘴，想来想去还是咽下了这口气，硬挤出了一丝笑，还挺客气的，“这个点儿碰见是挺巧的，我回家看外公外婆，你呢，休假还是出差？”

上帝作证。

钱舒羽这次霹雳吧啦说这么一大堆，纯纯只是想跟钟安延维持面上的周到，不要被路过的有心人挑拨了去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奈何钟安延昨天被路砺刺激的不轻。

这会儿。

她会这么早回家，也是因为她刚同燕城电视台的人交接清了红鹰所有的宣传工作，一时无事又心事重重，才意图躲避的回了家清理情绪。

没想到遇见了钱舒羽。

还是大大方方说她回家看外公外婆的钱舒羽。

于是钟安延敏感肌发作，也是不管不顾了，当即哼笑一声，侧身拦住了钱舒羽的去路，刻薄发问：“你知不知道路砺为什么娶你？”

钟安延这问题特别冒犯，听得钱舒羽很不舒服。

但钱舒羽初心未变。

她仍然只是笑了一下，试图结束这段糟糕的寒暄，无视了钟安延的问题，“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工作，我们下次再聊。”

钱舒羽话落调头，打算从车尾绕过去。

没想到钟安延却不依不饶，还旁若无人的提高了音量，“钱舒羽，你跟我、还有刑雯都不一样。”

钟安延这话是老生常谈，钱舒羽并不陌生。

同样的，钱舒羽一直也都很讨厌别人把她和别的人做类比，而且还是这种带有有色眼镜的不公平类比。

见别人不客气的拳头都挥到了自己眼跟前。

钱舒羽也不再讲理数地压抑她的脾气了，转头瞪了钟安延一眼，字字都往钟安延的心上扎，“路砺为什么娶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娶的是我，以及，——据我所知，路砺跟钟小姐你曾经的婚约只是外公和你外公的口头协定，路砺并没有承诺过你什么，也没有与你发展过什么，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你，你应该看清现实，别再这么苦大仇深的记恨我，很无聊，也没必要。”

怎么说钱舒羽这番话也是先礼后兵。

要是换个脑回路正常一点的人，说不好都还能被臊个大红脸。

可惜了是钟安延。

钱舒羽这番话里的事实，钟安延心里本来就是门儿清的。

但钟安延再门儿清也就那样。

因为她和钱舒羽的“自恋”、“公主病”还不一样。

她是那种“天大地大，唯她最大”的至傲人士，在这个世界上，估计她除了路砺，还没有她真正瞧得上的第二个人。

所以对钱舒羽刚刚讲的那番话，钟安延心里的版本也是：钟得起戎马一生，说一不二，路砺遗传了此点，对同样强势的她家自然就无好感，才会让钱舒羽此类有名无实的花瓶钻了空子，心里只恨不得这世界上所有混得差劲的人都打包消失，这样路砺就没有别的选择，不会想着扶贫，只能接受强强联合的姻亲。

——真是讨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蠢蛋啊，钟安延是这么想的。

……

钟安延本就有此根深蒂固的想法。

现在在被钱舒羽挑明了说出来，她就更是觉得良机难错过的，誓要把她近些日子所收到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的，必须要反驳。

这一来，她怨愤，要出气，就是蓄意要给钱舒羽找不痛快的，神色之中的傲慢自然不减反增，“我记恨你？”

钟安延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所有事情都会变得更糟。

因而她带有嘲讽笑意的反问刚刚落下，她的嘴角就又往上提了提，顶着一脸的轻蔑纠错道：“我想你搞错了，我没有记恨你，我只是同情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和刑雯开始？你真的能确定他没有喜欢过刑雯吗？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他又为什么会在和刑雯分手以后，那么快就确定了和你的关系？这些问题你都想过吗？”

说实话，钟安延的提问很深刻。

以至于钱舒羽自己在听话后都不禁陷入了反思，想，她原来这么自负，居然在此之前，一次都没有想到过这些问题，就完全自信于她的魅力，真的信了路砺说他只是迫于钟沃沃的压力，才会和刑雯开始的话。

好像是呢。

她和路砺早在鹃城，和伦敦都是见过面的。

她们在旧金山遇见的那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要说是一见钟情，那在这中间漫长的六年时间又该怎么解释呢。

路砺又为什么会在和不合适的邢雯分手以后，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她呢？

她如果是适合路砺的对象，那她又是适合在哪处？

思及此的瞬间，钱舒羽开始后悔她刚刚出口的言论。

这些年，钱舒羽的城堡早就塌了，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真公主，世间的冷态炎凉她早有体会，在感受上，钟安延迫问她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更何况钟安延问话之前的抢白又那么明显。

钱舒羽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

钟安延却棋高一着的看穿了一切，一点情面不留地乘胜追击，打碎了钱舒羽的所有幻想，睥睨着钱舒羽，无比得意道：“看在你蠢的份上，我告诉你，你们登记结婚那天，我问过他为什么娶的是你，他说因为邢雯。邢雯和我是有相似点的，但你与我和邢雯却截然不同，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还有你们家，就是从大空壳里出来的小空壳，两个空壳凑一起都不用脏手，随便一脚就摁死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你之所以能嫁给他，是因为他需要在家里放一个，嗯，永远都没办法够得着他的道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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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须满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