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金陵城近日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户部尚书刘岩被抄家,全家问斩。

二是当朝执宰傅偕生告病在家,有告老还乡的念头。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然世人皆知永安王为摄政王,在他治下,金陵城一直都是富饶的,秦淮河边的歌舞,也从未停歇过,夜夜笙歌。

聪明的金陵人从不讨论朝中政事,心里也都明白,傅偕生不可能真的告老。

昨日起已经有太学学子到奉天殿门前静坐了。

大有傅偕生不复官,他们就长坐不起的架势。

“你们说这些学子能坐多久?今早我听人说,昏倒了好几个呢。”

“他们都是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学生,坐一夜已经不错了。不过要我说啊,他们都是被那位,当了靶子。”

“你们看啊,刘岩贪污赈银,被抄家问斩理所应当。王爷又没有找傅偕生的麻烦,他反而拿起乔,要告老,威胁王爷饶刘岩一条狗命。”

“事后还让这些学子为他求情。切,真是让人不耻。”

“陈兄此言有理啊,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按理说,刘岩是傅大人的女婿,他贪污雍州三百万两灾银的事,要说傅大人不知道,也不太可能啊。”

只隔了一层墙板,钟琤听到这人继续说道:“那刘岩被抄家,竟然抄出来八百多万两的财物。可想而知,朝廷里都是些什么人,尸位素餐,他们是大赵的蠹虫,绝非是什么兴富大赵的良才。”

“这事傅偕生能不知道吗?他既是宰相,又是许多官员的老师,学生出了这种事情,他也应当被问罪才对!”

“李兄高见!”另外两人跟着附和。

李姓男子摇头叹道:“可惜王爷久居高位,被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蒙蔽了双眼,大赵已经岌岌可危,当是选拔良材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才对,现如今……”

“李兄,这话可不能乱说。”陈姓男子急忙捂住他的嘴,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隔壁:“小心隔墙有耳。”

李巍无奈坐下,饮了一杯茶,平静半晌,还是不甘心。

“这永安王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他怎么不选拔良才,看看我们?可惜我们正当壮年,空有报国之志,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啊。反倒是那些太学学子,只因为生在富贵之家,就能官运亨通,也不管有没有真凭实学。真是……”

其他人见他越说越离谱,这茶也喝不成了。只能寻了两三个借口,匆匆离开。

只剩下陈怡君还在。

李巍郁闷,抬眼看他:“陈兄怎么不走?”

陈怡君认真对他道:“我与李兄想的如出一辙,知音难觅,和该对饮三大白!”

隔壁传来放肆的笑声,叫来小二上酒上菜。

不一会儿,二人就聊的热火朝天起来。

钟琤淡定地坐在那里,把他们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不只是他,小皇帝正在他对面坐着。

如玉的面容,在屋内炭火的映衬下,恍惚如昨,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赵喜看看王爷,又看了看小皇帝,王爷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陛下。

陛下垂着眼,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赵喜打破沉默,试探地小声问道:“王爷,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嗯?”钟琤挑眉,斜睨他一眼。

赵喜立马压低声音,“他们对王爷大不敬,要不奴婢……”

他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钟琤叫他:“赵喜。”

“哎,奴婢在。”赵喜十分恭敬地低头。

“你往后退两步。”

赵喜不解,却依旧照做。

“再往左走两步。”

赵喜站定,随后脑门剧痛,疼的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钟琤淡定地收回手指,看着他脑门上发红的印迹,轻声道:“你个蠢货。”

赵禅真在一旁偷笑。

赵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委屈,“王爷,奴婢是蠢货,您就告诉奴婢,该怎么做吧?”

钟琤摸了摸下巴,看向赵禅真,问道:“陛下,您觉得呢?”

小皇帝又低头把玩手指,他这两日,和皇叔几乎是寸步不离。

皇叔大有要把他培养成一代明君的意思,谁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这疯,能发多久。

今日又带他乔装打扮一番,出了宫,先是在城中转了小半天,看了看城中风景。

赵禅真不敢直言,他对傅偕生没有太多的感情,深知自己不过是他借势的把柄,而自己,也不过借着傅偕生的手,在永安王手下苟延残喘。

可现在永安王对他示好,只用了一天时间,傅偕生就被他压制了。

赵禅真几乎不用思考,他天生知道,如何依附这些强大的力量,苟住自己的性命。

正如现在这般,纵然他知道,倘若有天永安王不再发疯,他的下场会很悲惨。

也情不自禁,讨好地垂下枝蔓。

他歪着头,轻声道:“皇叔,禅真以为,应该看这二人是否有真才实学,若是有,朝廷正是用人之时,应该不拘一格,选拔人才。若是没有,他们对大赵一片拳拳之心,何错之有呢?也罪不该死。”

赵喜发誓,他在王爷的眼中,看到了嫌弃的鄙夷。

“陛下说的很对,有明君如此,大赵何愁不兴呢?”钟琤鼓励地看着赵禅真,夸奖道。

然后又换了一副面孔,冷淡道:“赵喜。”

“奴婢在。”

“还用本王教你怎么做吗?”

赵喜缩了缩脖子,忙推门出去。

这墙壁隔音效果极差,从他们开口起,隔壁就没声了。

李巍和陈怡君面面相觑,手中茶水都快凉了,片刻后开口,才觉得嗓子发干。

“陈兄,这……”他正好开口,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陈怡君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

他们站起身来,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虽穿着常服,却仍带着弯腰驼背的卑琐。

待他们走进隔壁房间,大致扫了一眼,只见桌前坐着两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却又不显得臃肿,贵气逼人,手中把玩着茶杯,一双丹凤眼冷淡的要命。看一眼就让人如坠冰窖。

另一个,则如邻家少年,生的面如冠玉,一身雀白的衣服,衬的他如坠落人间的仙子,此时正面带微笑,歪着头,细细打量他们二人。

李巍和陈怡君不敢多看,忙跪下行礼,声音里不掩激动。

“草民李巍、陈怡君给陛下、王爷请安!”

钟琤并不接话,赵禅真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李巍激动地站起身,只觉得脚步都有些发软,整个人像是云端漫步,带着不真实。

普通人想要见到天子,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当今陛下打小被养在深宫之中,民间至今不知他生的如何模样。只知他是弱冠少年,是以不至于认错。

陈怡君倒是知道的比他多些,也更镇定。只是心中还有些疑惑,传言永安王不是乱臣贼子,和陛下不和吗?

可现在这般……倒看不出他们二人不和,反倒是陛下,眉眼之间,都带着对永安王的孺慕之情。

钟琤一言不发,赵禅真只好继续道:“你们二人,是哪里人?”

李巍道:“禀陛下,草民祖籍冀州,是二十八年冀州解元,家父曾是前朝县令。”

陈怡君道:“草民祖籍雍州,目前没有功名在身。”

赵禅真眼珠子在他二人身上转了转,又问道:“方才听你们所言,颇有见地,若是你们在朝为官,你们会怎么做?”

这……

一刹间,赵禅真在他们二人眼中,看到了如火山般爆裂的野心。

陈怡君不再淡定,声音都有些颤抖。

“草民以为,当今大赵之疾,在朝在野。朝中大臣良莠不齐,就拿户部尚书刘岩来说,侵占雍州灾银,事后三个月,竟然才暴露出来,由此可见,无论是朝中,还是地方,这些官员沆瀣一气,他们在位,大赵无药可救。”

李巍接道:“草民与陈兄意见一致,除了官员,还有政策。陛下即位以来,朝中政策多年未变。依然固守前朝的章程,前朝之事与本朝已经大不相同。譬如选官制度。”

钟琤挑眉。

他没想到,这李巍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三言两语之间,竟然直指根源。

陈怡君比他镇定,也比他深思熟虑,这些话,只怕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放任自己全说出来。

这些就触及到赵禅真的知识盲点了,他求助地看向钟琤。

钟琤接收到他的信号,手刚想伸过去安抚他,又想到这是在宫外。

只好强装淡定地收回手,在桌面上轻敲,吸引这二人的注意。

“你们说的,对,也不对。若是真想实施抱负,本王可以给你们二人机会,你们二人愿意入朝为官,还是听从本王调遣?”

他眉眼冷淡,声音肃杀。

这一番话不像是选拔人才,倒像是阎王爷招手。

陈怡君不假思索道:“臣愿入朝为官!”

李巍犹豫片刻,才道:“草民愿听王爷调遣。”

他在赌,方才一番话,王爷没有动怒杀他。他要赌,王爷还能够给他更大的天地。

他看向如玉美人像般美丽的小皇帝,心中有些可惜。

小皇帝出巡中……

小皇帝获得名臣x2

小皇帝继续出巡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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