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南方的九月,虽然已经立秋,但空气里还弥漫着热气,电话那头的女人操着一口粗话,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由不得人打心底讨厌。

接电话的女人没有立刻挂断,却也听得不耐烦,把耳机摘了改成外放,但对面婆娘的公鸭嗓比喇叭还能叭叭,又迫不得已改成了听筒。

桑诺不想让别人听到她妈说的话,尤其在自己已经快到家的情况下。

“养了你这么多年,一分钱彩礼没要,就这么跟男人跑了!”

“你牲口都不如!你个畜牲,我,我,你别出现在我面前,要是找到你的话,我要把你活生生打死!”

“你咋是这么个人呢!不,你就不是人,你咋能这么冷血?!”

“……”

听了二十几年的咒骂,不过今天的话是格外脏。桑诺已经走到了楼底下,一只手夹着手机,一只手在手提包里翻找钥匙。

过了几秒后她才想起来,她今天没有带感应钥匙。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她出门前,感应钥匙被陆离拿走了。

他说,他帮自己开门。

他还说,他必须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回来了。

想到这里,桑诺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混乱肮脏的话语虽然还在她的耳旁,但就像一阵风,刮过去就没有了。

可能是自幼缺爱,桑诺早早就觉得自己多少与抑郁沾点。小时候挨打挨骂是常态,不敢反抗;就算工作了之后,对于这种腌臢的话也没心思在意,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难道说被狗咬了一口,就要回过头去咬狗吗?

桑诺失笑,自然而然地摇了摇头,然后按下了房门号。

然后她就掐断了电话,毕竟,虽然她觉得自己内涵满分有容人之雅量,但陆离是个小性子的人,听到了肯定又要生闷气,哭哭唧唧地跟她撒娇。

想到这儿,桑诺的脸就不自觉地挂上笑。

门开了,桑诺走了几步进了电梯间,然后按下按钮。

电梯缓缓下降,又载着她缓缓上升。

电梯门打开,比她还高了一个头的男人直直地扎到她怀里,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她耳朵后面痒痒的。

“姐姐,你回来了。”

“嗯。”

“饭快做好了,你先去坐着。”

男人接过她手中的包,走在前面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桑诺坐在换鞋凳上翘着腿,男人半跪着给她把拖鞋换好,然后又把她的高跟鞋轻柔地放进鞋柜里。

其实在第一次陆离半跪着为她换鞋时,桑诺就窘着脸告诉他别这么做。

开玩笑,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她也不是皇帝。而且他是自己的正牌男朋友,为啥要给她跪着换鞋。

但是陆离喜欢。

陆离说,他特别喜欢仰望姐姐的感觉,就好像是姐姐的小狗。

当时听到他的话,桑诺直接就红了脸。

然后……

就这样随着他去了。

“姐姐,晚饭好了。”

陆离柔软的声音勾回了桑诺的思绪。男人正在舀米饭,桑诺正预备端菜上桌,却被他拦住了。

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男人系着黑色围裙,怕她闻了油烟味咳嗽,直接拉住了厨房的门,还不忘比一个噤声的手势。

“女孩不可以进厨房哦。”

自己养着的人都敢把自己往出赶了。

其实原来做饭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只可惜桑诺天生不擅长做饭。

桑诺在研究所担任研究员,平时工作压力大,她总是喜欢咬手,十个指甲光秃秃的,剥蒜连皮都剥不下来。

打个鸡蛋,还要费劲在蛋液里把蛋皮挑出来。

更别说炒菜,油放多了,翻了个菜溅了她一身油。给她抹药的时侯,陆离一边抹一边哭。

然后,说什么也不让她再进厨房了。

毕竟有些人是厨房的支配者。

有些人只能被厨房支配。

陆离先端了两碗米饭,然后又上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一道炝炒莴笋丝和一道清蒸鲈鱼,最后还给二人各盛了一碗豆花汤。

都是些很家常的菜。

但,桑诺很喜欢。

“又做多了。”

“明早上还可以吃。”

“不想吃剩菜。”

“那我吃。”

明明是每日晚饭前的问答,每次说起来桑诺都会忍不住笑。

小时候爸妈经常闹离婚,不做饭的时候她就被迫将冰箱里剩的菜热着吃,可能两个人几天赌气不着家,她就需要将一份菜反反复复热几遍。

直到最后菜软烂的不成样子,碟子上的油和水都明显分离,舍不得吃的肉也柴巴巴的,要很用力才能咬动。

所以成年后,她见到剩菜就恶心。

第一次陆离也是这样,给她烧了好几道菜。

她说自己不吃剩下的,让他少做点。

他说,只有一两道菜营养不均衡,你每天什么菜都要吃。

剩下的吃不了,第二天他吃。

陆离也确实做到了。

很多时候她是面包牛奶,而陆离却是昨晚的剩菜配馒头。

桑诺打趣他喜欢吃人剩的。

陆离却正色道,不是谁剩的他都愿意。

话中隐藏的含义很明显——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你。

陆离的面部轮廓其实很硬朗,头发有点长,摸起来软乎乎、毛茸茸的,就像小狗一样。有的时候他躺在桑诺腿上,桑诺光揉他的头发就可以玩一晚上。

看着俊朗的年轻伴侣,桑诺心里就格外舒畅。

陆离的体温很低,这是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其实特别希望自己的爱人能给日自己一个柔软的拥抱。

但是陆离的体温太低了,有的时候他的指尖或者某一小处在自己身上胡蹭,她真的会有一种被蛇缠上的感觉。

比如现在,

男人的脚尖就从她的膝盖下方一点点往下蹭。动作时轻时重,速度时缓时快,最后在她的脚踝处打转画着圈圈,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十足。

太凉了。

桑诺忍不住放下二郎腿,和桌下嚼劲的男人拉开了距离。然后她一抬头,就发现某人根小狗一样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

“……”

靠!

太过分了,搞得像自己欺负了人一样。

虽然,她也确实……

桑诺轻咳了一声。“先吃饭。”

陆离这才抽走自己不安分的脚,撇了撇嘴继续吃饭,一句话都没有再跟桑诺说。

然后等桑诺吃完了,他继续开始收拾桌子,有些剩菜放进冰箱,空了的盘子和碗则是泡在水槽里。

桑诺的工作白天很忙,但有一点好处就是绝不占用休息时间。她也没事干,男人把家里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只有厨房里因为开锅做饭弥漫着一丝热气。

“空调开太低了。”

“我嫌热。”

“可我嫌冷。”

刚刚还在闹小脾气的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盘子,委屈巴巴地靠到她旁边,保持着一个克制中带点亲密的距离。

“我体温低,那你多抱抱我。”

“从几天前开始,你就不愿意和我贴贴了。”

桑诺身子一僵,有些心虚地眼睛往后瞟。

“没有,都是错觉。”

陆离不再和她争论,将碗碟洗干净之后放进储物柜里,把台面上的水擦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后,他乖乖听桑诺的话,把空调温度调到了25度,这才解下围裙坐在女人旁边。

“温度调高了,我有点热。”

“你抱抱我。”

桑诺哭笑不得。“我身上更热。”

“可我就想让你抱抱。”

桑诺无话可说。

她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和陆离亲密接触,陆离的体温太低了。室内空调开着,跟他贴在一起就像趴在冰块上一样。

但是陆离很喜欢黏着她,这就很奇怪。

他一定要把空调调到16度,然后抱着自己不撒手。

这就和在空调房里盖被子一样,桑诺觉得,完全是欠的。

明明是正常的温度,陆离身上却已经起了薄薄一层汗,有些黏腻的汗水蹭到她身上,竟然还是凉凉的。

“把上衣脱了吧。”

刚把人领回家的时候,陆离单单只穿一条黑色内裤在房间里,露出六块腹肌和修长有力的腿。不仅如此,主要是他还故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桑诺猛地一惊,还以为自己穿越到夜店里了。

作为一个成年女性,桑诺很有自制力。

但对于男朋友,这种自制力自然降为了零。

因此,她让陆离在家必须把衣服穿好,不要勾引她。

但是,她需要陆离勾引她的时候除外。

坐在旁边的男友脱掉了短袖,把衣服叠整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翻个身整个人躺到了沙发上,头枕在桑诺的腿上,弯着眼睛笑着看她,还不忘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放到他的胸前。

受不了了,谁能遭得住这个。

桑诺的手从他的肩膀滑过,缓缓移到了他的锁骨处,然后擦过他的胸膛,感受着自己手上的笔茧碾过他光滑而又坚硬的皮肤,引起人的一阵阵战栗。

她的另一只手则被男人握住,放在唇边轻轻摩挲,能够感受到细腻光滑的唇瓣一点点擦过她的手。

毛绒绒的头发在她身上胡蹭。

这个时候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她也不是正常人了。

**,就这么在房里烧了起来。

桑诺缩在床的一边,身体还在一抽一抽地打着颤。她的脑袋埋在被子里,一只手在床头摸来摸去,终于拉开了床头柜,摸到了之前藏在里面的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陆离不喜欢烟味,不让她抽烟。

但桑诺很喜欢,主要是她很喜欢这种叛逆的感觉。

儿时她的家里弥漫着浓臭的烟味,这是她父亲常年累月在抽烟的罪证,本就有些陈旧的筒子楼,房间的墙壁死角都已经染上了淡淡的黄色,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顶着黢黑的脸张开无牙的嘴鬼鬼祟祟地朝着人笑。

母亲不管,说自己劝也劝不住。

但看到街上有抽烟的女人,却大骂她们不检点不负责任,说这样会伤了身体,以后怀孕对娃不好。

人在干完一些过于激烈的事情之后,思绪总是容易飘得很远。等桑诺回过神,嘴里叼着的还没点着的烟已经被陆离抢走了。

“不许抽。”

“我不喜欢。”

桑诺突然升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握住了陆离抢走烟的右手,起身在他耳边轻轻说。

“可是我喜欢。”

“……”

陆离站了起来,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并笨拙地点着,狠狠吸了一口。

然后,陆离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嘴角,在桑诺猝不及防中,两人交换了一个带着烟味的吻。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剧烈地咳嗽起来。陆离是因为不抽烟呛的,而桑诺则是被这口气憋的。

桑诺想,现在连及时止损都这么难了。

“喜欢吗?”

本来他是生气的,但看到桑诺这么狼狈,脸上也挂上了几分笑。桑诺自然不爽,但奈何被折腾的实在没有力气,就连打在人脸上的巴掌也轻飘飘的。

“身上好黏,好难受。你下次轻一点,要不然就不要上我的床了。”

听了这话陆离哪里忍得住,立刻委屈巴巴地往人怀里蹭。“明明是你一直在忙,都多久不理我了。”

桑诺在心里默默算一算日子,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她已经二十七了,男人才二十一,某些方面的能力强,**也自然强。这么久没有照顾他的感受,有自己的问题。

“姐姐最近在做什么啊,感觉忙了不少,就连出差次数也变多了。”

桑诺沉默了。

她本来在本校读博,学的是生物。然后被调到了最新成立的特殊事务管理局,简称特事局。

她的工作主要就是研究一些特殊生物,为了避免造成民众恐慌,因此特事局的工作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因此她不能告诉陆离。

看着男人湿漉漉的小眼神,桑诺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在外鬼混的渣男的错觉。

“好吧,我不问了。”陆离看桑诺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没戏,只打算趁着女人的同情心还未消散,在她的底线上蹦迪,“那明天周末,你要多陪陪我。”

特事局别的不说,有双休这点还是很人性化的。

“好。”

“那能不能……再来一次?”

“……”

第二天日上三竿桑诺才睁眼,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而罪魁祸首现在却在厨房里做饭,这巨大的差异让桑诺大清早就骂骂咧咧的。

妈的,男人都是骗子。

说好的一次,真到了兴头上,陆离却是一口一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发发发,让你发!

陆离已经帮她清理过了,举动确实贴心,但让她脸上有点挂不住。

桑诺随便扯了旁边的睡裙换上,打着哈欠往出走。而陆离也听见了房里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甜甜地笑着。

“姐姐,早饭马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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