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曜深知李及甚经不起玩笑,少不得正经回答:
“京都向来攀比之风盛行,吃穿用度什么不比,贴身小厮奴仆自然也要比,模样越好越伶俐,越是价贵难得,买来充门面啊,不够周正的小厮都没脸带出来。”
李及甚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谢宁曜见他眼里隐约有笑意,便打趣道:“阿甚,昨日你还一口一个小公爷的叫我,今日就对我摇头,嫌我纨绔,这般无礼!”
李及甚并没接他的话茬儿,谢宁曜不但不计较,反而十分高兴。
这意味着李及甚与他逐渐亲近,就连在学里都不例外,他们已然不用客套的虚礼。
两人早商定到学里头件事便是找祭酒大人伸冤,他们来到弘文阁时,祭酒正伏案写着什么。
这林祭酒见自己最好的学生与最匪的学生一同前来,且两人的关系看上去挺不错,这让他很是不解
两人一道与祭酒大人行礼问安后,李及甚便将昨日之事详细讲述了一番。
林祭酒越听越气,最后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蔡监丞,还不速速将这干人等拿下!”
蔡监丞忙领命而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谢宁曜心想:果然好学生都是校长的宝,我这种“校.霸”来伸冤,绝对没有“学霸”亲自告状的效果好!
监丞相当于是国子监的教务处主任,学生的普通错误只需学监动手即可,一旦监丞来办,性质就严重的多。
此时所有学子已集合完毕等待点卯,两人便一起入了崇志堂的队列。
点卯完毕,最前面早摆上一溜儿的春凳,昨日跟着李从威的那帮学生全对着孔圣人像跪列成排。
林祭酒最痛恨不学无术的富家子欺压正经读书的寒门学子,兼有李从威污蔑陷害,更让他气愤不已。
他见罪魁祸首李从威竟不在这群人里,立马追问缘由,蔡监丞忙回:“郡王府来人为小郡王告了半月病假,说是小郡王昨夜偶感风寒,病来的陡。”
林祭酒怒道:“在学里没什么小郡王,所有学子一视同仁!”
原本小郡王这等称呼就只是礼貌性尊称而已,李从威的父亲爵位都只是郡王,即便李从威将来袭爵也要减一等,不可能再是郡王,除非别有功绩,恩准袭原爵。
蔡监丞连连应是,不住的抬起衣袖擦拭满额头的汗,在勋贵云集的国子监当差,他这勾当可不好干,深怕将贵公子们得罪狠了,又怕监管不严被祭酒大人怪罪。
林祭酒是万万没想到李从威的胆子竟这样大,且又反思自己不该因谢宁曜平日顽劣便对其带有偏见,以至于偏听偏信,这实乃教书育人之大忌!
他想着,谢宁曜虽是个净爱淘气的小霸王,但毕竟做了回好事,理应多加表扬,方能督促其奋发图强,却不能直接在学里表扬,以免助长其威风。
更何况他原本便要亲自登门向谢国公告罪,彼时带个小礼物给谢宁曜,劳烦谢国公转交,以此激励岂不更好。
谢宁曜早猜到狡猾至极的李从威,定会告假,等这场风波过后再慢做打算,他想着不能这样便宜李从威,得找机会狠狠打一顿这罪魁祸首!
他见李从威的那帮狗腿子全被按趴在春凳上,毛竹大板噼里啪啦的打在臀腿,伴随着学监高声报数,还有受罚者压抑的闷哼痛呼。
国子监受罚规矩严苛,不许躲避、高喊,如若违反便会被堵上嘴打,还有一定的加罚。
这群学生均被罚了四十竹板,逐渐就有人挺不住哭喊的厉害,最终每人都被加罚到了六十才算完。
谢宁曜无聊时经常偷看人挨打,他深知毛竹大板虽只伤表面却实在疼的厉害。
平时还能贿赂学监打轻一点,今儿当着全体学子教职工,兼有怒火中烧的祭酒大人在旁,只有重重责打的份儿,六十大板下来,至少得休假半月养伤。
谢宁曜看着他们被打的无法自己行走,只能被抬下去,心想:活该,谁让你们跟错老大,李从威这种奸诈小人,你们迟早还得被他坑!
晨检完毕,众学子自行解散回各自教室。
谢宁曜同李及甚一道往崇志堂走去,一路上谢宁曜都在得意洋洋的说着他们大获全胜,李及甚只是偶尔嗯几声回应。
萧立鹤与方觉明就跟在谢宁曜的身后,谢宁曜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他们自然知趣没上去打扰。
谢宁曜的座位在最后,李及甚的座位在前排,两人这才分开各自归位。
萧立鹤落座后便小声说:“扶光,你可真行,连他都搞得定!”
方觉明笑道:“听说你们同乘一辆马车来的,难道你都把人拐家去了?”
谢宁曜故意高声说:“从今往后,李及甚就是我谢宁曜的亲兄弟,谁再敢招惹他,就是与我作对!”
崇志堂也有一些曾经欺负过李及甚的富家子弟,听了这话无不吓的两股战战,连连应是,且想着要准备贵重礼物再写上一封“罪己书”置于李及甚的座位上赔礼道歉。
随后谢宁曜轻声说:“萧立鹤、方觉明,我现郑重警告你们,他生性孤僻高傲,经不住你们瞎闹腾,不许再开他的玩笑。”
方觉明耳语道:“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才和他认识一天就把我们全抛脑后了,你未免重色轻友的利害了些。”
谢宁曜脸色一沉说:“再敢胡言乱语,我真揍你啊!”
萧立鹤连忙劝解:“扶光,他方傻子的名号又不是白叫的,只长了一副好皮囊全不长脑子,你别生他的气。”
方觉明梗着脖子赌气,谢宁曜更是将头偏向一边。
萧立鹤忙着两边安慰:“我说两位小公爷,你们纵然有气下学后再计较成吗?何必闹成这样……”
最终还是方觉明先服软,扯着谢宁曜的衣襟说:“是我不对,请谢小公爷原宥!”
谢宁曜仍旧拿乔:“方小公爷的赔礼道歉,我当不起,莫要拉拉扯扯的,人看着多不好。”
方觉明又说:“我将我爹最爱的青龙偃月刀送你赔礼,成吗?”
谢宁曜忙道:“您敢送,我也不敢收呀,你可别干蠢事,再被你爹狠揍一顿躺床上十天半月的,我没精力来探望你。”
方觉明笑着说:“那就是不生我气了?你只管放心,即便没有青龙偃月刀,我定寻摸到你爱的玩意儿送你。”
萧立鹤笑道:“你们十天半月不吵一回是不是浑身难受?觉明啊,哪次不是你赔礼道歉的,你就别和他吵不行吗?”
谢宁曜趾高气昂的说:“那也都是他不占理!”
……
萧立鹤是真佩服谢宁曜,因其比他们晚入学半年,之前方觉明才是国子监众纨绔的老大,谢宁曜来了没多久,方觉明就心甘情愿改当小弟了。
实际上方觉明才是他们之中家世最好的,方觉明父亲封安国公加授上柱国,且乃天子之师,就连谢启、谢勋皆系安国公门生。
萧立鹤有时都想不通,谢宁曜怎么就能将方觉明这种头脑简单又及其狂傲不羁的小公爷,收拾的这样服服帖帖!
上午的课好容易混过去,若是往常,谢宁曜早如脱缰野马偷跑出去玩。
李及甚习惯写完一副字再去食堂,谢宁曜也不急,就坐旁边等他。
中午国子监免费为学子们提供膳食,菜品很丰富,家境贫寒的学生都靠着在国子监读书方能日日吃上家里不常吃的好东西。
只有少数家住附近的王孙公卿府里会专程派送午饭到国子监,谢宁曜、方觉明、萧立鹤自然属于此列。
国子监饭菜均是按照人数定量做的,限每人一份,那些自家送饭的份例无人吃,用餐时间结束,其余学子均可打包,放学再带回家,这对贫寒学生实在算一桩大好事。
谢宁曜、李及甚一同来到“存膳堂”的时候,他们的午饭早已在临窗的固定位置上摆放整齐,方觉明与萧立鹤都站了起来冲他们招手。
他们落座后便沉默用饭,整个存膳堂坐满了人,却没有任何喧哗之声。
存膳堂四角有学监打铃传唱:“食不语,坐必安”。
若是以往,谢宁曜一帮人多会偷偷溜出去在外面大酒楼订雅间用饭,府里送来的饭菜便交由小厮们吃。
那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吃完他们还会在外面玩到上课时间才偷溜回来。
如今谢宁曜想着李及甚要用药膳,少不得等其痊愈之后,再出去吃。
寂然饭毕,便是午休时间,李及甚还如往常回学堂温书。
谢宁曜再也拘束不住,与三五好友从后院山墙翻了出去玩。
他们刚落地,早蹲守在此的李从威跳了出来说:“我就知道你们总从这里翻墙,我现去告状!”
谢宁曜哪里还能再吃亏,猛的将李从威按倒在地,又掏出锦帕塞了他满嘴,不让他叫嚷。
方觉明怒道:“打完你,我们马上翻回去,你告得着吗?”
李从威细细品味着谢宁曜塞他嘴里的锦帕,他先就没让仆从跟来,此时故意用眼神挑衅:谢宁曜,你倒是打我啊!
他们并不知李及甚有祭酒特许可从后门随意进出,此时就在隐蔽处看着他们。
这等特例只对将来的状元郎开设,当年谢宁昀就有此特权,不过祭酒也怕押错宝,因此这类特权都是保密。
谢宁曜:果然不管在哪里,学霸就是有特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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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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