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往前栽去,李及甚赶忙丢了捧着的手炉,一把扶住了谢宁曜。
谢宁曜噗嗤笑了出来说:“我装的,你真好骗。”
李及甚也不生气,只盯着台阶下摔的七零八落的手炉,叹道:“可惜了这样的好东西。”
谢宁曜笑着说:“那不值什么,为博阿甚一乐,摔多少个也无妨。”
李及甚面色一沉,严肃道:“小公爷,您在家这般便罢,去学里万不可再如此。”
他俩闲话间,衔蝉已递上一个更为精致的黑漆描金山水楼阁手炉,李及甚接过捧在怀里。
谢宁曜保证道:“这不是在家为我们好玩吗,去学里绝不这样,我定不误你好声誉。”
李及甚也就不再追究,只是沉默不语。
谢宁曜又说:“别叫我小公爷,叫我阿曜,或是谢宁曜、谢扶光,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能再叫小公爷,听着好生疏远。”
李及甚沉吟道:“原来你表字扶光。”
谢宁曜笑着说:“大哥为我取的,大哥说曜为日,扶光乃日光,阿甚,你可有表字?”
世人大多十六岁及冠才由父亲赐字,谢氏为督促子弟成人上进,十二岁便分院自居并赐字,原本应由谢启为他赐字,去年谢启还在边关,自然是大哥代劳。
李及甚遗憾道:“无字,李氏子弟及冠之年方由父兄赐字,我已无父亦无兄,字更不会再有。”
谢宁曜连忙说:“是我唐突,不该问这些。”
他只知李及甚家境贫寒,却不知其年幼失怙,身世如此坎坷,这愈发让他想要好好爱护疼惜。
李及甚道:“不知者无罪。”
为了缓和气氛,谢宁曜又说:“阿甚,你喜欢红梅,赶明儿我便让工匠将这院里植满红梅如何?”
李及甚方说出“小公”二字便反应了过来,连忙改口:“扶光、阿曜,院里红梅独枝为佳,成片梅林宜栽山坡。”
谢宁曜打躬作揖道:“谪仙便原宥我这个俗人罢,想来你们生而聪慧非常,我等蠢笨之人实乃望尘莫及,种梅也只贪多,全不知雅趣为何物。”
李及甚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亦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弄的忍俊不禁。
谢宁曜望着李及甚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竟看得有些呆住了,原来这高冷绝世佳人笑起来更是醉人心脾!
李及甚微微蹙眉,问道:“可是我嘴角还红着?”晚间他看过已然恢复完好,他也知道对方看什么,只是不便点破罢了。
谢宁曜连忙解释:“没有,好的不能再好,我看你身后的落日余晖呢,真漂亮。”
……
两人檐下赏雪观梅看满天红霞,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掌灯时分,方回屋内,洗漱妥帖后便到了安寝的时辰。
屋内地龙烧的很足,谢宁曜敞着床围,在壁灯柔和光亮的映照下,他能清楚看到睡在一旁暖塌上的李及甚。
他也不知是白日睡过觉的缘故,还是有美人同室而眠太高兴的缘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轻唤道:“阿甚,你困了吗?”
李及甚轻声说:“睡罢,明日还要早起上学。”
谢宁曜又说:“我知道那‘烟霏霏、雪霏霏’是著名女词人吴淑姬所作,她被富家子弟霸占,还被诬告通奸判刑,作此词鸣冤,感动太守,乃获释!”
李及甚只是嗯了一声。
谢宁曜佯怒道:“当谁不懂,你用这词点我呢,将我比作霸占才子佳人的富家子弟,让我莫要玷污了你的好名声,我哪里就那么可恶,明明是我救了你!别以为只你会生气,好好想想怎么给我赔礼道歉罢!”
李及甚连忙解释:“阿曜,你的相救之恩,我必涌泉相报,只是报恩与你我清誉不可混为一谈,你乃无上尊崇国公之子,我出生寒门,你我云泥之别,你却如此亲厚于我,最易落人口实……”
谢宁曜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劝慰道:“谁敢说三道四,我撕烂他的嘴!你且放一万个心,京都还没有我谢宁曜收拾不服的碎嘴子!”
他兴致来了,便悄悄下了床,轻脚轻手的走到暖塌旁,在李及甚耳边小声说:
“你既污蔑我是那等强.暴.之人,与其担虚名倒不如坐实了,现让我亲香亲香,你放心,我也没那么坏,在外绝不误你好名声,私下无人时我们才这样玩。”
他见李及甚坐了起来,一双美目微怒,如瀑青丝更显俊美动人,他能看出,李及甚不仅在隐忍,眼眸深处还好似闪过了某种癫狂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更添蛊惑。
李及甚拿起一旁起夜穿的长袄给谢宁曜裹上,说:“小心着凉,快回床上去。”
谢宁曜愈加心生欢喜,想着来日方长,于是复回床躺下。
李及甚劝了几回该睡觉了,谢宁曜哪里肯安生,仍旧呱噪个不停。
隔间值夜的云舒轻嗽了一声说:“如今天长夜短的,两位小爷早些儿睡罢,再则李公子有伤在身,更要多加静养休息。”
谢宁曜后悔不迭,他太高兴倒忘了李及甚受伤这茬儿,忙掩住口再不发一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谢宁曜便醒了,往旁边暖塌一看,上面已空空如也。
谢宁曜想着,别是昨夜轻薄于他,将人惹急了眼,一大早就走了,忙问道:“阿甚去哪儿了?”
云舒掀起软帘进来说:“李公子已在外间温书,小爷,还早着呢,再睡会儿也无妨。”
谢宁曜蹑手蹑脚的下床往外走,做出嘘的手势,示意云舒别出声。
云舒赶忙抓起谢宁曜起夜穿的一件白狐狸里的满襟长袄与他披上。
谢宁曜只掀开软帘一丝缝,偷摸往外瞧,李及甚拿书站在窗前正看的认真呢。
他方伸出个脑袋来,对外间伺候的小丫头们比嘘声,小丫头们边点头边捂嘴偷笑。
谢宁曜轻步走到李及甚身后,正欲唬他一跳。
李及甚忙关了大开的窗户,转过身来一面为他紧了紧长袄,一面说:“这大冷寒天,若冻着,不是玩的!”
谢宁曜笑道:“哪里就能冻着,你怎么也像我祖母姑妈似的,这般蝎蝎螫螫起来!你身后长眼了吗,怎知我要唬你?”
李及甚只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日比昨日更添一层寒,快些回里间更衣。”
谢宁曜看向李及甚手里的书,打趣道:
“真真用功呢,合该你与我大哥并称谢李峥嵘!要我说,用功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好容易一起住着,你还受了伤,御医都叮嘱莫要太劳神,你便痛快歇些时日呗。”
李及甚放下书本,将他推回了有地龙的卧房,复又回到外间温书。
谢宁曜赶忙洗漱更衣毕,来到外间与李及甚玩笑,且问些诸如:内伤觉着怎么样了,今早的药吃了吗,外伤还疼得紧吗?
李及甚看着书也都一一回答,玩笑话便不搭理。
闲话间,早饭已布置妥当,有专为李及甚做的清淡进补粥菜,也有谢宁曜素日爱吃的各色菜品。
两人用饭毕,便一起去上学,角门外早等了一辆双人乘坐的大马车,两人对面而坐,中间还设有暖炉。
一个极为清秀的小厮斜坐在谢宁曜的脚边,用衣袖为主子轻抚去鞋面上沾的雪。
谢宁曜问道:“笙竹,他们到底伤的怎么样?”
笙竹笑着说:“好可惜我昨儿不当值没打成架,我听风住说,单单隐青大哥便将小郡王那边的人打得全都脸上开花,我们这边没怎么受伤,于大哥也给他们放了假……”
谢宁曜骄傲道:“这就好,也算我们扳回一局,等他们养好伤,我还要额外再赏。”
……
两主仆闲聊着,谢宁曜深知李及甚不爱说话,也就不烦他。
没一会儿便到了国子监大门前,纵然他们来得早些,这会子也已人马簇簇,两人下车后便一道往学里走。
谢宁曜穿着大红羽纱斗篷,李及甚穿着大红羽缎鹤氅,一个灵动跳脱,一个沉稳孤傲,偏又都生就一副极好的模样,行动便教众人挪不开眼。
他们所过之处,议论纷纷,谢宁曜专门竖着耳朵听,就看谁敢造谣生事,却只听到对他们的恭维称颂等话。
谢宁曜想着要狠狠惩治李从威那帮人,霸气道:“这次回学,我要把属于我的全部都拿回来!阿甚,v我五十,聆听复仇计划!”
众人皆知谢宁曜惯爱说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李及甚也不追问何意,转而道:“阿曜,你说,小厮长的太好看有什么用?”
谢宁曜原就是个专爱美人的纨绔,虽不知李及甚为何突然问这个,却还是立马就有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促狭道:“你猜我们作什么用?若谁家有忒好看的小厮,你看上了,我买来送你,若他主人不肯卖,不过多花些银钱,什么不能得。”
纨绔都是社牛天花板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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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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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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