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昨晚两人一块睡觉,一人脚对一人头,一米五的床,两个男人睡一块还算宽裕。

入夏热,周存睡过一晚,回养老院再来的时候把空调被带上了。王福明同睡,周存便把空调被让出,自己只能又盖那层絮子。

盖着厚,热出一身汗,不盖又冷,反反复复,最后起来,在衣柜找了个秋衣外套搭在身上,一翻身腰又拉链磕到。

床板是合成木制作,人为使用频率高,加上湿度磨损,在接缝处脆烂,王福明睡相不好,翻动时“咯吱咯吱”地响。猫叫声也不断,凄凄惨惨,活像幼童涕泣。

周存一晚上没睡个好觉,感觉头疼有些感冒。

阳光困倦尚未攀上山头,闹钟响在之前,周存掐掉了音乐,翻身起来,在晨雾中出门。

在街巷里吃碗面,买了点药,打包三份早餐,挂在理发店门口两份,再拿上楼,给王福明。

人醒了,坐着不动,周存招呼两声,还是不动。

周存瞧着,走到床边,一手从肩膀环过去,一手掠过膝盖窝,将人直接环着抱住,一使劲,提了上来。

即便是王福明老了,身高缩一截,体态轻盈些,可体重基数还是摆在这。周存便是有意练习过肌肉力量,也不能一直把人抱着。

“自己走行吗?我也很累,别耍性子。”周存道。

王福明撑着墙,挪步着再走。

“这是一天三次,有三颗。这盒是一天两次,饭后的。你听没有?”周存看着,撕下一个外壳的盒子,“算了,我写给你。家里有笔吗?”

“粉笔。”王福明吃一口南瓜,开口都是黄色。

“粉笔?……噢。”周存拿着个纸片,环伺房间,空屋子白灰墙,杂物堆到主卧了,倒也能写。

周存在主卧抽屉里翻出一盒粉笔,拿着纸盒写药品名称。

“怎么这么多粉笔,还有饮料瓶盖,再来一瓶都不兑的?多可惜。”他问王福明。

“学校,我爸在学校食堂工作,捡瓶子时候捡回来。粉笔留给我妈,我妈做裁缝。”王福明嘴里塞着南瓜,口齿清晰,“瓶子卖了,瓶盖拿去兑换,才知道那会已经过期了。”

难怪有张乒乓球桌,辛苦捡破烂还能猛猛抬上一楼来归置。

“瓶子,这么盖子……”

周存说话两句,一脸粉笔灰扑来,他挥开,继续写。

“桶得要吧?酱油瓶子得要吧?反正调料瓶,可多了,一周就能有好多些。”王福明回忆起辛酸往事,反而露出笑,“就是这一个两个小瓶子,我帮着数,他们卖了赚钱,给我买麦芽糖。”

“麦芽糖你知道吧?拿着棍子两个小棒棒,搅搅,本来是个泥巴色,叫成稀泥巴色,就成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王福明还是个话痨,说起一些事情,就嘴巴没歇着。

周存何止知道麦芽糖。还跟着姥姥卖过一阵子麦芽糖。那会他不是数钱的,是个托。

姥姥和周文吵架冷战了半年,开春又开始做生意。周存被迫成为两人之间的润滑油,每天三点一线:学校、杂货铺、小摊。

他到处找人来买,在一旁夸来夸去,拿着个舔着个木棍,一天比狗伸舌头的次数还多。

一根一根麦芽糖,一罐一罐调料瓶,一分一毛地攒,是别人瞧不上的无用功,却攒起来养活了一个家庭。

不是节约,是舍不得,也是舍得。

舍不得纷纷钱财,却也使舍得,舍得买上一根甜棍子逗小孩开心。

舍不得分分时间,却也是舍得。

在记忆中最亲密重要的人,随着时间逐渐被抹去。

周存落下笔,把粉笔扔在桌上,跑去厨房洗手出来,拿用矿泉水倒了一杯清水,把药递出去。

“下午有人来换马桶和浴缸,都是小默他们那边认识的,你开个门就行。”

周存打开感冒冲剂抖在嘴里,把剩下一口矿泉水喝光,清清口,舌尖还有颗粒。

“浴缸怎么了?”

“算了,我留个门,人直接进来。”周存站起来,拍拍王福明的肩。

“你去哪?”王福明仰头看他。

“上班啊,我要。”周存心虚别开视线,往次卧里走,“以后我尽量每天来看你,吃饭的话,给些钱到底下商铺,我问过那家黄焖鸡,他们可以。”

“我讨厌吃鸡。”王福明坐在原位没动。

“你昨天还挺喜欢的。”周存进屋,说话的声音放大了些,“那有很多菜,一条街想吃什么都行,和老板谈就行了。”

铁质的衣柜皮,外面已经锈迹斑斑,手指一附上去,能落一地的漆灰。

周存收回手,黏一下手指上的灰色漆皮,没黏掉,又用湿衣服擦了一下,还是没掉。

不该手贱。

他没管了,开始清理起王福明的衣物。

里面的铁皮尚好,衣服保存还算完整,樟脑丸的气味夹杂着一股草药味,头一探进去,随机就能杀死一个嗅觉敏锐的人。

万幸感冒堵住了周存的鼻子。

泳裤有,王福明还真没短裤。

外套有,冬天棉服就两件,春秋装有三件,都是深蓝色。

里衣和裤子上次带回去,还剩些零散的。基本已经洗变色,有些部位甚至一团都是白色的,只有中间有一个黄色油点,边缘布料都洗变色了。

尽是无用功。

泳裤有,还很多条,是王福明的真爱了。

简朴的老年人衣柜内容,看来王福明过得还一般。

他正忙着,王福明走来,坐在飘窗上。

“别坐那,有灰呢,又凉。”周存提醒王福明,“今天下午换马桶,可没地儿让你拉稀。”

客厅窗帘洗了差点报废洗衣机,周存便没管次卧的飘窗和窗帘,现在还有一层灰。

“你又不让我坐床。“王福明控诉。

周存抬头看他一眼,没理他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王福明坐在窗台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有关价值的问题。

“没有,你很有用的,你不是带领了十几年的货船吗?一直是船长。”

周存衣服平放在床板上,开始折叠,穿松垮垮的衣服直接扔掉,尚还有型的根据功能叠放。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以前,是现在。”王福明似乎突然清醒了般,望着空荡的房间,发出低沉的哀鸣。

功勋包裹下的何止是面子,更有哀叹逝去的意思,倔强着想要证明自己有过用武之地。

周存抬头看他。

他的背后放着几棵有彩色石子的花盆,植物已经凋谢枯萎了,是仙人柱类的植物,也能干死。

清晨的太阳冒出,金色的一层光镀在王福明的背上,空气中的尘埃仿若金色的颗粒在闪耀。

阳光穿过他,在地上照出一个深黑色的影子。

一个老态龙钟的影子。

热烈的骄阳,以及颓废的老人,坐在窗边,都染上了泥土。

周存放下手里的事,蹲到王福明身边,刚一拍,挥手的风带动一层的灰,又落在了大腿上,还黏了些他的衣服上。

真是没必要。

他怎么尽在做些无用功。

周存起身,脚心伤口发酸,身子往后,一个后坐,背砸在了床沿上,有点麻,又很疼。

“你没事吧?”王福明拉去拉他。

“别碰我。”周存打掉王福明伸出的手,对方还来,“都说了别碰我!”

吼声让王福明的手悬停,他讷讷道:“我们说好了一起,一起去划船。”

卧室很小,门开在北侧,进门右手边就是一排柜子,铁皮高,木制矮,都拿来放衣服。衣柜紧贴着西北两边的墙,和床中间有个道,床头贴着西边墙,另一层的过道是窗台。

就这么一个屋,两个衣柜一个一米五的床,两个凳子等床头柜,满了。

自窗到床边的南边一侧,明耀温暖,背面也亮,只是自然光,静默中显得尤为苦涩。

房小,窗户修得大,阳光肆无忌惮将空间的切分为二。

周存困于散射光,瞧着站在阳光下的王福明,这可不是上帝。

他刚撑起的身子,突然卸了力,重新坐下。

“没有划船,螺市都不临海,划不了船。”周存视角与王福明的腰平齐,偏头一看裤子上的满是灰,“我实在没法,我也不图什么了,我受不了了。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真难受了。”

“你别难受。”王福明显然也不会安慰人。

“让我难受一下吧,我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吗?”周存开始进行无意义的争辩,“还真是,幸好我现在强壮,没人能让我难受。”

“我让你难受了,对不起。”

“不用,反正我本来也是居心叵测。”

周存说胡话,是在院里老人面前抱怨来去的抒发手段。

“不,我看你挺好的。”王福明夸赞。

挺好的?上次给他的评价还是皮得很。

“我不好,我很坏的。不过今天之后就没事了,桥归桥,路归路。”

至于蓦然消失的父亲,在他的社交圈中唾沫横飞多久,周存暂时不想去理会了。

他心理清楚自己的软弱,做事始终没有话里那般决绝。

“你心地善良、勤劳勇敢、踏实肯干……”王福明检索了一系列的成语,没吐出一个字都要停顿两秒。

这很像是每学期班主任写个人评语时候的模板,只是被王福明杂糅在一起。

他听着,也没说话,只觉得从前向王福明展示锦旗这事幼稚至极。

屋里光线昏暗下来,云层遮住一片阳光。

“我很坏的。我居心叵测,我别有用心,我心怀鬼胎。”周存起身来,憋一口怒气,“我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他把理好的、没理好的衣服,一并塞在了衣柜里,瞧着床上的被子,也一股脑塞到最上层。

*

小默坐在操作椅上玩手机,见到有人来,大叫一声:“欢迎光临~”

前面三个字声音叠加囫囵放在一块,“临”字一词拖得很长,和从前老遇见商超门口的销售员别无二致。

就在小默起身,发现门口站着的周存二人,尾音戛然而止。

他咳嗽两声,把看了一眼手机活动着的屏幕,放进裤兜里,大叫一声:“妈!”

“哟,阿福回来了,挺精神嘛,来我这剪头吗?”

王福明听到这声音有所反应,轻轻蹬一下地面,操作椅转动过来,朝着女人的方向。

阿濛说话热情,热情地到处飙口水:“你们剪头,就便宜收钱哈。”

“嗯,剪头。”话难开口,周存应着,早先准备好的交代找不到恰当的时机。

“嘿嘿,你说什么,这剪不剪?濛姨给你吹的漂漂亮亮的,时髦不,我仔的发型就我吹的。”阿濛开始推销起来,指着店里挂着的打印图。

周存看一眼重新拿起手机,站在角落的小默,目光落在时髦的发型上,拒绝很顺利地说出了口:

“不要。”

“——你!”小默感到受辱!

周存看一眼坐在操作椅上的王福明,发现对方拿着柜子上的一瓶护发精油在仔细地瞧。

看图案,应该是橘子气味的。

似乎心有灵犀般,王福明从瓶身上的注意力挪开,抬头望向镜子,两人再次对视。

他笑笑,举起来精油的瓶子,摇晃时候从深褐色透质外壳看到里面的水:“快没了。”

“洗一个吧,给他剪。”周存看着王福明,又道,“用那瓶橘子味的。”

“哦,那瓶。”阿濛重新回归姿态,周存默契闭上了眼,“那瓶是护发精油,你的头发——也能用,也能用。”

护发精油,周存对头发护理方面一窍不通。

他不可能说,王福明想要那瓶子,所以想用完了带走。

这自我伟大的言语,过于不顾及王福明的体面了。

王福明在洗头床上躺下,阿濛坐着打湿了他的头发。

周存在沙发上坐下,终于道出一句:“听小默说,我没来之前,平时都是你在照顾我爸?”

*

【公告:员工高郁多次在夜间擅自使用练歌房,取消下季度评优资格。】

【公告:B区管理员疏忽职守,夜班排班监管不到位,罚扣年终绩效。相关人员扣除当月薪资。】

【公告:D12王福明、D13张财格,端午期间擅自翻跨围栏入湖心亭,投粽子入棉湖,记以罚款,请老人不要效仿。】

周存拿着胶水站在背面,将公告单贴在住户栏和员工栏上。

上次王福明跳湖一事是李克在管理,老吴直接当作失足落水处理。

这次二人翻越围栏去湖心,主要是破坏性太强,没修复,惹得部分老人钻出去,幸得巡逻发现得早,没酿成祸。

周存拍了张照,按流程通知家属赵兴迪。

对方没回,正好。

公告栏旁是铭牌墙,他抬头去看D12,这个角度,钉子确实歪了,难怪高姨那会这么嫌弃。

端午收假,铭牌墙还有部分没在,还没送回来。

周存今日事了,帮前厅的同事接待送归的老人和家属。前厅电脑登陆养老院的工作号,上头发个通知让打印贴上,没想到是周存自个的事。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待补缴名单,D栋的预付金额他再熟悉不过,当这份钱轮到周存替王福明出时,数字不是数字,是牵动五感的真金白银。

他重新坐下,看着电脑,又多了条消息。

【旅游吧:今年夏天旅行社有福利团噢,养老院齐报名优惠多多。】

【旅游吧:[链接],合作可以在选我们哟!】

周存点开链接,是动态的广告。

他没回,在一旁的备忘录里写了条“旅游吧”的,提醒同事。

这次周存用自己的手机浏览器搜索“旅游吧”,有官网,弹出来正在做活动。

周存对旅行花钱没什么概念,往期老年团出行他最多一日游,周边市区谈不上真的旅游。

套餐看着配套服务是不错,旅行的照片看着新鲜,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养老院官网一样,只是写得好看。

复制链接,周存发给小默。

【周存:毕业可以带你妈一块去游。】

【小默:别诱惑一个中考生,我明儿就上考场了。】

【小默:浴缸马桶换好了,你多久来?】

【周存:过两天,这两天忙。】

【小默:忙得你爹都不管了?接他回去啊,放这算什么?】

【小默:我妈说想谢你,等中考完请你吃饭。】

【周存:小事,中考顺利。】

周存本科期间顾着打工实习,虽无社交之心,也算认始一二人。当晚了解到小邹伟健亲的情况,他没那么神通广大,最多只能打探询问,最后给了个阿濛母子转院的方案,让病症当真希望更大。

当然,水电费话费之余的一大笔钱,以照顾补偿照顾王福明为由汇进了阿濛的账户。

不是买卖,不是让阿濛之后都要照料王福明的买卖,初衷是想要他们一家稍微喘口气。

至于王福明,他看似下定决心,实则并未真的做出对策,如今也是缓兵之计。

总得让他逃一下,缓口气吧。

不管将来会不会按时按点每天下班去探望,他至少不想在这两天去。

今天十五号,他还有事做。

“上班这么爽,还玩手机呢。”

周存抬头,看着赵兴迪站在服务台。

刚发完消息没多久,人就出现在这,频率又高又快。

“有事吗?”

“来教罚款呗,多少钱?”

“不知道。”

“你交了吗?”

“财务按季度结算,一季一交。”

赵兴迪笑意盈盈“噢”了一声,没说话。

“我已经把人送走了。”周存忌惮,还是认为要把话说清楚,“殡仪馆的事你也别找我,我不认为能和赵女士有关系的人,连养老院的殡仪服务都谈不下来。“

“慌什么呢,我看一下我的预约。”赵兴迪半个字不提殡仪馆,“不专业啊,小兄弟。”

周存登录系统,查看进出预约名单,D13需要外出三日,下午来接。

过节收假都是回来的,赵兴迪这户偏偏是进来的。

“我电话通知带人过来,稍等。”周存拿着对奖金叫人,又转出服务台,拿着杯子给赵兴迪倒茶的,“稍微坐一下,同事带人过来。”

赵兴迪坐在沙发上,周存把杯子放下,正要走,边听她问:“我听小默说,你想卖房?”

周存怔愣,没料二人关系如此,还真提到了他。

“不卖,小孩乱说。”周存否认,“人都送回去了,卖什么房。”

“噢,这样。”赵兴迪拿起纸杯,漫不经心地模样恍若真的说说而已。

周存站着,一堆问题,最后话是:“你刺青店忙吗?三天两头往这跑。“

“当老板收钱就行了。”赵兴迪抬头看他,翘起二郎腿,笑一声,“怎么,有兴趣来纹一个?”

周存嗫嚅,还是道:“小默初中……人还小。”

他难在赵兴迪口中探出虚实,就怕她一招制敌。

赵兴迪闻言一笑,眉目不显,语气很并不收敛:“他没钱啊,刺青室的免费项目,他年龄条件也不满足。”

这副架势,分明在叹:用得着你教?

“没有就好。”周存不管明嘲暗讽,故作轻松,“也是,他那发型就够丑了。”

“拿个三帆船的草稿,真是。”赵兴迪提起周默的计划,嫌恶看周存一眼,说着挑衅的话,“他要是能付起这么大面积的钱,纹也不是不可以。”

“你……”周存这一称呼卡在喉中,半天为出口,惹得对方发笑。

“我怎么了?我是坏蛋。”赵兴迪端着茶杯,轻举起来,“还有,你这发型也不见得多好看。”

“……”

养老院理发师二十天来一次,周存头发长大快,上次错过,一直没修剪,每天起床看不下去才会梳一把。

周存下意识摸摸胡须。

又长出来,该剃了。

他没再没话找话,重回服务台,把外出申请表打印出来,再取下铭牌,又拿给赵兴迪。

不一会,方丽云领着格伯来了,赵兴迪坐在一旁签字。

方丽云问:“今天你要去天文馆吗?”

周存点头:“对,下班去。”

方丽云道:“你急吗?不急的话,帮我顶两小时。”

周存答应:“可以。”

赵兴迪签好字,周存拿章印盖,一式两份,递回一张,存档一张。

“螺市还有天文馆呢?”赵兴迪问。

“有,挺大的。”方丽云松一口气,走到一旁饮水机接水,“行,我和老师约好早点放,先接过去。”

“没那么大,还没开发完。”周存看赵兴迪一眼,“可以,可以走了。”

赵兴迪对这逐客令不痛不痒,偏头对方丽云道:“你们不是四点交班吗?还有几分钟,我等你,送你去。”

两个人就一同化妆一次,周存不相信友情能建立这么深刻。

方丽云显然也被客户的热情吓到:“不用,我等会公交车过去正好,去早了也是等。”

“那好吧。”赵兴迪话里颇为遗憾,转头扫周存一眼,拿着申请书一头给格伯,自己再握一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方丽云看着旗袍背影,感叹:“要是我到赵姐这年纪,能有这风韵,真够了。”

周存不想聊赵兴迪,他问:“你接回来吗,还是去哪?”

“他爸家呗,今天加班让我去接一下。”方丽云还在羡慕,“真漂亮啊,怪不得我能一下挑中。”

薇薇这阵子,随父生活。

“她想去天文馆吗?”周存问。

“啊?以前去过海洋馆,还真没去过天文馆。”方丽云回神,“那边好玩吗,有空我带她一块去玩。”

“我是说,我可以今天去接她,省得你公交跑一趟,正好我去天文馆,带她去。”周存揽下这个活,“完事后,送她爸那去。”

“啊,嘶,好像也行。”方丽云偏头考虑,“我问一下她想不想去,想去的话,你今儿带她去。”

“我直接去接她呗,不想去直接送回家。”

“嗯,也行吧,那就麻烦你,待会我把地址给你。”方丽云拿着手机看一眼红色的收假归程路况,“别让她吃糖,上次牙差点掉了。”

*

螺市天文馆部分还在建,能参观的少,进门时由管理员认出周存,拿着身份证核验。

“还有几天过期了,你不去办吗?身份证。”

“忘去拿了,空了去。”周存接回,拿着又把薇薇的证件递出去,自行解释二人关系,“朋友家小孩。”

“上个月都抢到观星名额了,怎么没来?”

“临时有事。”周存收好证件,“能退费吗?”

管理员把门票递出去:“休想。”

周存对馆内很熟悉了,多是薇薇在体验,他在一旁观看。临到六点有科普电影放映,薇薇在《宇宙大爆炸》和《UFO与外星人》中选了后者,周存购票两人观影。

端午节后的一天,来的小朋友依旧很多,电影开场还密密麻麻是讨论声。

“UFO是什么?”薇薇扯着周存问。

都不知道这概念,随手指的一部电影。

“就是交通工具,外星生物遨游星际的工具,他们来地球也是这样。”周存指着荧幕上的形象,“像两个合并的盘子一样,字幕是叫飞碟。”

“和飞机一样?”

“比飞机灵活,去的地方更多吧。”周存说,“毕竟没有站台,来无影去无踪。”

“看起更像个灯,为什么不叫飞灯?”

“啊?”

“灯啊,这么大一个吊着,很亮很亮。”薇薇举着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形状,“医院啊。”

周存愣住片刻,终于在表达中悟了。

方丽云分身乏术时会在工作期间带着方薇,在儿科诊室接触各种小朋友。方薇本人也有过长期住院的经历,医院手术室的无影灯,瞧着和UFO很像。

乐趣横生的外星科普电影,周存只剩哀愁。

剧情播放到飞碟降临后,回程时候带走迷路在地球的外星人。

“噢,它还会吸人。”薇薇没受影响,惊呼一声,“怪不得刘丕被带走了。”

她口中的刘姓小孩估摸着是病友。

“那是他们自己人。”

“那刘丕,也是自己人吗?”

周存自认残忍又懦弱,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

他久久难回答,只能吐出:“应该是,接走他了吧。“

薇薇兴奋起来,笑得天真:“我就知道,总有人愿意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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