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儿子身边有暗卫在,但桥塌了这种意外,怕是暗卫也不能顾得上,若是单单落水还好些,猫儿会水,怕就怕磕着碰了没了意识,再进了水里,那可真是……
长公主站起来,旁边老夫人也是着急得不行。
“娘,我这就带人去寻。”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去了帮不上忙不说,甚至还有可能耽误事儿,焦急着点了点头:“好,你快些去,若是有些消息立刻报回来。”
长公主带着人急急走了,一路到了云河边,此时正是混乱的时候,但她几乎是立刻就在河里发现了儿子的身影。
无他,实在是在这样热闹的庙会,旁边人都是着了彩裳,唯他一人,一身白色格外显眼。
不,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长公主看着河岸边帮忙的小姑娘,也是一身白色。
这样看着两人倒是挺般配的。
长公主一手招了人过来,让人带消息给老夫人,剩下的人被她赶去帮忙了。
人没事儿就行。
长公主在旁边,看着事情结束,她那傻儿子安全无虞,暗卫也在身边保护着,便放了心,带着人打道回府。
老夫人得了消息,知道乖孙孙没事,心放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等到长公主回来,细细地讲了乖孙孙英勇救人的事迹,也彻底放下了。
“我就知道,我们家猫儿心地最是善良。”老夫人乐呵呵地笑了出来,一脸自豪。
却说贺兰钰怕家里人担心,特地找了地方换下湿漉漉的衣裳,结果回到院子,发现家里人早就知道了。
“今日累不累啊?”老夫人将乖孙孙拉到身边关切地问道。
“不累,救人哪里会累,祖母不是小时教过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孙儿可记着呢!”
“哎呦,那么久的事情竟还记得?”老夫人喜的不行。
“当然,祖母说的话孙儿一直记在心里……”
长公主看着儿子撒娇哄人,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
本来方才看着傻儿子救人时的认真模样,她有那么一瞬觉得儿子长大了,现下看来,怕不都是她的错觉。
长公主想着人家余姑娘年纪小小,便那样稳重,性子又温和,这样的好姑娘,会喜欢她这瞧着还未长大的猫儿吗?
她觉得怕是不能够。
长公主想了想,觉得等傻儿子将人家姑娘娶回来,怕是要等到地老天荒去了,还是得她出马。
她也是挺喜欢那小姑娘的,真是怎么看怎么好,性子好,长得也好,医术自不必说,这样的姑娘多了是好人家想娶,所以还是尽早把人扒拉回自己家里去为好。
长公主下了个决定,只是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过若是贺兰钰知道自家母亲的这个决定是什么,怕是会当场自闭。
晚些时候,长公主去了药堂,泡完药浴扎完针之后,她没有立刻走,拉着小姑娘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坐下,想说些悄悄话。
余音有些不明所以:“夫人要同我说什么?”
长公主没有半分委婉,直接开了口:“余姑娘,我家那傻小子喜欢你,你可欢喜他?”
她一点没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对,毕竟当初也是她一眼瞧上了贺兰峥,并未扭捏,直接上去问了,得到她满意的回应,之后才是父皇赐婚。
有心意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何必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余音没想到贺夫人竟然会同她讲这个,害羞倒是没有,毕竟她对那少年并没有什么心思。
说实话,她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本来就想同那少年讲清楚,如今不对着本人,有些话也不必过多斟酌了。
“夫人有所不知,小女已经有了婚约……”
长公主有想过一些小姑娘会有的回应,大致就两种,一种是余姑娘也对猫儿有好感,如此便皆大欢喜,另一种则是不喜欢,不喜欢也好办,让猫儿继续追就是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她从未想过的结果。
也就是说,她那傻猫儿,从一开始就没了机会。
长公主出了药堂的门,站在外面一时没有动,若是搁了旁人,她定会说,世间何处无芳草,没了这一个,下一个会更好。
何必留恋。
可偏偏那人是自己的儿子。
这是猫儿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眼中的欢喜藏都藏不住,她也从未见他这般雀跃过。
如此,可怎生是好。
这一晚上,长公主并没怎么睡,到了早上更是早早醒来,去了儿子房门外的走廊上坐着,想着究竟要如何说。
贺兰钰好好收拾了自己,想着今天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见心上人,对了,也不知道他昨天送去的兰花她喜不喜欢,他观她帕子鞋履均有兰花绣纹,想必是喜爱兰花的。
今日要不要再买一束?
昨日的是不是已经不香了?
贺兰钰思索着出了房门,结果被门前的母亲吓了一跳:“娘,您这是?”
长公主复杂地看了一眼儿子身上的衣裳,不是昨日的白色,而是象牙白的。
他往常哪里穿白色,明明最喜红色,这样穿是因为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的眼睛也亮亮的,还夹杂着期待和欢喜。
也正是如此,让长公主实在不忍心,可不忍心却也是要说的,人家姑娘早就有了婚约,再放纵儿子凑过去,对谁都不好。
还不如就此断了。
“阿钰,过来坐,我有话要同你说。”
她敛了神色,抿着唇神情严肃。
贺兰钰也跟着严肃起来,他娘很少这样叫他,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或者是父亲那里?
还是京城?
“阿钰,你以后……不要再去见余姑娘了。”
带着叹息的声音。
贺兰钰心中过了无数个想法,唯独没有这个。
“什么……”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余姑娘已有婚约……”
贺兰钰不信,他也不愿意相信,明明他求了上吉的签,明明他遇上了命定的人,明明……
他脑袋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猫儿,猫儿?!”
贺兰钰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眼尾泛红,他要亲自去问问,他不信……
“猫儿?!”长公主急忙拉住他。
“我要去找她,我要亲耳听她说……”
他回头,长公主见着他红了的双眼,一时无言,心疼得不行。
她这小乖乖自小千娇万宠的,哪里哭过,从小就没有坎儿,谁曾想这般顺利长大,却栽在了情字头上。
她不再拦。
去也好,亲耳听听也好,亲耳听了,从此也将这心思好生断了。
贺兰钰是跑着去的,不算很近的距离,周边街道的喧嚣不曾入他耳中,他只有那么一个念头。
就是去见她。
只是临了,近了,他却不敢再往前了。
还是余音送一位年纪大的病人出来,瞧见了他。
贺兰钰下意识地转过身去,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满脑子还在想着,他现在衣衫有些凌乱,仪容也有些不整,不好看,不能叫她瞧见。
“贺公子?”
贺兰钰没动,想走脚下却像是坠了千斤重的石头,叫他动弹不得。
余音有些疑惑,慢慢走过去。
贺兰钰听见脚步声,也顾不得什么,抬起手用衣袖胡乱抹了一下眼睛。
“贺公子?”
贺兰钰这才转过身来,只是垂着头,额前刘海垂落,半遮挡住他的眼睛。
不能叫她瞧见,他想。
只是声音的颤动将他的情绪泄露了个彻底:“我听说……你已有了婚约?”
原是这事。
余音点头:“嗯。”
没有半分犹豫。
如此肯定。
肯定的让人心口生疼。
贺兰钰真的有许多话想说,他想说自己那日下雨时遇上她,眼中就再没了旁人,他想说自己求了姻缘签,是顶顶好的签,他想说,她就是他命定的人。
他欢喜她。
欢喜的心中小鹿发了疯。
只是此时此刻他又不想说了。
满腔的话,只剩了那么三个字。
“挺……好,祝……”
他祝福不了。
余音看着少年转身离开,微微摇了头,回了药堂。
这件事她并未放在心上,她也不觉得才认识没几天,见过的面屈指可数的少年,会对她有多深的心思。
浮于表面的欢喜,几日就会淡了。
她并不知道,回去了的少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日。
长公主担心,老夫人也忧心,只是都没有什么办法。
两人站在房门口。
老夫人见送进去的饭菜又完好地送出来,急的不行,以至于口不择言道:“既是猫儿喜欢,有婚约又如何……”
她虽有些失了理智,长公主却是没有,制止道:“娘……”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看着?”
长公主叹了口气,走过去推开门,进了屋子,屋里面有些暗,她走进去,就见儿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看。
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血色。
身上还穿着象牙白的衣裳。
长公主走过去,瞧见了那纸上的字。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字,密密麻麻列在纸上。
长公主心疼:“猫儿……”
儿子随了她,不喜欢的人从不放在眼中,喜欢的人一眼便认定了。
可她情愿他不像她,像了贺兰峥多好,没心没肺的。
也不至于这样难过。
“娘,我第一次欢喜一个人,我第一次知道欢喜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不怕您笑,我甚至连以后成婚的日子都想好了……”
不止成婚,还有很多很多。
他此后所有的日子都有她。
贺兰钰看着这签文,再好不过的上吉签。
怎么能是假的呢?
不是说很灵验吗?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灵验了,唯独舍了他去。
“娘,也许净缘大师没有说错……”
没了她。
他哪里还会有妻和子。
长公主此刻,杀了净缘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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