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思索了许久，还是将那玉佩系在了腰间，同她的荷包挂在一处。

若是真的，也无妨，纵是日后她想要退了这门婚事，依着她帮了贺夫人解毒的情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难处。

如今，还是验明她的猜测比较重要一些，若这个柳玥当真是书中的那个‘柳玥’，那她实在是危险，虽说如今贺夫人的毒已经在慢慢解了，但难保柳玥不会有什么后招。

还是救人要紧些，旁的什么都不是大事。

到了晚间。

余音在前面大堂那里等着，坐在椅子上，难免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余音知道是贺夫人来了，站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这才去开门。

门外长公主跟往常一样走进来，正想说些什么，目光随意一撇，瞧见个熟悉的东西，那目光就再没落到别处去。

“你……这是哪里来的？！”长公主有些失态，任谁见到自己丈夫从未离身的玉佩出现在其他女子身上，也淡定不了。

她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但没有一个想法是好的。

也就是凭着最后对贺兰峥的信任，才堪堪让她保持住理智，没有一把将那玉佩扯下来。

余音瞧见贺夫人这个反应，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所以那个柳玥真的是‘柳玥’。

贺夫人便是长公主殿下。

而那个自称贺卯的少年，便是她未曾谋面的未婚夫，贺兰钰。

该说她运道好，还是不好？

不过是窝在这样的一个小县城里，竟然什么人都能叫她遇见。

余音虽明了了一切，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她伸手握着那枚玉佩，疑惑着说道：“夫人认识这枚玉佩？”

长公主哪里是认识，她从前日日得见，甚至偶尔还在手中把玩，连那枚玉佩有多少纹路她都清清楚楚，咬着牙沉声道：“这是我家夫君的玉佩。”

到底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连家传的玉佩也丢了个干净。

余音眼瞧着她神色不对，也不再掩饰，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最后道：“……这玉佩，便是那信物。”

长公主木愣愣的，瞧瞧那玉佩，又瞧瞧面前的小姑娘，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为她那不靠谱的夫君一声不吭擅自为儿子定下婚事而恼怒，还是该为她那傻儿子竟然就是小姑娘的未婚夫而感到高兴。

应当是后者来的多些。

她如今才知晓，什么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感情他们纠结着纠结着，原是不用这样苦恼的。

若是她们遇见那日，这孩子便戴上这块玉佩，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现在也好，长公主回过神之后，心中不知多欢喜，拉着小姑娘说个不停，只差没说定下日子早些成婚了。

到底还是觉得不大正式，她刚要说出口的时候，及时停住了，这般随意，实在不好，成婚这样的大事，当然要按照礼仪规制正正经经地来，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虽说她的思绪已经飘到聘礼上去了。

这样热情的态度，余音一时有些不自在，忙说道：“夫人，我们先去后面，今日的药浴……”

长公主回神，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也是，那我们先去后面，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今天的药浴针灸做完之后，长公主难得没有立刻走，拉着小姑娘一直在说话，最后还是看实在是晚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音音，明日我再来同你说话。”

这么一会儿，连称呼就换了。

余音虽觉得有些不大适应，但她也看得清楚长公主眼中的欢喜与善意，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现在说退婚的话实在是不大合适，起码要等到将毒解完再说。

长公主得了应允，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说实话，她已经好久未曾这般开心过，丈夫在边关，她时时担心，儿子又出了那等事，她心中忧虑。

如今难得心中畅快。

这般好事，当然要同人分享才是，只是这样晚了，她又要瞒着自己中毒的事，一时间竟然无人可说。

长公主憋得不行，一晚上都难以睡下，到了早上，天还未亮，她就起了，兴致冲冲地到了儿子房门前。

只是到了门口，她刚想冲进去，告诉猫儿这个好消息，想到什么，眼睛转了转，轻咳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让人去叫儿子起床。

她则坐在外面，捧了茶杯慢悠悠地抿着。

贺兰钰被人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听见人说母亲在外面等着，似乎是有什么事，他也不需人伺候，自己穿了衣服收拾好才出了房门。

“过来坐，喝茶。”长公主冲儿子招了招手。

这样早，喝什么茶啊？

贺兰钰一脑门的疑惑，但还是乖乖坐了下来，捧了一杯茶在手心，什么也没问。

他不问，长公主倒是忍不住，只是再忍不住，却也不能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她还想看儿子变脸。

肯定非常有趣。

“猫儿啊，你说的音……余姑娘的未婚夫，我也知道了……”长公主压下唇角的笑意，尽量用平静甚至有些低沉的语气说道。

若是搁在平常，贺兰钰或许能发现母亲的不对劲，偏偏刚刚起来，他还不是太清醒，母亲又提了自己心上人未婚夫这件事，让他又陷入了失落里。

哪里能察觉得了旁的。

贺兰钰一点都不想跟母亲说起这件事，偏又忍不住，下意识问道：“母亲……觉得那人如何？”

问完又后悔，只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

长公主特意叹了口气，瞧见儿子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闪过一丝戏谑，说道：“我觉得挺好，长相家世都不错，人品也好，心地善良，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瞧着他好像特别喜欢余姑娘……”

贺兰钰觉得自己要难受死了，他一方面希望那人十分好，如此余姑娘才会幸福，另一方面又觉得那人这般好，那他真的是一点希望不会有了。

他为她高兴，又为自己难过。

只是到底还是前者占了上风。

他总归还是希望他的心上人，能一辈子幸福的。

“那他的家人呢，和不和善？家中可殷实？他有没有，旁的小妾通房？他会……一直一直对余姑娘好吗？”贺兰钰低着头，捧着茶杯，声音已经有些许颤抖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

长公主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有半分逗弄的心思，她将茶杯放下来，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放柔了声线轻声说道：“他的家人，都很和善，家里十分富贵，他不曾有什么小妾通房，甚至家中还有不可纳妾的规矩，我想着，他应该会对余姑娘一直一直很好的。”

“这样啊，那……挺好的。”贺兰钰艰难地说道，手指握紧了茶杯，眼前一片模糊。

“只是有一点，不大好。”

贺兰钰抬起头来，眼睛泛着红。

长公主笑着说道：“只是他啊，喜欢偷偷去看人家小姑娘，哪怕浑身挨了揍疼的不行不行的也要去，甚至晕了过去，醒了都要爬起来去人家姑娘门前待一会儿，这样真是太不好了！”

贺兰钰长睫颤了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人，那人，怎么会同他一样呢？

“母亲……”他喃喃道。

长公主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傻猫儿，还听不出来吗？”

“同余姑娘订下婚约的人，就是你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游山西村》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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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山重水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