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送了这条消息之后,代清岚猛然察觉,自己连狼少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点开转账,看见狼少的网名后面露出了真名的最后一个字:越。
于是代清岚又急促地发了一条新消息:“越哥,这次我真的是没办法,事情是这样......”
这条消息还没编辑完,狼少突然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中断了代清岚的思绪。
她愣了愣,迟疑一秒之后,接通了电话。
“......喂?”狼少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原本在代清岚的想象里,狼少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于是下意识匹配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地中海形象。
但是他的声音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像是一把名贵的弦乐器,在无人的地下室中听来,有一种击玉般的清冽。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狼少仿佛有些紧张,他语速很快,“生病了?还是要做手术?”
代清岚这才回过神,赶忙说:“没有,我很好,谢谢你关心,这笔钱不是我的事,呃,也算是我的事吧......”
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刚才的消息还没编辑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电话那头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只是狼少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那就好。具体是什么情况?”
代清岚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马上要打次级联赛了,但是队伍里缺了一个人。我本来给俱乐部推荐了以前我的一个老队友,但是她的转会费俱乐部承担不起......”
其实代清岚不是没想过,如果说自己生病了,或编一点什么更惨烈的事情,或许可以打动狼少。这笔钱她又不是不还,只是先用这种理由把钱拿到手而已。
但这个想法才刚冒了一个头就被她按了下去,这是欺骗。比起自己想买选手来说,的确多了几分悲怆的煽情,但是并不真诚。
她以前经常骂人,和华也芙被并称为国服双喷,但她从来不骗人,从小到大代清岚就没说过几次谎话——她讨厌谎言被戳穿后,别人对她产生失望的情绪。
代清岚慢慢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然后闭了闭眼,真诚地说:“五百万不是小钱,如果你要拒绝我也理解,不会有任何怨怼。但是我真的很希望,如果越哥能帮上这个忙的话,请你帮帮我。”
“我查过了,冠军赛的冠军奖金有两百多万。如果我打出成绩了,也能接商务,赚的钱也不少,以前我在花队的时候就给俱乐部赚了很多钱。”
说到这段经历的时候,代清岚觉得有些眩晕,她难以自制的想起以前贺旭是怎么要求她的。
“你直播的时候化个妆吧,还有衣服也别穿这么随便......清岚,我知道你是职业选手,但是现在咱们队还在发展,各方面都要用钱不是?”
“而且你出了名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嘛,这是原始粉丝积累。”
“行,这些衣服可以不穿,但是你至少化个妆。直播的时候也别骂人,观众嘛,你哄哄他们,他们会给你送礼物的。”
努力把这些事情从脑子里抹去,代清岚下定了所有决心:“钱我有能力还上的,我可以写欠条。如果这个不够,越哥你看看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时间长得代清岚都有些焦虑,频频把手机拿下来,看看对方挂电话了没有。
“可以,你把银行账户发给我吧。”狼少说,“欠条我准备好了会发给你。”
“利息就不算了。但是你要保证在役期间拿一个冠军,属于CN赛区的冠军。”
代清岚抓着电话,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她喜形于色地不断冲电话那头道谢:“好的好的,越哥,就按你说的来。”
“冠军——我一定会拿到的。”
狼少笑了笑:“你从哪里知道我名字里有越的?”
得到答案之后,狼少说:“我还以为这年头信息泄露的这么严重呢。不用叫我越哥,听起来挺奇怪,我也没比你大很多。”
代清岚已经迅速的把自己的银行账户信息发过去了,现在的情况让她格外放松,于是问道:“那怎么称呼你?”
总不能一口一个狼少吧。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他轻轻说:“我叫傅越。你叫我的名字吧。”
现在代清岚恨不得给对方三叩九拜了:“好的傅越。”
傅越愣了愣,他已经很少会遇到这种令他哭笑不得的情况了,脸上不自觉泛起笑意,他手抵在唇边:“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
“啊,好像确实是。”之前代清岚做主播的时候,谁知道她到底叫什么。
傅越又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粉丝,我叫傅越。”
他三言两语又拉近了代清岚和他的距离,果然代清岚一扫电话刚接通时的紧张和无措:“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又闲聊了几句,傅越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他的手指抚摸过代清岚的头像,缱绻中带着几分克制。
“三年了,你终于知道我叫什么了。”傅越梦呓般自言自语,“我相信你。”
第二天,代清岚就收到了傅越的转账,她数了好几遍转账短信上的零,确认是五百万无误。
等她一头冲进周瞻办公室的时候,周瞻和她凑在一起又数了一遍短信上的零。
“你,你不会是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吧?”周瞻心惊肉跳,慌忙把代清岚的手机塞了回去,“我知道你想把老队友买过来,但是你听我的,有些事情不能做。”
代清岚捂住耳朵,打断了周瞻苦口婆心的教育:“这笔钱是我找朋友借的,绝对绝对是正当的钱。”
她没具体说这笔钱的事,但是简单给周瞻看了一下她和傅越的聊天记录,周瞻才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代清岚已经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一把拿起来塞进周瞻手里:“走啊,等什么?”
周瞻醒过来,乐得合不拢嘴,领着代清岚就跳上了车。
这次再来花队基地,周瞻一改之前做小伏低的姿态,十分有经理派头的进了贺旭的办公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得意地朝代清岚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贺旭也看见了代清岚,他笑着和代清岚打了个招呼。
他很清楚代清岚不会因为五百万放弃华也芙,虽然这对她来说的确难了点。
但是贺旭没想到,第二天代清岚就给他弄来了五百万,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果然,代清岚是他的摇钱树,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代清岚懒得和贺旭虚与委蛇,直奔阁楼闯进华也芙的房间。
华也芙还在床上,床边凌乱地丢了一堆纸团,连枕头上都还有点湿。
代清岚心里发酸,但很快被巨大的喜悦冲散,她一把将睡得像死猪的华也芙薅起来:“喂,起来,收拾你的东西,咱们走了!”
华也芙昨晚偷偷在被子里哭了大半夜,天亮了才朦朦胧胧睡着。她又有起床气,被人吵醒之后凶神恶煞地打了一下掀开她被子的手,嘟嘟囔囔地骂:“有病啊?别他妈来烦我——”
代清岚一乐,把她的头掰过来:“你再骂一句试试看?你看清我是谁了没?”
华也芙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代清岚之后,又眨巴了几下。
“队长,你怎么来了?”
代清岚没和她废话,自顾自从房间角落把华也芙的行李箱拖了出来,开始帮她收拾衣服。
“我当然是来买你的了!现在你是我们的人了!”代清岚抄起一个抱枕砸过去,“还不快起来收拾东西?咱们走了!”
华也芙顶着鸡窝似的头发,呆呆坐在床上半晌,噌一下蹿起来,扑到代清岚身上:“你什么意思?你们来买我?”
代清岚险些被华也芙从后面扑倒在地,反手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废话,不然这是干嘛呢?”
“现在你的ID,是PLR Kkkilla!”
华也芙挂在代清岚身上,突然惊喜而急促地笑起来:“队长万岁——”
然后就光着脚,睡衣也没换,跑前跑后地把自己的东西都塞到行李箱里。
华也芙的东西很多,虽然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但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少。
她尤其钟爱毛绒玩偶,床上乱七八糟的全是,代清岚不得不买了个蛇皮袋来装它们。
周瞻刚推门,代清岚就把蛇皮袋递了过去:“经理,这个得麻烦你了。”
周瞻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最后只能认命。
“早知道这样,应该把孙宇柯和魏崇君抓来干苦力。”周瞻嘟囔着,“经理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个保姆。”
好不容易把大包小包都塞进周瞻那辆年纪比代清岚都大的车里,贺旭出来送华也芙。
“小芙,以后常和清岚回来看看,这儿永远欢迎你们。”
华也芙哼了一声,代清岚眼疾手快,一手按住她的嘴,一手按住她比了个中指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向贺旭点头:“我们走了。”
周瞻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的贺旭,啧啧两声:“你们这老东家太可怕了。”
华也芙从后座抱着周瞻的椅背,忙不迭地拍马屁:“要不说经理能买到队长呢,真是慧眼如炬、火眼金睛、高瞻远瞩、明察秋毫!”
代清岚忍无可忍,把华也芙拉回座位上坐好:“你真恶心。”
华也芙无辜地看了过来:“你不觉得经理连双眼皮都格外的帅吗?”
到了基地,华也芙像是眼睛瞎了,对着周围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PLR基地叹为观止:“看看,这才是俱乐部该有的环境!远离市区,可以静心训练,妙,实在是妙!”
等把行李搬进地下室的时候,华也芙的病情还没有好转的趋势:“这个宿舍让我想起了一篇课文:《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
周瞻小心翼翼地瞅着华也芙,忍不住拐了拐代清岚:“她以前就这样?你们花队有没有安排过什么运动心理考核之类的东西?她的精神状态能打比赛吗?”
代清岚面无表情:“没事,她只是太高兴,有点发病了。”
华也芙一直折腾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冷静下来,她从上床探出脑袋,蓝色的短发倒垂,配合着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属实把黑暗里的代清岚吓了一跳。
代清岚踢了一脚上床的床板:“算我求你了,你别像个神经病一样行不行?”
华也芙哦了一声躺回去,她在柔软的床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熊:“没有,队长,我就是想问问,咱们明天是不是开始训练了?平时都是几点打训练赛?打到几点?晚上有没有加训啊?”
代清岚嗯了一声,一一回答了华也芙的问题:“得了,快点睡觉,明天起不来有你好看的。”
华也芙盯着天花板上的斑驳霉迹发呆。
“队长,这是真的吗?我和你又在一个队伍了?我能打训练赛了?比赛我可以上场了?”
“我们......是男女混合战队,要打的不是女子联赛?”
这个问题她今天已经问了很多遍了,代清岚也回答了很多遍,但还是不厌其烦的给了肯定的答复。
“对了,忘了和你说,签字费估计是没有了,月薪五千。”
而华也芙的反应也和当初的代清岚如出一辙:“哇哦,还有五千的工资呢?我一开始以为最多三千。”
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华也芙终于困了,迷迷蒙蒙地说:“队长,晚安。”
睡在下床的代清岚听见了华也芙逐渐平稳的呼吸,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归于平静。
她翻了个身,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个微笑。
“晚安,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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