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牧刚抬起的脚放了下来，转过头一脸的震惊：“你，能看到我？”

另一个自己点了点头：“当然，我一直可以看到。”

顾以牧脸上更加错愕：“但是你之前...”

"我之前为什么不说，是吗？"另一个自己问道，“那是因为当时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只是觉得那边的时间维度有些混乱。”

“再加上，副本里面的确是出现了时间线交错，比如亦瑜他打退的那几个人，就是来自未来的人，不是吗？”

顾以牧沉默了几秒点头。

另一个自己接着说道：“真正确定是你，是在刚刚进入这条道路上的时候。”

“唐雅芸并非改变者，这个店铺并不会对她开放，但是她还是准确无误地踏了进来，只能说明当时在分割线那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那个人只能是你。”

听着他这个话，顾以牧这才想起，刚刚看到唐雅芸的时候，他的确是还站在那个墙那里。

他顿了一下，问道：“所以，刚刚是因为我在，那个墙才没有收起来？”

另一个自己点头：“没错，确实是这个样子。”

“我猜你可能也想问我为什么帮助她，或者我已经帮助她的原因，对吧？”

顾以牧又点了点头。

因为如果现在他们帮过唐雅芸的话，那么唐雅芸之后应该是不会针对他们才对。

就算是另一个自己的存在被抹除，但是靳亦瑜的存在总是没有被抹除啊。

为什么那里的唐雅芸也没有了关于靳亦瑜的记忆，还是对他们大打出手呢？

另一个自己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顿了几秒，又说道：“在说这个之前，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确认。”

“你现在在第七星系。”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询问，是平铺直叙的语气，也是肯定的意思。

顾以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虽然眼前的另一个自己说知道自己是来自未来，但是未来有很多，怎么就能这么精准地锁定到自己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我来自于第六轮测试。”

“第六轮测试？”顾以牧愣了一下。

这个数字极为接近，就是上一轮的关系。

但是在这里游戏里混迹了这么久，顾以牧却很少和前面几轮测试扯上关系。

基本上都是从靳亦瑜或者殷渊嘴里听说的，所以对于这个东西的实际情况，他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现在骤然间听到了这个词语，顾以牧心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

“虽然这个词语对你来说可能代表着某种疑惑，或者未知，但是作为你的过去，我可以和你说，你非常重要。”

这短短一句话，再次将顾以牧的大脑当场炸宕机。

他几乎是颤抖着开口：“你，你说什么？我的过去？”

这...

明明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但是为什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叫做他的过去？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不管是从性格到实力还是到情绪，都和自己截然相反。

更关键的是，顾以牧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他怎么可能是参与过第六轮测试的人呢？

他怔愣了好久，另一个自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

顾以牧宕机了好一会儿，猛地回过神：“不对，你是搞错了吧，这肯定是搞错了吧。”

另一个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淡淡地说道：“看来，靳亦瑜将你保护得很好，殷渊也是。”

他也认得殷渊。

提到这个，顾以牧忽然间回过了神：“等等，你的意思是，殷渊也是我做的？”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另一个自己听懂了，他点点头：“这个事情有些复杂，我建议你稍微冷静一下，等你冷静好之后我们再慢慢说。”

他扭头看了一眼棺材那边，随后转过头说道：“我们的时间充足，所以你可以放心。”

顾以牧点点头，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首先，你不止参与过这两轮，整个七轮测试你都参与过。”

“！！！”第一句话就让顾以牧当场破功。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又是一连串的深呼吸，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你在开玩笑的，对吧？”

这肯定是开玩笑的对吧？

另一个自己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不，这就是事实。”

顾以牧这下又宕机了。

不过这一次，另一个自己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继续往下说道：“认知，情绪，直觉，力量，自我，记忆，希望。”

“第一轮测试止步于第一星系，是主动止步，目的是企图使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强行结束这一切，但是失败了，灵魂碎裂七分之一，认知消失。”

顾以牧大脑还是木的，只是在听着这话的时候，他脑海中无端地出现了一句话。

那是靳亦瑜后来跟他说过的：“那个啊，我当时用我的天赋削弱了系统对你的认知，所以你能够跨越时间使用解药。”

在他这边的想法结束，过去的自己的声音如约而至：

“第二轮测试止步于第三星系，算是主动止步吧，因为这个星系存在着变量，也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所以你选择了主动滞留，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灵魂再次碎裂七分之一，情绪消失。”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顾以牧脑海里自动出现了一道声音：“支线任务——随月光降落心海，已完成。”

他停顿了几秒，忽然抬起了头：“等等，情绪消失，你的意思是...”

过去的自己点点头：“现在的情况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像是有情绪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异常的平淡，好像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一样。

顾以牧张着嘴，没有说话。

“第三次测试止步于第五星系，也是自我设计主动止步，那是强行构建第四星系时候留下的反噬效果，在第五星系里我们选择了自我了结，代价同样是灵魂碎裂七分之一，直觉消失。”

这次顾以牧勉强回过了一些神，他想起了自己通关副本之后拿到的那个道具，全知全析。

过去的自己点点头：“没错，和你想象的一模一样，就是那个道具，也算是我们留下的一个后手吧，虽然已经弱了很多，但是至少并不是完全消失。”

“接下来就是第四轮测试，止步于第七星系，这个你应该清楚，那就是在那个迷雾笼罩的小镇。”

顾以牧点点头，这个他记忆深刻，因为他算是直面了他们的行动。

“这次也是主动止步，目的你也清楚，就是为了掩护第四星系，当然代价还是碎裂七分之一的灵魂，同时力量消失。”

顾以牧愣在了原地，力量...

过去的自己点头：“没错，就是力量消失，在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办法依靠武力来进行一些操作，甚至必要的时候，都需要依靠靳亦瑜来帮忙，虽然我并不希望这种事情的发生，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顾以牧沉默了，他从进入游戏以来，几乎一直是靳亦瑜在帮着自己，他曾经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但是现在...

他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五轮测试止步于第八星系。”

顾以牧忽然间抬起了头，第八星系？这次怎么会缩短这么多？

“第八星系你是知道的，这里隐藏着通往最终未来的核心，所以这些牺牲是必要的，现在看来，我们成功了，不是吗？”

过去的自己停顿了不到几秒，就继续说道：“这次的代价同样是七分之一的灵魂，自我消失。”

自我？顾以牧又是一瞬间的怔愣，似乎不太理解这个概念。

但是也几乎是在同时，脑海里的某个东西被拨动，一些细节被他想了起来。

那就是那个副本处处透露出来的古怪，所有的真正线索和建筑全部隐藏起来，用了一大堆的各种莫名其妙的冲突规则加以限制。

这都代表了自我的消失。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系统轻易地抹掉了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说，因为自我已经消失了，所以才会有这些事情吗？

过去的自己点点头：“没错，不止是这些，自我的消失代表着灵魂也会受到影响，很多外界对你的感知或者你对外界的感知，可能并非是因为道具或者天赋的影响，而是因为自我已经消失了，那些东西锁定不到罢了。”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就转向了下一个。

“第六次测试，就是现在的我，止步于这里。”

顾以牧这下僵在了原地，他感觉自己说话再次艰难了起来：“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不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吗？”过去的自己转身看向了前方的棺材，“亦瑜这次的存档点，或者准确来说是复活点，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已。”

“没有百分百完美的复活，一切事物都是有代价的，不过是我选择了将这个代价变为我自己。”

在顾以牧错愕的目光中，过去的自己已经走上前去，拿出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几乎是在瞬间喷涌而出，浇灌在了周围的荆棘上。

顾以牧终于是回过神，慌慌张张地开口：“不，不！不能这样。”

他上前一步准备将自己拽离这里。

“别过来。”过去的自己声音很轻，但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硬生生让顾以牧停了下来。

“这是我要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唯有这样，才能让亦瑜活下去，度过他的死劫，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抵达最终的未来。”

顾以牧看着过去的自己，喉咙里一阵干涩。

“第六轮测试，还是，自我，终结，代价，七分之一的，灵魂碎裂...”

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话语逐渐零碎，但是声音依旧坚定。

“代价，代价还有，记忆，记忆的全部消失...”

他身子一歪，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腕也跟着耷拉下来。

短时间的喘息之后，他猛地一甩胳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的手腕朝着荆棘砸了过去。

噗呲一声响，荆棘上的倒刺直接扎穿了他的手腕，从另一端甚至能够看到倒刺锋利的尖。

顾以牧瞪大了眼，整个人开始大喘气。

但是过去的自己嘴角却是扬了起来。

“咳咳咳咳，用我这七分之一的灵魂，换了这么多，我不亏，哈哈哈哈哈。”

他嘴角咳出了一大滩的血。

“这下，到这里，应该就会结束了，我的记忆只留在了前面的这几轮，在这一轮结束之后，仅存的这些记忆全都会丢失。”

“七分之六的灵魂已经碎裂了，只剩下了最后的七分之一，那就是，希望。”

“我无法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未来的你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的意识看起来已经有些混乱了，分不清顾以牧现在就站在这里。

“但是...我把亦瑜留给你了，有这一重保险，你一定能够到达最终的未来的，一定能够...”

他到底还是撑不住了，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棺材上，更多的荆棘刺穿了他的身子。

不只是这边，整个玫瑰园，还有不远处的小镇，全都开始颤动起来，一根根荆棘破土而出，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

顾以牧抓起自己的怀表就准备过去，但是一根荆棘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随着顾以牧来回躲的时候，旁边的这根荆棘也在来回甩动着，总是能够完美挡住他的路。

顾以牧目光一凛，握紧怀表准备发动异能。

下一秒，整个荆棘直接包围住了他，虚虚的绕在他周围，距离他的身体一米远的那种。

包围圈迅速形成，下一秒，一些黑暗涌现了出来。

看到那股黑暗的一瞬间，顾以牧瞬间瞪大了眼，也知道这个荆棘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挣扎着想冲向棺材那边阻止这些。

但是黑暗蔓延快他一步，提前将他传送了出去。

顾以牧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在这个荆棘带着顾以牧消失之后，周围的荆棘终于是彻底爆发，像是狂欢一样，杀向了小镇里的人。

躺在棺材前的过去的顾以牧，面前的面板虚虚的闪烁着。

【支线任务...滋滋滋滋滋...】

【主线任务滋滋...】

【额外任务滋滋滋...完成】

【...副本即将结束...】

不知道在黑暗里躺了多久，顾以牧缓缓睁开了眼，感觉头上是一阵昏沉。

下一秒，他猛地回过神，伸手推开了上方的棺材。

他坐起身朝着周围看了看，空无一人。

顾以牧顿了顿，他这是回到了第二层空间吗？

只有这里才是没人的。

他正这样想的时候，身体旁边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在动。

顾以牧啊了叫了一声，被吓了一大跳。

“以牧，怎么了？”

棺材里忽然多出来一个人，靳亦瑜有些迷糊地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这一幕就像是他们两个一起躺到了棺材里一样。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顾以牧瞬间红了眼眶。

还在躺着的靳亦瑜忽然间回过了神：“以牧，我们这是已经到第十星系了？”

一听这话，还有这熟悉的痞帅和慵懒阴郁态度，顾以牧就知道他绝对是回到了第三层了。

只有在第七轮测试里，靳亦瑜才会出现那种事情，被迫回到第四星系里面等着他。

只有现在的靳亦瑜才会说这话。

他猛地上前狠狠锤了靳亦瑜一下：“你还知道啊！”

“之前的那些事情，你真是好得很啊！全都自己扛着是吧？！”

顾以牧越说越激动，上去就准备再给他来一拳。

靳亦瑜急忙将顾以牧搂紧了怀里，摁住了他作乱的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顾以牧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心头那股恶气还是没有出去。

“一个自己主动死了六次，一个自己主动死了八次，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自我牺牲很伟大啊！？”

“是不是觉得我就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是不是觉得我就该承担着你们的牺牲忍辱负重的前行！！是不是就是觉得这样我会心安！！！”

顾以牧说着，又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靳亦瑜渐渐也有些压制不住怀中的顾以牧，他顿了几秒，忽然间抱着顾以牧往前一按，俯身吻住了他。

“！！！”

顾以牧话卡在了嗓子里，整个人瞪大了眼，意识都跟着呆滞。

良久，等他安静下来之后，靳亦瑜才轻笑着开口：“冷静下来了？”

顾以牧张着嘴怔愣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在棺材里亲吻，有病啊！”

“挺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吗？”靳亦瑜嘴角的笑意更深。

顾以牧瞪了他一眼，只感觉这个家伙真的是贫嘴。

“之前瞒了你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靳亦瑜低头靠在了顾以牧的肩上，“但是这都是不得已，以前的我没有任何能力，没有任何自觉，只是以为有你在，我就可以永远那样无忧无虑生活下去。”

“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错得很离谱，你的灵魂已经碎裂了七分之六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层，一旦最后这次你也保不住，那一切真的就全都完蛋了。”

“更何况你可是用命给我留下了一个护身符不是吗？”

“以前都是你为我做了许多，总得也是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我并不是那么没用的，我也可以保护你，在你能够接受这一切之前，我就是你手中最厉害，最好用的刀不是吗？”

“曾经的你六次主动牺牲，就是为了能够换我们活下去，而我不过是在你的庇护下，苟且偷命八次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牺牲的，真的算不上。”

“我只是，也总得帮着你做一次什么的，不是吗？”

靳亦瑜的声音很轻，很无力，但却像是那些荆棘一样，直接刺穿了顾以牧的所有防御。

他感觉自己心脏也是一沉，很疼的那种。

他本来就只是气自己无能，气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全都是靠着别人。

而今靳亦瑜真的这样道歉，顾以牧只感觉自己心底的愧疚更深了一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周围，生硬地开口：“殷渊呢？”

“喂喂喂，我可是还在怀呢，就这么给我甩出去了？”靳亦瑜忽然间又恢复成了前几轮测试里那嬉笑无赖的样子。

被顾以牧一个眼刀杀过来，他立马收了声：“殷渊之前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嘛，我们两个是公用一个账号的，我既然已经来了，那他自然就回第四星系去了，不过坦白来讲，他其实更喜欢那个地方，可以说相比于城市中央，暗巷区才是他的家。”

顾以牧沉默着点头，没有开口。

靳亦瑜笑着说了一句：“不过，我觉得在说更多话之前，我们还是先从棺材里出去比较好，毕竟坐在棺材里说遗言，这个画面着实太让人接受不了了，你觉得呢？”

顾以牧没有说话，干脆跟着站了起来，一张纸条从他身上滑落。

顾以牧眼尖地接住。

这张字条是用血写成的，纸张的边缘已经泛黄，但是字的颜色却是新鲜。

字体看起来圆润，顾以牧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笔迹。

上面的内容不多，但顾以牧看了很久。

靳亦瑜凑过来问道：“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顾以牧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口袋，那张觉醒预言家的卡已经不在了。

他停顿了几秒，扭头看向棺材的旁边。

虽然过了很久，但还是依稀能够看到那里有着一个人曾经跪着的痕迹。

“我无法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未来的你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

但

【或许有一天你会给过去的自己传信——我将踏破黑暗的虚空、燃烧指引的卡牌，只为使你也拥有一片碧海蓝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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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玫瑰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