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园里走出来，靳亦瑜颇有些感慨地开口：“真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还能够再看到这一切。”

顾以牧瞥了他一眼，说道：“少贫嘴，你在第八星系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肯定就知道你一定能够再来到第十星系的。”

“还是说，你看不起我？”说着，顾以牧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靳亦瑜嘴角失笑，看起来，曾经的那个顾以牧现在也是开始露出獠牙了。

他叹道：“没有，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不过我的确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记起来这一切。”靳亦瑜的目光逐渐变得悠远，“当时在第六轮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奇怪了，那个时候的你总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虽然在第二轮结束之后，你就逐渐变得不善言辞了，连情绪也很少展现在脸上，但是这个第六轮的时候还是有区别的。”

“当时的你更像是出现了小面积的空白，完全无意识的那种，不过也怪我自己吧，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当时的你已经是这样了，总还是觉得有你在，有你兜着底，我们还可以成功打通整个游戏，然后结束这一切。”

“当时在听着你的话进了棺材之后，我就被直接砸昏过去了，但是那种感觉又不像是纯粹的昏迷，更像是有意识的沉睡。”

“我在棺材里面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些许动静，比如你们提到的什么灵魂碎裂，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靳亦瑜说了很多，不过都不全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荆棘的缘故，顾以牧总是觉得他当中的许多信息都被隐藏掉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是已经晚了，那个时候的我更像是被整个棺材禁锢住了。”

“等到我出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消失了，只有我和那个让人讨厌的女人打通这个关卡的信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星系名次什么的我都不在意。”

“从星系离开回到大厅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了游戏的登录入口处，就是一切开始的那里。”

“这个游戏在每一轮开始的时候，都会让所有的玩家在那里短暂停留，是你和我说的，之前的几次我都是准时过去，在那里等待你再次加入游戏，但是第六轮结束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你。”

靳亦瑜的话忽然在这里顿了下来，神情跟着低落。

“我当时以为是系统卡顿了，毕竟系统曾经也有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可是那次的情况并不一样，那个登录系统像是彻底坏掉了一样，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进入过游戏，直到地面上都有了厚厚一层灰。”

听着靳亦瑜这话，顾以牧莫名感觉自己心被揪了一下，抽得生疼。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瞪着眼开口：“等等，我记得，星海巡游这个游戏在上线的时候说游戏有问题，整整延迟了五年才...”

他猛地扭头看向了靳亦瑜：“你在这个游戏里...？！”

靳亦瑜嘴角带着落寞的笑：“是啊，我在这个游戏里停留了整整五年。”

旋即，他又轻松地开口：“这也没什么，不是吗？这个游戏里面的环境还是很好的，可以下副本，也可以在城市中央等着，看着这里面的风景，偶尔跟别人喝喝酒，还有...”

还有什么，靳亦瑜已经编不下去了。

他脸上还是笑着的，舌尖甚至勾了勾自己的唇边，只是那眼睛红了。

整整五年啊。

他从一开始的每天期待，到之后的逐渐麻木，甚至开始用买醉和疯狂下本来麻痹自己。

只是在每次酒醉醒来或者从副本出来之后，急切地去那个登录地点看一眼，然后再失魂落魄地回去。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呢？

除过第一轮之外，之后的五轮，在开始的时候，都会有一次全服通报。

即使是正在下本的玩家面板里也会弹出一个不重要消息，告诉所有玩家有新人加入了。

而在这五年期间，他抱着面板看了很久，从来没有看到那个消息。

所以在第七轮测试正式开始的时候，靳亦瑜几乎是在一个小时之内杀死了整个星系，随后顾不上休息，又火急火燎地加入到了顾以牧的那场对局里。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在加入到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刚好对应的故事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那是他一遍遍下副本的时候看过的，最久的，也是他最讨厌的一个故事。

卖火柴的那个小女孩，她手里的火柴是她最后的希望，但是那个希望并没有给她带来转机，只是让她死在了漫长且无尽的冬夜等待中。

他攥着手中的火柴，眉眼狠厉，故事终究是故事，他不愿，也不可能会相信。

他知道顾以牧还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他改写故事，一把火烧毁了整个小镇，一如他当时想要摧毁整个系统，出去寻找顾以牧一样。

所幸他等到了。

还是在同样的故事里，他还是那个卖火柴的人，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顾以牧来到了这里，踏进了他的世界。

他用一个脆弱到难以维系的小交易，将自己的火柴，交给了那个代表着希望的人。

既是救赎，也是希望。

听着靳亦瑜讲着这些事情，顾以牧沉默了很久。

他轻轻抽动了下身体，再抬头的时候，眼角已经带上了泪花：“你个蠢货，你就真不怕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怕。”靳亦瑜仰着头，“当然怕，但是比起这个，我更怕的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回来了，但是我却没有能力保护你，到最后还是需要你来罩着我，碎掉自己最后一份灵魂。”

“不会。”顾以牧上前一步搂住靳亦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抖着的，底气却很足，“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未来的，我也很强的，可别小看了我。”

靳亦瑜怔愣了很久，缓缓抱住了顾以牧：“嗯，我知道，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但是很快指针又开始重新走动，一股剧烈的晃动传了过来。

顾以牧眨了眨眼，看着周围问道：“怎么回事？”

靳亦瑜迅速锁定了玫瑰墓园那个方向：“震动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这话说到后面，靳亦瑜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等等，现在游戏的对局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我看看。”顾以牧点开了自己的面板，随后有些错愕地开口：“主线任务已结束？”

“主线任务...”靳亦瑜皱着眉想了很久，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我记起来了，我当时在第六轮的时候，杀了几个玩家，那些人好像是狼人。”

他记得很清楚，一共四个人，中间三个人的身份都是狼人。

其中两个被他当场杀了，另外一个虽然不是当场杀了，但是也差不多了。

尤其是还有唐雅芸那个疯子在，那个从未来过来的人八成也会直接被杀掉。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自己回到了过去，而现在的唐雅芸对那些玩家的威慑可是存在的。

除过这一点之外，另一个狼人应该就是自己，在他和殷渊换回身份之后，那个身份卡就莫名消失了。

虽然不清楚去向，但是身份卡的碎裂，往往就代表着这个身份的死亡。

也就是说，狼人全部淘汰的情况下，主线任务已经算作结束，同时整个副本也已经开始进行时间线收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靳亦瑜抓着顾以牧就朝着小镇那边跑了过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玫瑰墓园已经开始压缩，坍塌，玫瑰和荆棘在疯狂舞动着，但是随后又被地面上重新出现的紫色花朵代替。

两者就这样在往复交替着。

里面的所有棺材也是一下出现，一下消失，甚至中间还带着些许虚影。

这是三个时空的同时叠加。

在小路的两边，那些荆棘也开始跟着出现，靳亦瑜抓着顾以牧的手腕，在中间来回穿梭着，避开了许多荆棘的斜刺。

在距离小路只剩下五步的时候，许久没有出现的店铺忽然出现，拦住了他们回去的路。

靳亦瑜很轻地啧了一声，半空中一个怀表的虚影浮现，空间漩涡带着他们两个直接穿过了墙壁。

进来之后，靳亦瑜开口道：“快，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去那间裱画店。”

顾以牧点点头，水之翼瞬间撑开，反抓着靳亦瑜朝着左边的大路飞了过去。

两个人很快进了裱画店里面，此刻这里面也发生了许多变化，一些画面在实体和空白之间来回转换。

靳亦瑜指着最里面的画，说道：“从我们的画里面钻进去就可以离开了。”

顾以牧依言照做，用最快的速度带着靳亦瑜跑到两个人的画像前面。

他们对视一眼，各自伸手摁上了自己的画作。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顾以牧感觉眼前又是一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