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河看到她,拿到诺亚方舟的船票也不过这样惊喜。
苏宜关上门,摘了头巾搁在洗脸架上,又在脸盆里洗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工作成了,以后就给人当住家保姆了。顾奶奶让你明天去签合同,顺便搬家。顾大嫂人真好,她帮我们在顾奶奶家要了间空房,离顾奶奶正屋就几分钟,我随时可以去看你。”
“这样一算,没有房租,不用买柴买米做饭,佣人还包工作服和鞋,哇,能省好多钱。”苏宜高兴地像个小孩,在盆底拍着水花玩。
洛书河半躺在床上,有些自惭,又对苏宜有几分佩服,敬佩她能屈能伸,一个娇滴滴长大的姑娘能放下身段去伺候人:“苏宜,你真的很能干。”
苏宜将手交替包在毛巾里,风风火火地擦干,说:“洛哥,你可不能再叫我大名了,你得入乡随俗,叫我宜娘,我呢,还是可以叫你洛哥。”
苏宜眼角扫到床边矮桌上完整的饭菜,吃惊地走过去查看:“洛哥,你中饭没吃中吗?”
她再仔仔细细地的打量洛书河的脸:“洛哥,你嘴巴都起皮了,你这一天又不吃饭又不喝水,你这是咋啦?有啥想不开的要绝食啊?”
洛书河眨眨眼睛,决定实话实说。他露出小虎牙,努力像从前一样笑得像个大白兔:“吃不下,我很担心你。万一顾大嫂是人贩子,天下这么大,我可上哪儿找你去。”
苏宜放心地呵呵笑了:“洛哥,我又不傻!我这么大了,脚又大,我可不像这里的女人,我能跑的!你这一天不喝水可不行,我去烧壶热水。”
洛书河想说很多,又什么都没说。
她回来就好。
苏宜坐在灶前小板凳上,很快烧好热水沏茶,放在洛书河床边的矮桌上。她闻闻凉粥和小菜都没坏,她因为在顾府吃撑了,不饿,所以送给邻居奶奶,自己又熬了新鲜的肉菜粥给洛书河吃。
熬粥的空隙,她又从灶前站起,将脸盆里的残水泼出,水壶里的热水倒进盆里,兑了冷水,给洛水河擦澡。
洛书河休养至今,长了不少力气。苏宜只用负责大概,细节由他自己处理。
洗好澡,粥也熬好,苏宜洒了细盐,尝尝咸淡刚好。
她用大粗碗盛出,又扶着洛书河靠坐在床头,将粥碗和筷子搁在床边一张半旧的矮脚桌上,晾凉了他可以自己慢慢吃。
苏宜闩上门,躲在床角,自己用剩下的热水擦澡。
她边擦边说:“洛哥,你躺一天了,等你吃好饭,我扶你在屋里走走。”
洛书河微笑:“有妹妹就是好。我不碍事,你出去一天也累了,你也该歇歇了。”
“没事,我一想到你醒了,江边大平层在向我招手,我就浑身是劲。”
她匆忙擦好,换上干净衣服又说:“洛哥,我发现还是做有钱人好啊,咱们在现代不觉得,搁古代太明显了。看我们穿的,不是麻就是布,不是青就是黑。我今天去顾府,那奶奶穿金戴银,浑身上下都是绫罗绸缎,哎哟喂,那颜色太好看了,眼睛都看得很舒服。”
洛书河笑笑,“那肯定啊,不然人怎么都想着赚钱。”
等他身体好彻底,他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好好补偿苏宜。
当夜,苏宜收拾了没什么可收拾的家当,连半秃的扫帚都是好的,都捎上。第二天一早,将钥匙交还房东,带着洛书河,跟着顾大嫂再次进城。
她还恐怕洛书河身体遭受不住路上的颠簸,特地把铺盖叠在长凳上,让洛书河能坐得舒服些。
洛书河不想这么麻烦,更不想忤逆她的好意,所以并不反驳,依顺地坐在高高的铺盖上面。
到了城里高四嫂家门口,高四嫂手攥着车篷一角,准备借力上牛车,一使劲看见里面有一个白净的高大汉子,她脚一滑,差点磕了一跤。
她走街串巷,蒲州城里有头有脑的几位监生家里、参政宅子、侍郎府上,她都到过。府里的老爷们问话,她也能回得头头是道。她这样一个舌璨生花的人物,对着洛书河,竟露出几分羞怯的神情。
顾大嫂立即嘲笑妹妹:“我家妹妹从小是把霸王般的人物,便是那年与妹夫结婚,也不曾见她羞手羞脚。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高四嫂收敛了往日的高声大气,轻声细语道:“这便是宜娘的汉子么?昨天听姐姐说,我再不信。今儿得见,果然天下有这等标致的人物,也不枉我人世走一遭了。”
顾大嫂笑道:“正是这话哩。若不是这一月病得七死八活,只怕大郎还要好看些。”
等到了顾府,一行人继续从后门进入,苏宜将破烂家当都搁在后门边,晚点过来收拾。
高四嫂带着三人,先去上房给顾奶奶磕头。
洛书河柱着一根苏宜在路边捡的粗棍子作拐杖,想慢慢跪下来,顾奶奶赶紧说:“你病未好,起来不拜吧。大华媳妇,赶紧拿凳子给大郎坐。”
大华媳妇忙应一声,拿了个及膝高的圆凳,苏宜扶着洛书河慢慢坐下。
顾奶奶含笑看他们互动,对高四嫂笑道:“这两个孩子金童玉女一般,果然天生一对,又难得这等恩爱意重。”
高四嫂赔笑道:“都这般说哩。”
顾奶奶又望回洛书河,细细打量:“你几岁了?”
“小人二十八了。”
“我孩儿若在,与你一边儿大。你那头发,和你媳妇一样,也是生了疮剃的么?”
“是。”
“之前你老婆来,说你病了没有事做,赚不得钱,回不了琼州老家。我想起我家看门的老刘,儿子在永平县发了财,说好冬月便接了他去享福。我昨晚上合计着这活还轻省,你可替了他的职。不想今天看到你的模样,绝非池中之物,看门实在屈了你。”
做保安怎么了?合法赚钱不丢人。
洛书河赶紧柱着拐杖欠身道:“蒙奶奶青眼,小人是何等人,不过是模样生得好些,如何敢妄自尊大。奶奶肯收留小人夫妻,便如小人再生父母一般。跟着奶奶,小人也长些见识,识得个眉眼高低。奶奶但有吩咐,无不依从。”
高四嫂立马跟着称赞:“奶奶听听这话,多少体面。如今这世道,还指望有大郎这般知礼的汉子哩!都是昧良心、喂不饱的强人,拿着奶奶的银子,不把奶奶放在心上,哪知报奶奶的恩!况且,便不叫他们做事,放这对小夫妻在屋里摆着,奶奶两只眼睛看着也畅快。奶奶再想,我说的是也不是?”
那顾奶奶也喜欢洛书河说话知礼,况且他一月工资不过几两银子,她几顿饭钱而已。
她笑道:“老高,你说得甚是再理。工钱你且说说看。”
高四嫂说:“顾奶奶是蒲州知名的活菩萨,漏漏指缝,够过他俩一辈子哩。让我说,我敢说多少,但凭奶奶赏吧!”
顾奶奶说:“休这样说,赏是我另外赏的,工钱须先说个明白,上个文书。”
高四嫂还是不肯说:“奶奶说得极是,到底是奶奶,主意正,任凭奶奶定吧。”
“依我的话,一来你们住我的房子,我不要房钱。二来食店铺里的饭食不干净,大郎不消在外头买,就叫你媳妇厨房里头端了饭与你吃。既然如此,你们的工钱需要降一降。”
高四嫂忙说:“奶奶说得很是。”
顾奶奶说:“大郎若病得好些,便与老刘一起看后门,工钱暂定一年四两银子,宜娘是一年是二两八钱银子。再有四季衣服,四时八节另有赏赐。就是这么多了。”
苏宜和洛书河并不意外。
两人在越平时便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置办冬天一身像样的棉衣服至少需要二两银。苏宜忙活一年,只能赚一身棉衣服。而看一次医生,动辄花出去一二年的工资。
不等他俩反应,高四嫂已经高声地千恩万谢了:“阿弥陀佛,活菩萨奶奶,外头租间似顾奶奶家的房子,每年也要一二两银哩。白住了奶奶家的房子,又还得了工钱,还敢要多少哩。”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顾奶奶便让人拿出文书,洛书河签字画押。收好文书,顾奶奶又给了赏钱,高四嫂是四百,顾大嫂二百文。
一切忙完,顾奶奶说道:“大华媳妇,就让宜娘与你们一个院里做邻居吧。你去里面拿北屋中间的钥匙,带他们收拾屋子。若有什么差的,不消回复我,一并领与他们。”
“哎。”大华媳妇清脆地答应,就去里间卧房靠窗的深红色榆木雕花长桌上,有个黄花梨宝座式的梳妆台。她打开梳妆台左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大钥匙环,上面叮哩当啷挂了一大串钥匙。
她拿着钥匙环,出来时脸上露着小梨涡,对苏宜笑得很亲切:“宜娘,和你家汉子一道随我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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