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武大华之死

人间的道理,不是谁占理谁就会赢。

武大华仗着有顾二爷的靠山,洛书河是外地人,在当地无权、无势、无亲戚、无朋友,他如花似玉的老婆哪怕被人明抢,整个蒲州城恐怕也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武大华甚至狗胆包大,将顾二爷允诺的五十两银重重地克下四十两,小人得志的嘴脸嚣张至极。

看着洛书河憋屈地说不出话,只能阴沉了脸,武大华这个底层出身的混子终于尝到了权力的快感:长得再好看、再讨女人喜欢又有何用?还不是受你武爷的鸟气!

他眯缝着小眼,高高地昂着他的猪头,得意地甩手走了。

冬天夜晚的风吹得洛书河脸上、身上冰凉。

家世好,相貌帅,父母又珍爱,洛书河顺风顺水地长到二十八岁,迄今为止,人生只有三次憋屈。

第一次,是他穿越后摔下悬崖,骨折不能走路,当时已经是在等死。想到家人,他不甘心。

第二次,是他伤寒调理期间,眼睁睁看苏宜给人为奴作仆,端茶倒水倒尿壶。他恨自己无能。

第三次,便是此时了。

一个底层的下三烂,若搁在现代,还没靠近他,已被安保赶出八丈远,唯一亲近他的机会只能是舔他走过的地。这种货色现在站在他面前,斜眼歪嘴地威胁要搞他老婆!

但凡是个男人,绝不能忍这种奇耻屈辱!他恨不能拽着武大华的两条腿,将他活撕了!

这一刻,他第一次认为自己是窝囊废,恨不得一夜千里奔回顾府,将苏宜一口吞了,妥妥地放在心尖尖上,这样才感到安心。

黑夜里,洛书河垂下的眼睛透出几分凶残。

苏宜已经被人盯上,他又斗不过这些有钱人,看来蒲州没必要再待下去,甚至他现在都没有再待在采购队里的必要。等明后天路过有集市的地方,他应该雇匹快马,尽快赶回顾府,带着苏宜远走高飞。

主意已定,洛书河这才感觉到呼吸痛快了些。他在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突然拴住从院子的黑地里,箭一般冲他跑过来。

“怎么了?”洛书河忙接住扑过来的拴住。

拴住机灵地左看右看,抱着洛书河的胳膊,将他拖到灯火暗处,扒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哥哥,大事了!武爷和刘管事商议,要把你灌醉,害你性命哩!”

洛书河的脸色再次阴沉:“他们怎么说的?你从头至尾详细地说与我听。”

拴住轻声细语地道:“刚才我去茅厕撒尿,走到茅厕门口,听见武爷和刘爷在里面拉屎,武爷说那话已对你说过,不中用,你只是不答应。只能剪草除根,把你结果了。他们商议要把你灌醉了,用一根绳子套在你脖子上,把你勒死哩!还说这样大冷天,不怕你尸首坏了,晚上悄悄藏在车上,等到一个僻静无人的所在,却再丢下,回去只说你遇见强盗被砍杀了。”

洛书河眼中都是阴鸷。

拴住继续轻声道:“刘管事说前次去雁州,本来要到野猪林杀你,因在黑风林你会拳脚打跑强盗,他们不敢下手,被你逃出性命,顾二爷大怒。这回要是办成,顾二爷定会重重赏银子!哥哥,你不要和别人说我对你说的,怕他们要杀我哩!”

“你做得好。”洛书河落在拴住头上的大手很温柔:“放心,我不对人说,你也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出来,我自有道理。”

当天后半夜到第二天上午,天上一直落雨夹雪,天气又寒冷,黄土地都冻上一层薄冰,湿滑得很,不如等明天土冻结实了再走。于是大家在客店里多歇息一天。到晚上,刘管事又摆了一桌菜,一坛酒,叫大家放开痛饮。

洛书河故意示弱,装着要奉承刘管事和武大华,他自掏腰包,另向店家要了一大碗火腿肉,一大碗羊肉,一大碗猪头肉,一大碗鲜鱼,又添买了一大坛上等白酒。

武大华贪小便宜,只要不要钱,再差的酒他都会往死里喝。有这坛好酒,不怕他不上钩。

果然大家都喜得抓耳挠腮,连坐在上首的刘管事也对洛书河阴沉地笑一笑:“我们都象自家兄弟一般,何必破费。”

洛书河也笑道:“往日仰仗刘管事、武大哥和大家照顾我,所以我今天特地置办了几样酒菜,也是我的一点孝心,务必都吃饱了。”

他一席话说得刘管事和武大华心中万分得意,都以为他服了软。不过服软归服软,人还是要斩草除根。

刘管事先动筷子,一桌人的筷子立即紧跟着伸向桌上的肉和鱼,仿佛蝗虫过境。武大华先夹了一大筷子猪头肉,等想吃鱼时,碗里只剩下鱼头。他便站起,伸长手臂,跨越半个桌子将鱼头夹到自己碗里,鱼头连着长长的鱼刺,连汤带水地淋了半桌子汁水。酒他也没少吃,一碗一碗地往肚里灌。

洛书河故意道:“武大哥,多吃菜,少吃酒,若吃醉了,我怕伤了你的身体。刘管事,请过来劝劝!”

刘管事也看不惯武大华那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举止,不耐烦道:“随他去,有命活,没命死,不知道好歹的东西,随他喝去就是了!”

武大华不敢和刘管事叫板,对着洛书河瞪眼道:“你为人怎的这么小气,这点子酒能值几个银子,恐怕我多吃了!”

洛书河点到为止,后面不再管他。一行人将酒喝了一坛半,菜嚼个精光,桌上杯盘狼藉,也顾不上叫小二收拾,往铺上一倒,立即鼾声大作。剩下刘管事、洛书河还有拴住清醒,刘管事叫拴住将木盆搁在武大华枕边,预备他半夜呕吐。

果然睡到半夜,武大华躺在枕头上,嘴巴咕涌着往外喷消化的食物。

只见他旁边有一个黑影坐起身,等候片刻,听周围鼾声正响,个个睡得很香,便将旁边的木盆微斜,将武大华的呕吐物接了足足小半盆。等武大华不吐了,他将小盆连呕吐物一起斜扣在武大华脸上。

第二日一早,众人纷纷乱乱地起床,桌上乱糟糟地都是昨晚的剩菜,地上或多或少都有呕吐物,又被起夜的人乱踩,整间屋子脏得不行,臭得不行。

大家都闻不了这气味,纷纷捂着鼻子,火速地穿好衣服,赶忙出去洗漱。等大家净头光脸、说说笑笑地回来,厌恶地发现武大华半边脸还斜在盆里,躺在床上。

有人便笑道:“武大哥,天亮了,好起了,这客店虽不叫你出钱,到底冷铺硬砖,还是回家搂着老婆睡觉是正经。”

众人都哄笑起来。

武大华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于是有人慌了,上前将武大华的头从盆里轻轻拔出来,只见他人都僵硬了。原来他半夜又呕吐两次,有盆扣着,呕吐物全糊在自己脸上,堵住鼻孔,已经死去多时。

扶的那人怕得喊起来,手一松,武大华的头咣当一下,磕回枕头上。

大家都怕起来,跟着叫喊,胆小的一溜烟地跑出门去,惊魂未定地向外面的人大说特说,引得闲人越来越多,都围在客店旁,伸长脖子,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店主又气又怕,看他们人多,也不敢争,只叹自家倒霉,又暗咒武大华是孬狗日的,怎么不死在大路上,偏偏死在自家客店里。

刘管事毕竟是管事,只能他负责料理。他叫了地方保甲来,验了尸体,确是呕吐窒息而死,又上街买了二两银子的薄棺,将武大华装进去,拉到槐树岭镇十里外一处偏僻的庙里寄存,预备他家里人找过来,自家花钱运回去。

洛书河带着拴住漠不关心地远远站着。过了这一夜,洛书河看似不变,又好似有什么变了,笑起来依然人畜无害,只是偶尔抬眼时,眼中分明多了几分阴冷。

拴住拽着洛书河的衣服,眼睛亮晶晶的,认为只有自己知道事情真相。

因为死了人,这一路后半程风平浪静,大家都老老实实。等采购好香料回到蒲州,刘管事第一时间跑去顾二爷府上,在顾二爷书房里嘁嘁喳喳地说了半天。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顾二爷的眼睛重新抬起时,阴鸷了许多。

武大华的死讯自然立即传入他老婆的耳朵。

大华媳妇嚎了一晚上,“我的那个强人啊!你怎么伸了腿去了,撇下我活受罪!我不如死了跟了你去罢!”

第二天她嚎累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府里大部分丫头媳妇都抽空去小院她屋里劝解。大华媳妇寻思着如果苏宜也去,她一定要唾这□□一脸唾沫,再指着她恶骂一通。谁知苏宜根本没来,她因此心里更恨苏宜。

因为武大华是帮顾二爷办事没的性命,顾二爷赏了家属十两银子,顾奶奶赏了五两银。迢迢路远,一个装死人的棺材要想拉回蒲州,没个三十几两回不来。武大华结交的都是酒肉朋友,平常有了银钱,一帮人大吃大喝用得精光。如今他死了,剩下一个寡妇二个小儿子,这帮人大风刮走一般,瞬间躲得一干二净,唯恐他媳妇上门借钱。

大华媳妇手头倒有十四两的私房钱,加上奶奶他们赏的,再借一些,也能将就把棺材拉回来。谁想到武大华到处骚扰女人,他老婆也早就勾搭上府里一个跑腿的小厮,二人常恨武大华碍眼。如今他刚好死在外面,山高路远,想必鬼魂也难返乡,奸夫□□正好在家里幽会,二人遂了心愿。因此一提起武大华,他媳妇就对着别人干嚎,但绝口不提把棺材捎回来。

言归正传,回到洛书河这边,因事关重大,又关系到苏宜的安危,洛书河怕她被哄骗进入顾二爷府上,有被藏起或转移的风险,所以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苏宜靠墙盘腿坐在床上,眼神有些疲惫,听完叹口气:“洛哥,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洛书河坐她旁边拍拍她的手:“傻孩子,说什么胡话,我拖累你还少吗?现在最关键的是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得赶紧跑路。等明后天我去找顾奶奶,就说在大街上碰到老乡,说我家中有事,要我们赶紧回去。我们后面也不用绕弯了,直接往凤都走吧。幸亏我跑了这二趟,对路上情形有大致了解,再上路不会和之前那样,两眼摸黑了。”

苏宜眼中立即有了光彩:“那太好了!”

不承想第二天顾奶奶的侄女儿过生日,接顾奶奶去家里耍二天。顾奶奶自然把苏宜带去。苏宜第四天上午回来才知道,洛书河昨晚被官府的人抓去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