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女人不解地看着许一。
赵景阳开始慌了,他瞪了她一眼,似乎害怕之前的事情被发现。
那是一道疤,一道长在心上永远除不去的伤痕,不仅让他从云端跌落,也让他从此恐惧刀具。
许一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轻哼一声,慢悠悠道:“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当然如果你想再有,我也没意见,只是,看你能不能承受得起。”
“赵、景、阳。”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在咬牙切齿。
赵景阳听着那清冷的声线,身下不觉一抖,如此熟悉的目光,却已经不再稚嫩的面容……脑海中再次被那些痛苦的回忆填满。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许一。
冰冷的刀子捅进他的肚子,绞乱他的肠子,看到面前满脸是血的人,眼眸里带着一股向死而生的决绝。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仿佛永远倔强而孤傲,单枪匹马入尘泥,将他以及他光明的未来彻底阻断。
当年上面严查偷税漏税,不知是谁一箭指向他父母的公司,一通举报电话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就轻易将对面射了一个对穿。
如此,便令人免费看了一场蝴蝶效应。
22岁的许一与17岁的女孩身影重合,如出一辙的表情,不知不觉间牵扯出他的恐惧。
“走,”赵景阳攥紧拳头,拉着自己的女朋友,“我们走。”
“疯子,你给我等着。”
许一看着两人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直到从视野里消失,脚下忽地一软,赶忙走过去,扶着一旁的伞柄。
五年前发生的事是赵景阳不愿提起的过去,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噩梦。
真可笑啊。
她想。
缓了一会,她转身准备离开,但是一回头却发现刚刚的地方空无一人。
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许一着急四处寻找,此时沙滩上的人很多,花花绿绿的衣服挤在一起,找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人不是那么容易。
她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没想到一抬头,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散开,不约而同往她这边走来,身后的建筑亮起彩灯,下一秒,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后的许朝馨。
“妈。”许一挂掉已经拨通的电话,逆着人流跑过去。
身后的灯光秀将母亲的身影映得迷离而梦幻,仿佛一只黑暗中飞舞的彩蝶,抓不住,追不上,一眨眼,就已消失在花丛中。
许朝馨背对着她看着残阳下的大海,小时候许一其实很活泼调皮,第一次来海边,天性使然,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了,她喊了好久,找了好久,最后才发现女儿正蹲在沙滩上看小孩们堆沙子。
她笑着去牵她的手——
许一握住许朝馨的手:“妈,怎么来这了。”
两人一起望着远处,她缓缓说:“好久没见你脸上带笑了。”
也好久没听她这样说话了。
许一没有回答,和母亲并肩站着,无声望向涌动的海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海风吹过衣角,丝丝清凉流入心底。
她转头看着母亲耳边丝丝银发,心里的话思索良久,才缓缓说:“妈,我不读研了吧,我想直接工作。”
身后响起“哇”的一声,将她的话盖住,灯光转换,眼前的海变得五彩斑斓。
清风吹过,许朝馨耳边的头发被吹乱,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几秒,她才恍惚回头:“你说什么?”
许一看着母亲,眼底突然破冰,随即笑了笑:“没有。”
……
许一在家陪许朝馨待了两天,周一启程回庆阳。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走之前,她把许朝馨送去舅妈家待一阵,这里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怕再次发生意外。
回去的时候她穿了一件羽绒服,体内的寒气已经散去,但是一想到庆阳零下的温度又有些无可奈何。
这次回来比上次顺利很多,下午五点,她拉着行李往出站口走去。
……
瓦罐村。
公交站牌处,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在玩花绳。
“这一步怎么弄来着,我忘了。”
“双手小指钩住两侧,三指聚拢,往上翻。”
“这个好难啊,这是里面最难的,小时候我在这里经常出错。”
“下面还有更难的。”
“哎呀,我长大了脑子怎么也不好使了。”
下一秒,杨梦回舍下女孩口中这个最难的步骤,抬头往不远处看,江忆安也跟着望过去。
“来了来了。”
道路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湿漉漉地渗进沥青马路里,还来不及吸干,就被傍晚的红日这么照着,泛起一幕油光水亮的霓虹。
熟悉的白色公交车正在朝这边缓缓驶来。
江忆安手上的花绳还在绷着,直到公交停在两人面前,她才收起来,跟着杨梦回一起走过去。
许一背着包从公交车上下来,她见那人朝自己看过来,连忙叫人:“姐——”
叫到一半,又立刻改口:“老师好。”
许一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作停留:“走吧。”
江忆安敛眉,攥着手里的花绳,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一不留神便已从鼻腔溜走。
而这时,只听走在前面的人留下一句:“既然叫姐姐了,以后就不用再叫老师。”
江忆安陡然瞪大眼睛,精神一振,连忙跟上去,听到这话,即刻乖巧地来了一句:“好的,姐姐!”
杨梦回惊了,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接着,她故意瞪了江忆安一眼,然后逗她:“你看你都叫依依姐姐了,那我呢,你叫我什么?”
江忆安自然知道,她软软地叫了一声:“梦回姐姐。”
杨梦回的心都被叫软了,顿时喜笑颜开:“忆安真乖,好听,爱听,多说。”
江忆安最会逗人开心,对着她又甜甜地叫了一声:“梦回姐姐。”
三人走到宿舍的时候,许一转头问江忆安:“那晚回去之后有没有生病?”
江忆安立刻回神,操着浓重的鼻音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许一看着她被夕阳映得发红的面容,忍俊不禁,明明感冒那么严重。
她摘下背包,从里面拿出几本只有手掌大小的书,递给女孩:“这是口袋书,里面总结了各科需要背诵的内容,比教材方便。”
接着她又加了一句:“不容易被发现。”
听到最后一句,江忆安愣住,伸出的双手却怎么也收不回来,她的手心里躺着好几本口袋书,沉甸甸的,被许一背着从梅江一直带到了庆阳。
“谢谢老师,不过这些书是不是很贵……”
“这是感谢你那天送我的,拿着吧。”
许一捏了捏鼻梁:“今天有些累了,过几天再来学习。”
……
江忆安回去的时候把书一本本放在口袋中抚平,冬天穿着羽绒服看不出来,她应该感谢自己对于学习这方面从来没存过侥幸心理,因为在回家时就遇到了陈明。
陈明这个时间很少出来,这次看着她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赶,他盯着她刻意压下去的笑容,脑海中想起那晚自己喝醉酒后撕掉的试卷。
江忆安这阵子好像不太老实。
他狐疑地问她:“干什么去了?”
江忆安身后的手指攥紧,脸上没有任何慌张的表情,一本正经道:“我去看地了,前几天下的雪基本上都没了。”
想也问不出什么,陈明没有再理她。
江忆安无声松了一口气,关上大门后快步往自己房间里走。
一进去,她就把门闩关上,拿出那几本口袋书。
口袋书的外皮是磨砂质感,虽然有好几百页,但是胜在小,所以一只手就能握住。
她诚惶诚恐地翻着,只是,今夜想必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瓦罐小学一月中旬放假,一月初许一会让她做一套期末卷子,检验一下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江忆安也在用心准备着。
只是,在门口遇到陈明的事让她上了心,每次去许一那里更加谨慎,在家里也表现得格外乖。
而陈俊杰与她共享秘密的同时,也在帮她保密,他从来没有对陈明说过老师与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甚至也没有在褚贵枝面前提起过。
*
“姐姐。”
江忆安对于自己的身份转换得特别快,一开始杨梦回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人家已经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上了。
而江忆安这段时间更加努力,就是为了12月底的考试,而她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七年级下册的课程全部学完,工作量之大,许一都有些惊讶。
第二天,她按照往前的时间继续去许一宿舍学习。
今天是公历十二月十六日,离新一年的到来不到半个月。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像是挂在天边会发光的白玉盘,光秃秃的树杈影子盘虬在江忆安苍白的脸上,眼下乌青张牙舞爪向外扩散。
这次考试政史地需要背诵的东西非常多,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她几个月的成果,而短时间内学完背诵课的后遗症也出现了,大量知识骤然涌入脑海,她接收得很快,但是忘得也快,这也就导致江忆安醒着的时候背知识,梦里也背,有时候忘记了,饭桌上还在背,差点被陈明发现。
这天晚上,江忆安坐在桌前回顾之前的知识,默背笔记。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人都在学习,一个人在书桌旁,一个人在床边。
然而,下一秒,头顶的灯突然熄灭,眼前一黑,整个房间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许一站起来急忙去摸索台灯,却在碰到的前一秒,夹在床头的灯亮了。
台灯亮起的瞬间,她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担忧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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