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群越来越激动，已经有自来熟的人揽上于秋台的肩膀，开始和他称兄道弟。

宁乾忍无可忍，用尽全身力气啧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于秋台趁机找了个缝隙钻了出来，重新站到宁乾身边。

他抬头瞅了眼宁乾的脸色，问道：“你不开心？”

宁乾撇过头否认：“没有啊。”

于秋台当没听见，追问道：“为什么？”

宁乾：“……”

他有这么明显吗？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强调：“我说，没有啊！”

于秋台悻悻低下头：“哦，好吧。”

宁乾：“？？？”

真的不再坚持一下吗？说不定再多问一句他就说了呢？

算了算了，起码回来还知道往他身边靠，他就勉为其难不生气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双手抱臂，垂眸瞥了眼身边人冷玉般的侧脸，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很自然地靠了上去，皮笑肉不笑道：“咱们三个是新人，没有前辈想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故意把‘咱们三个’咬得很重，明摆着在宣示主权。

想要巴结靠山的那群人神色僵硬，瞅着宁乾一个人独占靠山，心中不爽，都没理他，眼巴巴盯着于秋台，等他开口说话。

于秋台低头擦拭着霜衣，根本没有接收到他们的视线信号。

最开始和三人搭话的女人清楚宁乾才是这小团体的老大，主动开口道：“我叫俞修竹，是来客超市的收银员，大概三天前吧，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很大的雾，黑色的，你们应该也看见了。”

“起雾后，超市里就变得很不对劲，灯闪了两下，变成了你们现在看见的这鬼样子，我们想出去，但黑雾堵在门口，如果强行出去的话……”

她摊开手，露出血肉模糊的掌心：“这就是下场。”

“虽然我们出不去，但一直陆陆续续有新人进来。”

这情况倒是和他们之前的不一样

宁乾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俞修竹大概是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清清嗓子继续道：“在大家都很恐慌的时候，那个大块头出现了，我们叫它【屠夫】。”

“它是从放冻肉的仓库里走出来的，一出来就杀了三个人。”

她回想起那时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屠夫是无差别杀人，每次杀满十个就会拖着尸体回到仓库里，每过四小时会出来一次。”

“现在的来客超市里一共有三个这样的怪物，【屠夫】是其中之一，剩下的两个分别是【收银员】和【保安】。”

“每天早上，收银台上的电脑会弹出一个记账的表格，【收银员】到晚上会来查账，如果收银钱箱里的钱和记账表对不上，她会不停拉着人问，你看见她的钱了吗？如果说没看见，会被她当场杀死，如果说看见了但给不出钱，还是会被杀死。”

“被【收银员】杀死的人，他们尸体上的皮肤会自然脱落，变成几张皮革质地的钱币，在凑齐足够的钱后，【收银员】就会消失。”

“当然，我们也有办法主动去获取人皮钱，只要用货架上的商品去那边的意见箱换就好了，商品标价多少，就能换多少，但每天顶多只能换一千，把足够的钱放在钱箱里，【收银员】就不会出现。”

说着，她用手指向意见箱的方向。

宁乾饿得慌，和向小蕾一人拿了一包薯片拆开，边听边吃：“原来如此。”

“而一旦动了货架上的商品，就会引来【保安】的追杀，但【保安】只会杀死拿走商品的人，不像【收银员】和【屠夫】，是无差别杀人。”

俞修竹说着，耳边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她顿了一下，木然转头，看向刚把薯片咽下去的宁乾，声音颤抖：“你、你们……”

宁乾：“……”

向小蕾：“……”

两人拿着薯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保安】……什么时候来？”

“大概半小时后。”

于秋台神游天外，感觉靠在自己肩上的身体一僵，回过神来，瞥见宁乾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手里的薯片，不明所以。

这是吃到自己讨厌的东西了？

他想着，随手从身边的货架上拿了一袋手撕面包塞给他：“吃这个。”

向小蕾讷讷开口：“台哥……”

于秋台反手给她也拿了一包：“你也吃。”

宁乾提醒他：“拿了商品会被【保安】追杀。”

于秋台眉头微蹙，甩了他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我怕这个？

宁乾：“……”

也是。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反正都要被追杀了，不多拿一点好亏的。

“小伙子，谢谢你啊。”

被于秋台救下的男人捂着手臂，搭着自己老婆的肩，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于秋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转头拉着宁乾和向小蕾采购去了。

迎着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宁乾很欠揍的回头朝他们挥手，笑得灿烂：“大家都散了吧，自己小心一点啊。”

等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货架深处，人群中活络的氛围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不满开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小伙子怎么不主动把【收银员】也解决了？”

“他不解决也没关系，大家注意他的位置，要是等会被收银员追上，就往他身边跑。”

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文弱男人，叫舒光，脑子挺好使，最先发现破解【收银员】杀人方法的就是他。

他借此提议，每天派出一个人去货架上拿大家所需要的生活物资，以及在意见箱处兑换足够的人皮钱，这样能把伤亡降到最小。

方法是个好方法，但问题是，每天去的那个人必死无疑，没人愿意逞英雄。

于是，以舒光为首的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把目光放到了那些带着孙子孙女来逛超市的老人身上。

“奶奶，今天就你去拿吧，放心，等你走了，我们会照顾好你孙女的。”

舒光身边站满了五大三粗的壮汉，他抚摸着小女孩的头，笑眯眯地望着跪地上泪流满面的老人。

小女孩顶多两三岁的样子，徒劳的伸着手，想用手心里那色彩鲜艳的水果糖讨一个熟悉的拥抱：“哪哪，补哭，糖。”

老人浑浊的眼珠淌出一行清泪，颤声道：“你们真的会照顾好彤彤吗？”

舒光笑着点头，厚重的影片藏起他眼底的戏谑：“放心，您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

老人颤巍巍站起身，用枯黄的手指擦去泪水，按着舒光的指示从货架上取下相应数额的商品，在意见箱处换成了一叠人皮钱。

这一路上，她还拿了不少孙女爱吃的零食。

老人把零食放在地上，往前推了推，白发在风中卑微地颤抖：“求你们了，能不能再让我抱……”

她其实知道，这种情况下，谁会费力照顾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小孩呢？

但她没有办法，如果她拒绝，舒光会立刻马上让人杀死彤彤，她只能赌，赌他们还有良心。

“【保安】来了！”

女人的尖叫打断她的祈求，人群四散逃开，虽然知道【保安】只会杀拿走商品的人，但他们还是害怕，觉得晦气。

小女孩尖叫着被舒光拎走，她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奶奶！”

阴冷腐朽的气息逐渐逼近，明知必死无疑，老人还是踉踉跄跄站起身，摸索着朝孙女跑去。

无论如何，至少再看她一眼……

但年纪大了，腿脚到底还是不方便。

黑影投下，老人最后看见的，是一张堆满横肉的脸。

等【保安】离开后，其他人纷纷松了口气，舒光把人皮钱放进收银钱箱里，他们今天很幸运，只缺了八百块，还剩两百。

等舒光放好钱，精瘦的老头提醒他：“【屠夫】要来了。”

“知道了，”舒光不耐烦挥挥手，“还是躲老地方，不要带那小孩，等会哭起来我们就完了。”

精瘦的老头嗤笑一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咚！

沉闷的脚步声如同死神在靠近，小女孩孤独地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满是迷茫。

有人不忍，但这种情况下，两三岁的小孩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谁也不敢接手。

“奶奶……奶奶！”

她终于发现了熟悉的脸庞，手脚并用爬过去，扑到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奶奶！”

脚步声停在她身边，婴儿天真清脆的笑声响起，她呜咽着，像往常一样把头埋进奶奶冰冷的心口，仿佛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咯咯咯——”

后来他们如法炮制，用这种手段威胁老弱妇孺去货架上给他们拿武器，或是其他生活物资。

……

听着这群人商量着怎么坑于秋台，俞修竹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加入他们，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恢复体力。

这群到现在都没懂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

等会【收银员】出来，又是一场苦战。

被于秋台救下的男人一家也坐了过来，和他们划清界限。

要不是男人还算身强力壮，自己的妻女保不齐也是和那对爷孙一样的下场。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屠夫】动动手指，脖颈断口处的血肉疯狂蠕动着。

与此同时，于秋台跟土匪进村一样，领着宁乾和向小蕾把货架上能吃的全部揣进兜里，三人悠闲得好像真的在逛超市。

向小蕾走在前面，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宁乾和于秋台跟在她身后转悠。

走到过道拐角，于秋台一边把自己觉得好吃得塞给宁乾，一边问道：“你觉得，那三个谁是阵眼。”

有了上次应付李守珍的经验，三人这次商量有意避开了人群。

只有阵眼才能杀人，这一点是不变的，但根据俞修竹说的，【屠夫】、【收银员】以及【保安】都会杀人。

难不成这三个都是阵眼吗？

虽然闻所未闻，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对布阵之人的要求极高。

于秋台眸子一暗，心中对幕后黑手的危险程度又往上提了提。

从这章开始是新的内容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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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来客超市（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