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眉头微蹙,看着沈婉鸢忤逆他的样子,眼眸中带着些许愠怒。
“孤对你不好吗?”
沈婉鸢满脸倔强,眼眸中满是讥讽,她轻笑出声,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好,怎么不好?”
“王爷机关算尽不就是让我以身相许吗?”
他眼底满是愠怒,攥着她细嫩的手腕:“既然婉婉已然知晓了孤的心意,那便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沈婉鸢偏着头,不愿看向陆珩。
陆珩却扳正她的面颊,俯身向下吻着她软嫩的粉唇,他声音沙哑道:“婉婉不闹了,好不好?”
沈婉鸢绝望地看着陆珩:“为人子女却没有侍奉在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刻,您让我别闹了。”
“是孤的错。”
“您杀了我吧。”
两人异口同声的话语却使得对方都愣住了。
沈婉鸢没有想到居高桀骜的陆珩会向她道歉,陆珩第一次低头却听到了沈婉鸢这般令人生气的话语。
陆珩俯身向下,猛烈地亲吻着,似是汲取她唇齿之间的所有空气,细嫩手腕被攥到生疼。
沈婉鸢的眼泪却横流在床榻上。
母亲才过世,她便被推倒在床榻之上,唯有眼泪是反抗的工具。
她绝望的闭上双眼,承受着陆珩猛烈的亲吻。
倏然,他转身掀开帷帐,急促地咳了了几声后,话都未说,便匆匆离去。
沈婉鸢喘着气,看着床帷上才换上的鸳鸯戏水纹样,嘲讽一笑。
满腔爱意的她已经死在了知晓陆珩真面目的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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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书房门外,
守门的侍卫听着里面仿若爆炸一般的砰砰暴击声,还时不时传来玉器砸地的声音,后背不由得生出了一抹寒意。
突然院门口,传来了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侍卫立刻警戒了起来,在看到是武安之后,赶忙推开房门。
浓烈的铁锈味顺着门缝瞬间冲出,一盏白玉壶滚落在他们的脚边。
书房的地面上满是砸碎的瓷片和玉器,喷散而出的血液似点点红梅镶嵌在其中。
陆珩端坐主位上,他眉目微蹙,惨白的唇角处鲜血滴落在暗红四爪金丝蟒袍上,他左手紧攥着胸口急速跳动的心跳,微颤的手指紧攥着圈椅扶手。
武安习以为常地帮他脱去外袍,看着内里的衣衫被鲜血洇湿,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叹道:“您也不怕皇上毒死您。您若是死在王府,我们都没办法讹他。”
陆珩擦去嘴角的鲜血,讥讽道:“小皇帝没有这个胆子,三年都没动手,怎会在今日。”
武安不自觉地抖一下。
先帝为了小皇帝稳固的皇位,便在驾崩之前给他下了毒。
陆珩需要每月在宫中吃下小皇帝赐他的解药,才不会毒发身亡,但解药却会让他忍受六个时辰毒发时的痛苦。
只有经过这六个时辰,才知晓他吃下去的是解药还是毒药。
陆珩为防不测,每月这六个时辰都会在宫中度过,毕竟他若是死在宫中,小皇帝没法对世人交代。
武安算着从除夕夜吃完药,才过去四个时辰,他给陆珩端上一杯茶盏,劝道:“您这是何苦,陛下才给您解药,便急急忙忙往回赶。属下派人领着沈姑娘去杏林坊便好。”
陆珩抬起通红的眼眸,冷冷说道:“她若是跑了,让孤从哪再找一个?”
他想到沈婉鸢倔强的神情,擦拭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幽幽道:“只要人在孤的手里,就算是记恨又有何妨?”
陆珩手中的茶盏却被瞬间捏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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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黑,
沈婉鸢穿着一袭淡黄色的衣裙,坐在陆珩经常处理朝中事务的书案上,簪花小楷细细密密地抄写着手中的经书。
肃王府没有白衣,也不许燃烧祭品。
她只得不眠不休地抄写着经书,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手腕已然在颤抖仍然在抄写。
倏然,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放在了她的面前。
沈婉鸢摇了摇头,专注于抄写,声音沙哑道:“凛玉,你拿走吧,我没有胃口。”
“孤没有凛玉这样的耐心,若是不吃,那便以后也别吃了。”
陆珩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安静。
沈婉鸢平稳的情绪又被陆珩激起了波澜,泛红的眼眶瞬间噙着泪水,心中满是愤然。
她坚定说道:“我不吃。”
陆珩顿了一下,声音微冷道:“孤再问你一次,你吃不吃?”
沈婉鸢一脸倔强道:“母亲去世,我不在她的身边已然心中有愧,现在连吃不下东西,这也要威胁我吗?”
听到沈婉鸢反抗的话语中都是责怪他的意思,陆珩眼眸瞬间沉了下来,端起粥便大步离去,走到门口,下令道:“既然姑娘不愿吃,那日后便不用送膳了。”
听着小院大门上铁链发出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陆珩走了。
沈婉鸢手中一顿,一双眼眸满是执拗,继续抄写手中的经书。
沈婉鸢抄到后半夜,眼眸中满是疲惫,空空的胃感受到了半分饥饿,但一想到陆珩的命令,心中便止不住的气愤。
凛玉推门而入,看着坐在昏黄烛火下的沈婉鸢宛若开败的水芙蓉,整个人看着愈发清隽。
她微微摇晃着手中的茶盏,摆在沈婉鸢面前劝道:“姑娘,奴婢煮了碗桂圆红枣茶补补气血,您若是困了便睡吧。”
“嗯,你去休息吧,莫要再伺候我了。”
“好,您趁热喝了,奴婢顺便把茶盏带走。”
凛玉很贴心,桂圆红枣茶是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暖意带走了身体的片刻的疲惫。
沈婉鸢看着凛玉关上了房门,继续提笔抄写经书,困倦却愈发染上了她的眼皮,瞬间便趴在了桌子上。
凛玉恰好进来,小声唤道:“姑娘,您困了,奴婢扶您上床。”
沈婉鸢轻嗯一声,虚软的身体便随着凛玉走向了床榻,强撑着最后的精神小声说道:“凛玉,明天早些唤我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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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
此刻,陆珩的书房也是灯火通明,他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摆弄着文书,淡淡问道。
凛玉行礼应道:“依着您的吩咐,属下给姑娘下了些安神药。”
陆珩颔首满意,但一想到沈婉鸢反抗他的神情,心中便升起止不住的怒意。
“明天多找几个厨子回来。孤记得老八有个酒楼开得红火,顺便把他的厨子也弄回来。”
武安小声道:“您不是说不用吃了?”
陆珩一双丹凤眼中扫出锐利的目光,冷冷说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武安悻悻然,无奈道:“属下知晓了,马上去办。”
第二日,
沈婉鸢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她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屋内浓郁的饭菜香扑鼻而来,肚子被勾得咕噜噜响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饿出幻觉了,陆珩说出口的话怎会反悔。
她披着外衣,掀开帷帐,饭菜的香味愈发浓郁。
难道不是她的幻觉吗?
沈婉鸢行至屏风后的外厅,看着桌面上摆满了各色饭菜,堪比除夕的饭食还要奢华。
她淡淡道:“是王爷要来用膳吗?若是欺辱我,也不必这样。”
凛玉笑眯眯扶着沈婉鸢入坐,“这是王爷专程找来的厨子,给您做的各色菜肴,就怕姑娘吃得不如意。”
沈婉鸢愣了一下,眼中却闪过一抹困惑,肚子却应景的叫了两声。
她眼眸低垂,手指交叉紧攥又瞬间松开,释然问道:“王爷又想让我怎样?”
凛玉端着一碗红玉紫米粥,劝道:“王爷只想让姑娘多吃些东西,既然已经做好了,姑娘多少便用些。”
沈婉鸢捧着手中的碗,愣然地看着眼前。
凛玉笑着说道:“这道红玉粥便是福康酒楼的大厨做的,八王爷听说我们王爷把他酒楼的厨子给带走,一大早便来要个说法。”
“咱们王爷说,你那破酒楼少开半个月不碍事。八王爷却不依不饶,让王爷赔钱。八王爷拿了钱还耍赖不走,把王爷气得够呛。”
沈婉鸢被凛玉绘声绘色的讲述逗得笑出声,不知不觉中便用下了半碗粥。
最近脾胃虚弱,她便没有再进膳了。
七天很快,但是对于沈婉鸢又很漫长,漫长到她已然背下了经书的内容,抄写的经书堆起来有十几册。
凌晨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空中飘散的白色纸钱似是要撒到月亮上,招魂幡被吹的呼呼作响。
抬棺的师傅们轻声的喊着号子,司仪举着一张黄纸,也不知道嘴里在说些什么。
沈婉鸢看着缓缓下降的漆黑棺木被深渊吞噬一般,黄土逐渐掩埋,眼泪又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长跪于坟前,伏在地上哭诉着,低喃着,似是孩童时向母亲哭诉一般,在世间的心酸和委屈怎么都说不尽。
她心中难以释放的悲伤与紧绷了许久的病弱身体,在此刻再难坚持。她抚着胸口止不住的干呕,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直流。
陆珩看她这副虚弱仿若细柳的样子,凤眸中满是冷意,他强硬地横抱起她便要离去。
司仪劝道:“夫人有了身孕莫要在这阴寒之地多待,快些走吧,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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