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池的心上人名叫姚如霜。
她出身于洛阳没落宗室,因与德怀县主沾亲带故的缘故,自十岁起便寄居在了显国公府内。
这几年显国公府里时不时便传出些风言风语,说这姚如霜死赖在裴家不肯离去,是瞧上了世子妃一位。
姚如霜心高气傲,听得此话后便与裴池避起了嫌,还去德怀县主跟前哭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要回洛阳去的意思。
裴池便下狠手惩治了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并出城去拦住了姚如霜的马车,只道:“你在洛阳哪儿还有地方可以去?”
姚如霜眼眸里流溢着泪花点点,倔强地别过脸去,寒风吹乱了她的碎发,将她的丰姿衬得愈发清濯傲然。
“便是回洛阳沿街乞讨,我也不想再留在裴家任人奚落。”
裴池自是不会让姚如霜吃这样的苦,他便退而求其次道:“你若是不想留在裴家,我在京郊外还有几处庄子。”
姚如霜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只是这一回的风波过后,姚如霜便再也不愿与裴池独处一室,裴池每回来庄子上看望她时,她总要隔着屏风才肯与裴池说上两句话。
将礼节恪守的本本分分。
今夜是因着她的病来势汹汹,身边的丫鬟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赶去京里给裴池递了信。
裴池虽赶来了庄子上,却也未曾进屋子里去瞧一眼姚如霜。
他也不知心里是近人情怯多些,还是因着表姐这几年冷淡似冰的态度,少了从前的那一腔情热。
幼时父亲驻守西北,母亲时常进宫伴着太后娘娘,便只有表姐隔三差五地陪着自己说笑玩耍。
他早已习惯了表姐伴在自己左右。
也向往幼时与表姐无忧无虑地童真日子,所以他便理所当然地把对表姐的依赖当成了男女之情。
只是这些年表姐的态度已是再明显不过。
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弟弟,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裴池却未曾因表姐的拒绝而生出哀伤之意,反而心里还如释重负的很儿。
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虽心悦表姐,私心里却从未将她往男女情./事上想过一分。
若说欲./念,三年前的上元灯节,他对着样貌酷似表姐的沈菀荏时,倒还情真意切地生出过几分。
奇怪。
实在是奇怪。
夜风微凉,裴池拢了拢自己的外袍,视线所及的屋舍里灯火已暗,应是表姐喝了药入睡了。
裴池便收回目光,走出庭院后驾马往澄园的方向赶去。
马蹄声愈行愈远,直至消弭无声。
屋舍内的姚如霜便清咳了一声,让丫鬟红雪点上一盏烛火。
红雪点完烛火,便欲言又止地瞧了面色煞白的姚如霜好几眼,眼中愁光毕显。
姚如霜靠在架子床上,身子虽乏累的很儿,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也别怨我昨日泡了那么久的凉水澡,若不染了伤寒,怎么将裴池引来庄子上?”
红雪又是一阵无语凝噎。
世子爷的确冒着夜色赶来了庄子上,可是姑娘又拿乔不肯让他进屋,倒让世子爷在庭院里站了许久,这又是为何?
姚如霜借着烛火瞥见了红雪疑惑的神色,她便勾唇笑道:“对这世上的男人来说,得不到,才越会念念不忘。”
红雪这才状似懵懂地点了点头。
姚如霜不欲与红雪多费口舌,她自恃美貌,裴池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并且还将裴池的心也牢牢攥在了手里。
那世子妃一位除了她还有谁能担得?
*
澄园内。
裴池翻身下马的动静惊醒了廊下正在打盹的绿竹和红珍。
两个丫鬟忙替裴池打起了帘子,并躬身问道:“爷,可要唤醒小夫人?”
东厢房内悄然一片,应是沈菀荏睡熟了。
裴池便对着两个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点了盏烛台后,便独自一人走进了净室。
净室里常备着他换洗的衣衫,且他沐浴时并不喜欢丫鬟们在侧伺候,是以绿竹和红珍便老老实实地立在廊下候着。
一刻钟后,裴池披着件墨色外衫从净室里走了出来,瞥见廊下立着的两个丫鬟后,便道:“不必守夜了,去睡吧。”
说罢,他便撩开帘子走进了东厢房。
隔着厚重的帐缦,沈菀荏正如同孤弱无依的小猫一般蜷缩在床榻里侧,瘦瘦小小的一团,饶是心肠冷硬如裴池,瞧了都有几分慨叹。
奔波了一夜,裴池也疲累的很儿,他便睡在了床榻外侧,与沈菀荏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方才沐浴时他还困意横生,如今睡在沈菀荏边上,他反而精神抖擞了起来。
沈家确实可怜。
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无辜的只是手无寸铁的沈夫人和沈菀荏罢了。
为着从前自己悔过一回与沈菀荏的婚事,这些年裴池心里总有几分愧疚,所以才会冒着风险救下了她。
至于外室一说。
他的确是存着几分卑劣的心思。
可他裴池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是察觉了自己对沈菀荏有几分兴趣,便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只要她乖顺,安安心心地做表姐的替身,他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裴池便翻身瞥了眼沈菀荏,凑近了些后才瞧见她蒲扇般的浓密睫毛上凝着的泪珠,以及素白脸蛋上委屈不已的神色。
应是在做噩梦。
这些日子经了这么多变故,她自该是害怕极了。
裴池难得发了一回善心,便欲替沈菀荏掖一掖被子,她若染了风寒,少不得会过病气给自己。
修长的手指拉住了锦被的一角,正要往上一提之时,熟睡的沈菀荏却好似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伸出如藕般的玉臂,打退了裴池的手指。
她动作轻柔的很儿,裴池虽是被打了个正着,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他勾唇一笑,只觉得这沈菀荏当真与他相生相克,自己难得要对她好些,却还能被她这般无知无觉地打断。
裴池正欲作罢之时,沈菀荏也不知梦到了些什么,粉唇嘤咛出些细碎的梦话后,便翻身抱住了裴池的窄腰。
单单只是环住腰还不够,她还越箍越紧,大有将裴池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的劲头。
裴池吹了一夜的冷风,方才囫囵沐浴时浇在身上的也是冷水,如今他外衫半敞,肌肤冰冷刺骨。
而沈菀荏却好似被人架在火堆上灼烫了一般,浑身滚烫无比,便紧紧地贴着裴池冰冷的肌肤不肯松手。
床榻边上的烛台未熄。
一阵温软的馨香投入怀中,裴池的心绪已因沈菀荏的动作而纷杂紊乱。
他非圣贤,欲./念自是会不受控制地肆意冒出来。
只是……
他与沈菀荏肌肤相贴,自然能察觉出她过分滚烫的体温,像个火炉一般。
应是发烧了。
裴池压下自己的非分之想,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忙凑近了去摸沈菀荏的额头。
冰冷的手一触碰到她滚烫的额头。
沈菀荏便又顺势钻进了裴池的怀里,与他严丝合缝地紧贴,而后才似寻到了依靠般梦呓出声道:“阿母。”
这般动作之下。
锦被便也滑到了她的腰际,缓缓露出那薄若蝉翼的肚兜来。
雪软若隐若现,摧着裴池的脑袋发晕发胀。
理智与欲./念争执不下。
片刻后,裴池逃也似地翻身下榻。
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至于要对个在梦魇中思念阿母的女子下手。
绿竹与红珍本已睡熟了。
谁知却被世子爷的心腹小厮阿启隔着窗唤醒。
阿启神思慌张地说道:“小夫人发烧了,快去烧些水,我去请大夫。”
绿竹与红珍慌忙穿衣起身。
一个去厨上烧火烫炉子,一个去东厢房里伺候小夫人。
裴池正靠坐在东厢房的临窗大炕上,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依稀能瞧见他周围笼罩着的阴鸷气息。
红珍只匆匆瞥了他一眼,便立时去架子床旁瞧了瞧沈菀荏,见她额头滚烫后,忙道:“爷,小夫人应当是发烧了。”
裴池并未应声。
好不容易驱散了方才映入眼帘的雪腻肌肤后,他那澎湃的心绪才平静了一些。
说来也是奇怪。
他曾经也见过表姐在病中双颊通红,肌肤滚烫的模样,可那时自己只觉得心有不忍,非但没有方才对着沈菀荏时生出的蓬勃欲./念,连心绪也波澜不惊。
这是为何?
裴池久久没有答案。
因心乱如麻,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御前司里那个极爱喝酒的同僚。
他曾在酒后大坦阔论家里的正妻与美妾,只说他虽敬爱正妻,却又离不得美妾的身子。
越是爱自己的正妻,反倒不敢亵渎她,连在床榻上总是那老老实实的样子。
他对表姐应就是这般敬爱且不敢亵渎。
而沈菀荏则只是表姐的替身,他自然会对她生出那般旺盛的绮念来。
就是这样。
不多时,绿竹便端了清水进屋,多点了两盏灯后便替沈菀荏擦拭起了身子。
她仍是未醒。
温水里勾芡了冷水,虽不至于烫到了她娇嫩的肌肤,可她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绿竹替她擦完手臂后,她便不适地发出些娇吟声。
丝丝入耳。
摧人神智。
裴池慌忙地从炕上起身,再度往净室里走去。
再度用冰冷刺骨的凉水从头到尾地浇了自己一通。
这才让他的欲./念偃旗息鼓。
狗男人等着吃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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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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