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讲完后，悬崖前、整块野外的荒地上，生生安静了几分钟。

小狸猫倒是有很多话说，“凌小小！凌小小！！原来是你自己分裂的舍利子，不是别人修改的呀！！你快点恢复记忆啊！爷也想知道舍利子怎么分裂呀！！爷要造一群小麻辣香锅，陪着爷玩天玩地！！”

可惜她困于猫身，激情喵了几声后就得到了几个摸头——凌小小心不在焉地摸着她的小脑袋，脑子里想的全是刚刚听到的这段故事。

原来他曾经自己分裂了自己的舍利子，所以这一辈子的他，才会有这么多的特殊。

他没有过往的记忆，没有先前的智慧，甚至连标志着迪普系人的舍利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为了——

去救五个偶然相遇的人。

可真够圣母的……

然而凌小小也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他既胆小、又懒惰，不理解那些追逐伟大征程的人、或者迪普系人，可这不妨碍他也会真诚地赞叹这些人的勇气。

只有这些人的存在，才会推动文明的进步。

但是一想想这些人就是曾经的自己，凌小小又极为别扭，连那些伟大的意义都不好意思再说出口……

或许是现在的他，实在跟故事里的那个他，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甚至他都有些隐隐地担忧——眼前的这几人，会不会在了解他后感觉到失望，他们的英雄，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庸俗的人类？

凌小小不自觉咽了口水，他还记得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他看向结巴。

舍利子那玩意真是玄学，一个眼神结巴居然就懂了，他温声地回答道，“时，时间是错乱的。妈妈，你的时间，是错乱的。”

凌小小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坐在凌小小对面的一个更小的小孩，看起来差不多五六岁左右，声音还带着股奶气，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成熟，他插话进来，“妈妈，老大的意思是说，你记忆中很多东西都是混乱的。你其实根本没有上过小学，你的生长速度有时要快于一般正常的人类，有时又慢于人类，直到你中学左右，你的生长速度才平稳下来，从那时候开始你才读书。虽然你现在的年龄是二十五岁，但实际上，你只在地球上生活了十四年左右。也许是因为舍利子的缺失，你的记忆比一般的人类还不可靠，在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脑海深处，你编造了一段完整的小学经历。”

这……这怎，怎么可能？

凌小小目瞪口呆，他现在只要脑子稍稍一动，就能想起那个严厉的数学老师，那个坐他前排乖乖的女生，那些在操场上追逐打闹踢球的日子，连那满身的汗味似乎都飘在身边。

那怎么可能，是他脑海中编造出来的呢？

小男孩那充满稚气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其违和的运筹帷幄的笑容，“那你后来，还见过小学任何同学、老师、或者认识的人吗”

凌小小愣住了。

“妈妈，”刚刚那个说话的女孩拉了拉他的胳膊，一脸崇拜的表情，“你真的是是整个宇宙中，最聪明、最勇敢的迪普系人，你能构建那么完整的一段记忆，真是太厉害了。”

等，等会！

凌小小忍不住了，他暂时把那些过于庞杂的信息抛去一边，“能不能，”他环视了一圈这奇奇怪怪的几人，“不要叫我妈妈。我真的受不了啊！”

上一辈子的他多么勇敢聪明，他是没看到；但此时的凌小小异常坚信，上一辈子的他，肯定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周围几个人，互相看着，居然都笑出了声。

结巴仰头看着凌小小，吭哧吭哧地说道，“迪，迪普系人的世界，没有男，男女的分别，所以……”

等他一句话实在太慢了，凌小小忍不住中途就打断了他，语气难得地强硬，“我知道，但是我有。”

他有男女之分、他会觉得别扭。

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球人。

结巴恍惚了片刻，又淡淡地笑了出来，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闪动着理解和包容，“妈……”他习惯性地开口，却在看到凌小小的脸色迅速改了口，随后高兴地说，“你，你做到了自己想做的，真好啊……”

“什么？”

对面的小男孩抢话答道，“我们认识你的时侯，你就说想真正体验一次人类的人生。”

“是啊，你做到啦！”

其他几个人，都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容，是正儿八经地为他高兴着。

唯独小狸猫略显不满地喵了一声：你小子原来从上辈子开始就不想做迪普系人了呀，难道这辈子蠢得这么彻底，叛徒，大大的叛徒！

这几个野人的善意，几乎是扑面而来，凌小小顿时就有些后悔，刚刚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些，他们都是好心……

“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叫你啦！”那个坐在最近的小女生，抱着他胳膊说，显得特别乖巧懂事。

乖巧懂事？？凌小小心想完了，他不会真的把自己代入成这群人的妈妈了吧。

一想到这个，凌小小就觉得有些头疼，他已经不想在这听故事了，只想回家。

而且，这破地方的蚊子真的好多呀！

“嗯，你们把我带来，”凌小小直接地问出口，“是要做什么吗？”

月明星稀，朗朗夜空下，那几个原本侃侃而谈的人，忽然同时住了嘴，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看起来竟然有点难为情。

“没事，你们直接说。”凌小小拍着大腿上的蚊子，鼓励着他们。

结巴对着小女孩点点头，那原本抿着唇的小女孩，这才开了口，“妈……”

大概他们真的是习惯了不好改口，凌小小忍无可忍地阻止道，“小小，就叫我小小！”

“哦哦，小小，”小女孩清了清嗓子，“你有没有注意道，刚刚我们说，你的舍利子分了六份，但是这里坐着的，只有五个人？”

这一晚上，被各种海量过往都快砸晕的凌小小，此刻真真正正地懵了——

“你什么意思。我难道一块都没给自己留吗？！”

凌小小慌乱地回头去找结巴。

结巴一对上他的眼神，便稍显沉重地点了点头。

“什么？？？！！”

上一辈的他难道是程心转世吗？？

凌小小按着自己的眉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对，不对，”他想起了什么，“我爸妈说他们亲手将我的舍利子放进我的身体的，我不可能一点都没给自己留的！”

“舍利子，并不是一个固定的物，”对面的小男孩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你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来解释它。舍利子永远属于你，即使你给出去了全部舍利子，它也在你的驱壳中重新慢慢地生长出来。但那速度极其慢，你是不是小时侯体弱多病？你是不是连心波流都用不了？那正是因为你赠出了全部舍利子，而自身的舍利子来不及发育完全。下一次，如果你在重生的时侯，还没有集齐全部舍利子，恐怕……”

那小男孩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他话里的意思，这里的每一位都清清楚楚。

小狸猫极有参与感地喵了一声：所以这个宇宙中第一个要死的迪普系人，要出现了吗？

“你们怎么，”凌小小脸色一片惨白，他捏着自己的手，怔怔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个贴心的女孩极极温柔地在他耳边说，“你告诉我们的。”

围着的五个人，五双眼，全都默默地注视着凌小小——

而凌小小垂下了那圆溜溜的脑袋，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所以，他，我是说我，我当时知道……”

他有些语无伦次，那双修长的手，在昏暗的夜里纠缠着捏在一起。

“知道，”小男孩说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谁分裂过舍利子。你当时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下一次重生的机会了。但是原本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四，在全身的血都快流干的情况下居然又坚强地挺过了大半夜，你大受感动，在那艘船上将最后剩下的一份舍利子也义无反顾地送到了老四的身上。我们阻止了，然而当时的你站在甲板的最前面，指着那一望无际的星空，大笑了几声，说——”

剩下的几个人几乎同时说了出来，看来他们对那句话都同样的印象深刻——“宇宙赐予了我生命，我当还他！”

……凌小小颤抖着唇，这都不是圣母转世，这简直是傻逼重现啊！！

结巴几人都还不明白凌小小已经彻底换了个灵魂，他们都因为回想起了当年那一幕而内心激情澎拜，彷佛那个绝无仅有的英雄再次重现——

小女孩兴奋地说，“我们曾立下誓言，找到你，然后将舍利子完璧归赵，让你重新获得不死之身！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到处寻找你的踪迹！”

小女孩另一边有一个没怎么说话的瘦高个，凌小小这在昏暗的星光下注意到他似乎瞎了一只眼睛，“可恶的老四，他中途就叛变了！如今他呆在西域，利用我们的身体，做了许多坏事，他肯定不会再遵守诺言了……。”

“所以，你得找到他，让他把舍利子还给你。”

“他身边有一群很厉害的打手，都是原先各地的猎人，找到他很难，但说服他还舍利子更难。但是我们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