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凌小小万念俱灰地想，我要买房，我要回去买房，没有什么比买房更简单的事情了。

比起其他人的激情献策，把凌小小带到这来的结巴反而算是沉默的了，但他一直在专注地看着凌小小，从来没有一刻转移过视线。

他忽然一双手轻轻地覆盖在凌小小那揪着的的手背上。他仰着头，结结巴巴地说，“别怕，我，我们会陪着你。”

小狸猫也同样激情四射地伸出脑袋，“喵！”

她也喵了个追随的意思。

“不，”凌小小缓缓地抬起头，一阵突入其来的夜风吹乱了他那浅浅的刘海，也算是彻底吹醒了他。

他清清嗓子，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郑重地看向他，带着笑，和喷涌而出的崇拜。

凌小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居然有一天，他也会收获这样的目光。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要找的那个英雄，确实早就已经死了。”他清醒地轮流扫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看着这几个野人眼里的光茫一个个地消失，“我不会去找什么老四的，不能重生，就不能重生。”

“可是，”结巴几乎和小狸猫同时喵了一声，两个不怎么说话的人，着急吐出来的都是同一个意思，“猎，猎人……追，追你，你躲不掉！”

是，猎人包围了他，处理中心要抓他，他的处境很危险……凌小小以前躺得够平，是因为他知道迪普系人可以重生；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即使现在知道了他不可能再次重生，他也没有奋斗的想法。

内心忽然有个声音轻轻地响起来，难怪他一点都不喜欢你。

可是凌小小转念一想，他不喜欢便不喜欢呗，老子凌小小，就是要做自己！

就做一条闲鱼，做一条只求今天快活、不问明日前程的闲鱼，做一条即使不能重生也坦荡地走向尽头的闲鱼。

更何况，人类本来就不能重生。

你不是想体验一把人类的生活吗？这次就让你体验一把大的，让你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凌小小抬头看着那前方宽阔无比的天际，忽然悠悠地扬起了嘴角，他似乎看见了十五年前的自己，那个自己同样也是望着这样的一片夜空，然后决定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出去。

凌小小笑出了声，“我想回家睡觉了，你们，”他侧过脑袋，用一种莫名慈爱的目光扫过这里的五个人，“舍利子不用还我，尽情地去享受去吧！”

那几人皆是一愣，这确实和他们设想的未来很很不一样。

凌小小拍拍膝盖，一身轻松地站了起来，他将在他口袋外面摇摇欲坠的小狸猫放好，然后和这里几人一一说了再见，便迈开了离开的步伐。

他甚至兴致勃勃地学起了白天的夏于。

要走得坚定，走得无比酷拽。

然而这地方实在是不太好走，不过几分钟后，凌小小就再也酷不起来了。

茂密的芦苇荡中，四周几乎一模一样，只顾着往前走的凌小小很快就迷失了方向，他一只手挥着那些长得高的野草，另一只手举高了手机，四下茫然地走着，试图接受点信号，“这破地方，怎么走的呀?”

小狸猫还在不停地添着乱：喵！（往北走！）喵喵！！（不对，往南走！）

忽然，身后出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凌小小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见结巴如风一般来到了他的身侧。

结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眼睛里也没有了之前单纯又赤诚的笑容，但是来到他身边的第一件事，结巴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凌小小的全身，然后他瞳孔一聚，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结巴蹲了下来，赤着手，将裹在凌小小腿上的一根刺果儿枝，小心翼翼地扯了去。

“路，路不好走，我，我带你走……”

他轻轻地说。

望着那一头狂乱犀利的头发，凌小小心头泛起一丝感动，“小结巴,你还挺细心啊！”

结巴没有继续说话，起身之后便立刻低着头，牵着凌小小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凌小小哈哈一笑，忽然上前一步搂住了这人脖子，“你害羞了呀？”

结巴整个脖子都缩了起来，支支吾吾地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小小却皱起了鼻子，说起话来更加不客气了，“你这身上都多久没洗了，你这可不行啊，得勤洗澡啊，走走走，我带你去洗澡！让你体验人间最极致的享乐，那就是——搓澡！……”

“喵！”小狸猫表示自己也要搓澡！！

“行……”

两人一猫就此相伴着渐渐走远，他们都不知道，不远处，正有一架望远镜，对准了他们离开的背影。

杨骑站在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顶，在确认凌小小真的已经离开后，他冷笑一声，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通话键，声音在幽黑的夜里像毒蛇一样淬着剧毒的光，“行动！”

是的，杨雪二人今天一直没有跟踪凌小小，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不会想到，凌小小的后面还有一条尾巴。

杨骑最开始跟踪的是夏于，因为他察觉到夏于那丝情绪的古怪之处；在夏于离开物业办公室时，他只不过好奇心驱使，才拍了一张凌小小的照片上传数据库核对，没想到那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凌小小？

他那堪称老古板的学长，居然会□□迪普系人？

杨骑眼前一亮，立刻放弃了夏于，转头就跟上了凌小小。

然而谁又能想到，居然会被他撞到了不死人？！

凌小小和结巴走得异常小心，甚至离得很远，但偶然的眼神交流还是让杨骑看出了不对劲。

他试着拍了张结巴那张脸，他手头上能调用的资料库远比夏于、甚至比林肖都要丰富得多，几乎瞬间就在信息库里，找到了结巴的信息——

伴随着信息出现的同时，数据库的右下角出现了一个闪烁着的深红色标记号。

“不死人，发现地点:西域，善攻击、反应灵活，有同行者，曾杀14名猎人，总部多次抓捕无果，标记为S级危险分子。”

杨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

S级？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S级的对象。

在整个中华区都战功赫赫的夏于，抓捕过的级别最高的，也不过是A级而已。

他指尖微微有些颤抖，点了返回键，回到了凌小小的信息页，他想看看凌小小的评级是多少。

然而什么都没有。

评级是流程性的工作，每一个迪普系人，被数据库收入的第一天，就得被评级。

然而凌小小的评级那块，却是一片空白。

与在同时，杨骑的电话响了，他看着那来电显示，心脏几乎怦怦乱跳起来——

查理.温特森。

处理中心的创始人、全球负责人，神秘到甚至从来在处理中心出现过的男人。

甚至于留下这个号码的时候，带他进处理中心的那个人，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说那是温特森的助理随口说的，说什么温特森先生有必要时会直接联系你们，说什么你们是处理中心最优秀的年轻人，给你画饼、画饼，懂不懂？！

杨骑当时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却执着地将电话存了下来。

等到铃声响了三秒，杨骑才接了起来，他恭敬地说了声你好。

那边很明显是用了什么技术，发出的声音一顿一顿的，纯翻译腔的机械声，令人意外的居然是汉语。

“你遇到了不死人？”

“是的，”杨骑小心翼翼的加了句，“温特森先生？”

对面并没有否认，还是直接吩咐道，“抓住他，立刻，不惜一切代价。”

“好的。不过，我需要总部的帮助。”

“总部已经派了十架直升机、三十名猎人过去，不要用任何分局的人手，人一旦抓到，立刻送回总部。”

“是！”

那边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下，明明听起来还是毫无波动的声音，杨骑却莫名其妙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凌小小，和那个不死人在一起？”

“是的。”

“呵呵，不要惊扰他，抓捕不死人的时候，避开他。”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急促声音。

杨骑暂时抛下了他心中的重重疑虑——比如说，为什么总部要直接插手不让高阳分局的人介入？

又比如说，一个连危险级别都没有划定的人，当真那么重要吗？

他转动着方向盘，牢牢地盯着凌小小两个人，看着他们挤在人群中、一前一后上了躺公交，然后跟随着这辆公交，一路来到了城市的最西边。

总部的人来的比他设想的还要快，挂断电话不过两个小时左右，三架纯黑色的MH-53结重型直升机，就沉稳地降落到郊野公园外围的一片空地上。

三十名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依次排开，从容不迫地从直升机上跳下来，黑夜是绝佳的掩护体，他们猫着腰，动作甚至比风都轻，一步一步，迅速摸近那个悬崖。

一切都都已经就绪，只待凌小小离开。

杨骑远远地用望远镜盯着，中途甚至想过用什么办法吸引凌小小离开，然而他毕竟离得远，只能看清几个人一直在说话，但根本不清楚这些人围在一起在干什么，不敢轻易举动。

幸好凌小小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唯一对杨骑不太友好的，就是他也带走了结巴。

不过，看着剩下的几个席地而睡的人，杨骑也没有太沮丧。

他已经一一核对过，每一张脸，数据库里都有名有姓，每一个人，都是纯纯的S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