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夏于也在仔细地打量着眼神这个人。

一朝被蛇咬的夏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哥，你咋了?”被盯得有点发毛的花小三，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想了想，夏于低声地问，“你为什么叫花小三？”

“啊……”花小三眼神有点发愣，“哥，你这是……”

老家伙突然捂着鼻子，开了金口，应该是因为鼻子不通气的原因，声音闷得不行，“小三，回答他。”

“不不不，老师，我不叫这个名……”花小三还是知道自家这老师尿性的，立马解释道，“你不能这么叫我……”

“好的，小三！”

“不不不，我会被笑死的。”花小三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都在这说什么废话？！夏于手搭上后视镜，不耐烦地敲着，“回答我的问题！”

他脸一黑，花小三就下意识地开口，“呃……因为二哥叫花不二，所以我叫花小三，对，”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对吧？”

夏于继续阴沉着脸，“花不二为什么排行老二？”

花不二是林肖的弟弟，如果是被安排的人，应该只会回答他和林肖的这层关系。

花小三挠挠头，不理解但还是认真地回道，“因为你跟他结拜了啊，你是老大，你当时说自己姓花，叫花大，他就一时兴起，给自己改名叫花不二……”

当时夏于还很年轻，他初次执行任务来到西域，偶遇了因为想偷迪普系人的毛发，被逮住了而差点被生吞活剥的花不二，夏于救了他一命，花不二便立刻认他做兄弟，还非要拉着他结拜。当时的花不二正好觉得自己的原名不好听，顺着“花大”这样一看就是随便取的化名，给自己取了个别致的名字。

并且还让自己的小弟，也就是眼前的丑学生，当时的小男孩，也跟着他们改名。

这样琐碎的小事，除了他们三个，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是夏于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老家伙缓缓地回过头来，那是一张和佛像前念经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他缓慢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苍老的手上有点抖，声音却意外地稳如泰山：

“年轻人，双眼所见，便是真实。上车来吧。”

夏于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狗屎运。

不过是决定劫一辆车，就劫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智者。

智者微微一笑：“缘分和因果，是这个宇宙中最神奇的事情。”

花小三用人类的语言更朴实地翻译着，“因为我和老师最近没什么收入，所以得多在外面跑跑，得创收嘛。”

“创收？”夏于眉头一皱。

“咳！”智者咳了一声。

花小三害了一声，一脸那可是我亲大哥、我当然得实话实说的表情，他没理会老家伙的明示，对着夏于继续说，“我们老师主要就是做咨询。情感、家庭、婚姻、牛羊接生，”

夏于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而花小三讪讪一笑，“沙漠绿化、算命塔罗牌，这些都做。西域迪普系人多嘛，所以他也给很多迪普系人提供服务。”

“这跟，”夏于一时语塞，“这跟传说中那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宇宙的奥秘和迪普系人所有秘密的智者，有什么关系？”

“原来外面是这么传我的啊？”

“原来外面是这么传你的呀?”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发出了如上感叹。

夏于两眼一黑。

花小三兴奋地说，“那行走江湖，确实得有个敞亮的外号啊！”

智者似乎觉得颇为光荣，他一脸感慨地摸摸已经谢顶的脑袋，“哎呀，这可不是，让人羞愧，羞愧啊。”

他妈的！果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夏于将目光放到了花小三身上，说，“别废话了！小三，你帮我去找几个能干活的人来，再找来一个挖掘机。”

“你要做什么？”前面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

此刻五菱神车还停在路边。

“我朋友在刚刚那片地方失踪了，”夏于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智者那老家伙，“有人挂你羊头卖狗肉，哼，谁知你也是个草包。”

智者那张因为鼻子歪了一半而有点滑稽的老脸一怔。

但这并不是因为夏于的不客气。

他隐约意识道什么，立刻伸过头来，让夏于将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夏于怎么可能理他？！他甚至看都懒的看这个人，只催着花小三去联系人，然后就想夺过方向盘，回到之前的地方。

智者却难得强硬地搭上夏于的胳膊，高声说，“你说清楚！”

“说你妈说，”夏于哪里是乖乖听话的人，如果花小三紧张地在一旁看着，他早就一脚将这个碍事的老家伙踢了下去，但是即使有所控制，他还是十分暴躁地将人的胳膊甩了出去，随后拎着人的后颈想将人活生生从前排拽到后座。

“哎哎哎！”

“哥，你别，别！我老师老胳膊老腿的……大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坐在副驾的花小三，急得满头大汗地居中调停。

智者个子矮，单论身型，活像个不倒翁，夏于几乎没用上什么劲，就将人拽到了中控台。

脚在空中，眼朝着地下，丑学生只会咿咿呀呀乱叫、连搭把手让自己体面一点挪到后面都不会，智者心想可真是有辱斯文啊！

在这野蛮人的面前，不拿出点真本领是不行了！

于是，他高声说：“你是迪普系人和人类的后代，所以有不同寻常的力量！”

什，什么？夏于下意识松开了手，智者那个老东西瞬间头朝地滑到了座椅的下面。

他的丑学生——花小三这次终于机灵了点。他一把抱住了智者的老腰，没让这人真正地颜面扫地。

“咳咳咳！”

被扶正之后，因为头部充血而满脸通红的智者，假装严肃地咳了几声，在花小三的搀扶下，他迈着小短腿自己越过了中控台，挤到了后排座位。

随后看向神色复杂的夏于。

夏于同样也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生殖隔离，适用于人类和其余所有物种。”

“哼，”老家伙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这是处理中心那本教科书的观点吧。那本书，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夏于眉头一扬，“难道是你？”

智者脸又微微一红，“那倒不是……那是一个迪普系人写的！他写那本书，是为了让人类更好地了解迪普系人，但是他又特别鸡贼，他认为一旦将迪普系人的秘密完全地公之于众，一来是对迪普系人可能不利；二来可能会导致地球大乱，所以他胡编乱造了一些内容。比如这狗屁的生殖隔离，那是他在人类文化中找个一个词，随便安上去的！事实上，人类和迪普系人之间，造小孩并不难。”

“地球大乱？”夏于敏锐地问。

对迪普系人不利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造成地球大乱？

智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你这样，有夸张力量的正常人，”最后三个字他咬的格外清晰，“你知道是有多难得吗？实验室的那群疯子，做了一代又一代的实验，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这样的人出现！”

夏于一怔。

“大部分迪普系人和人类的混合，是杂种、是败类、是四不像的怪物，有些甚至都没有人的长相。如果这样的基因长久地混在地球人的基因池里，未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我不是不死人？”

“当然不是。”老头仔细地解释着，“人类和迪普系人，有三种关联方式。”

老头了然地竖起一根短胖的手指，“第一种，是迪普系人夺舍，附在人类身上，这种迪普系人占完全地主导，这也是你们最熟悉的方式，那本教科书里，也只写了这种方式；”

“第二种，是所谓的不死人，迪普系人将自己的一部分舍利子，献给人类，就像将纯牛奶倒入苦咖中，混合成了拿铁，不死人既有一部分迪普系人的特征，又有人类的特征，这种融合，需要迪普系人作出极大的牺牲，所以最终形成的生物状态相对稳定；”

“第三种人，则是依靠人类的繁殖方式，让第一种人，与人类发生性.关系，从而生下混种人，第三种人极少极少，以前只出现再最疯狂的实验室里，所以你们都不知道，我自己给他们取了个代号。”

“什么代号？”

“小杂种。”

“……”

夏于浑身都是对着这人扁平的面中再来一拳的冲动。

智者却有些混不吝地一笑，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真正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自信地看着夏于，“现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吧。”

这老头还真有点东西……

夏于立刻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合盘托出。

从四人通过小狸猫知道“智者”的方位，到见到那群奇怪的人，到对话，到大地突然裂开一个口子吞噬了所有人，再到一切都瞬间变成了另一幅画面。

说完后，车里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夏于迫不及待地问，“所以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你的朋友，是那个叫凌小小的迪普系人吗？”

在之前的讲述中，夏于刻意没有提这一点。

他知道凌小小背后的身份肯定藏着古怪，处理中心、迪普系人、不死人，几乎都围着他转，这老头既然确实对迪普系人了如指掌，那么肯定也知道凌小小的存在。

所以在不确定这老头是敌是友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暴露凌小小的。

但是不提，会不会这老头不会全力助他？

夏于犹豫了一秒后，说，“这不重要。”

“那肯定就是了，”老头目光飘浮在半空中，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难怪，难怪他弄出了这么大阵仗……”

最烦这些打哑谜的人……夏于捏着智者的肩膀头子，急忙追问，“他是谁？大阵仗是什么意思？我朋友究竟去了哪里？！”

“呦疼疼疼，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手劲多大是吧?”智者瞬间就疼得龇牙咧嘴的。

夏于立刻松开了手，不过他还是片刻不停地问，“他们到底在……”

只要想到现在的凌小小可能同上次一样被残酷折磨，夏于就觉得自己在这车里简直一秒钟都坐不下去了。

智者却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他展现的这种着急就是天大的笑话，“你知道，凌小小是谁吗?”

“他是谁以后再说，”夏于磨着后槽牙，拳头捏着嘎吱嘎吱响，声音里藏着克制不住的危险气息，“你要是知道他现在在哪，就痛快点说，否则别在这浪费时间！”

“我浪费时间？”智者忍不住笑出声，“明明是你在这浪费时间！”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凌小小就是安奴，安奴怎么可能会出事？”

夏于猛地愣住了。

什么，他是安奴……安奴？

“呦，你不会知道安奴是谁吧？”

夏于轻轻地开口，“知道……”

处理中心的教科书——《迪普系的秘密》，曾经用一章的篇幅介绍过那个带领着迪普系人来到这个星球的人。

“安奴谁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花小三，好奇地插话问道。

“安奴啊，那哥们可真牛逼……不过迪普系人不分男女，他也许是个老娘们也说不准。就是他勘破了宇宙飞行的秘密，带着几千个舍利子来到了地球。”

老头脸上呈现出无限崇拜的表情，沉默的夏于，也看向了他。

“据我目前所知，舍利子能够夺舍附在人类身上，是他发现的；不死人是他创造的；就连处理中心，都是他一手创办的，”

夏于一愣，老头看了他一眼，“不过那还是很早期了。查理.文特森骗了他，查理以致力于让两个种族和平相处的借口，骗安奴写出了《迪普系人的秘密》那本书，后来安奴发现了查理的真实目的，两个人彻底分道扬镳，处理中心这才转变为一个全力敌视迪普系人的机构。”

原来如此……夏于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总感觉，查理和凌小小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羁绊。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他，最关注的。

“说完了吧，”夏于声音低沉，“说完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

“你怎么还不明白？”智者简直不敢相信他这辈子唯一见过的小杂种，居然是个榆木脑袋，“他不会死的！我也听说过凌小小身上的重重古怪的地方，我一直怀疑，一切都是安奴的设定。安奴想千锤百炼，想让自己的舍利子更加强大，所以他必须经过这种种磨难！至于你我，都是凡人。从来都没有凡人，去救天神的道理。”

智者叹出一口气，“救不了，也白白牺牲了自己。”

“不，”夏于异常果断地抬起眼，“他不是什么天神，对我来说，他不过是凌小小一人而已。”

他直视眼前的老头，“告诉我，他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