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凌寒第一次见到夏于。

当看到夏于扯着吊灯转动着一圈，伸出的腿结实有力，然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连踹翻了那一圈手下时，凌寒几乎瞬间便眼前一亮。

那群异人手下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在外从来没有失手的时侯，却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就抱着自己的胸口倒在地上打转。

肖全安原本正和凌寒站在一起商量事情，看见这惊人的一幕后，立刻震惊地仰头探看，想看看夏于究竟是从何而来，同时下意识地张开嘴欲叫更多的异人进来。

凌寒却忽然伸出手，拦在人前，他轻轻地说，“不急。”

肖全安便立刻不敢多动一步。

下一秒，结巴指着这里的两个人，刚刚落地的夏于就直逼这两个人而来。

肖全安被一脸凶狠的夏于吓得退后了几步，而夏于废话不多，直接顺手一抬，便掐住了凌寒的脖子，迫得凌寒不得不仰起头来——

“凌小小在哪？！”

夏于声音急促，手上用的劲也不小；很快凌寒就眉间微皱，浮上一丝痛苦的神色。

肖全安扑了上来，却踩中了自己那过长的睡袍，他差点直接表演了一个平地摔，但还是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求道，“我们也不知道凌小小在哪，你得问……”

老四到这个时侯还在装傻，“我可不知道呀！”

这个时侯的他四肢都断了，但是只要那群异人停止攻击，他体内的不死人基因，便能迅速地让他伤口愈合、断骨重生。

结巴比他伤得轻点，知道这人到现在还在贪图以后和肖老板一行人赚钱的机会，急得大骂，“你，你清醒，清醒……”

结巴一句话还没说完，夏于便放下了凌寒，转身一脚飞踢过来，踹向了老四的心窝口！

“咳咳咳咳咳！”被松开的凌寒瞬间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肖全安立刻上前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同时转头扬声向外面喊道，“所有的飞龙，进来！”

他一回头，正好和刚从楼梯口探出头、一身做贼气质的智者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两个人皆是一愣。

混乱还没有结束，肖全安的那一吼声音响亮，外面蹲守的手下——也就是被他称呼为“飞龙”的几个异人立刻破门而入。

如果说，上一拨异人是奇形怪状的丑，那么这一拨人，则是整齐划一的奇怪。

绝对称得上“异人”一词。

小三是跟在智者的身后从台阶上跳下来的，正好赶上了这群人进门，他倒看不出这群人跟龙的相似性，只吓得瞪直了眼，“这，这是大蜘蛛成精了吗？！”

这群人，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一张标准的人脸，和数不清的胳膊和腿。甚至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胳膊哪个是腿，他们灵活地手腿并用，轮番踩在高级的地板上，无声无息、速度极快地朝主人奔去。

智者和花小三，吓得纷纷退后了几步。

与此同时，夏于几乎快疯了。

他拽住老四的领口，拎起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四，用尽了浑身的理智才克制住动作，没有将眼前这个人一拳一拳打死，他咬着牙,“凌小小，究竟在哪？！！！”

老四又呕出了一口血，他颤颤巍巍的、虚弱到眼皮都是一个劲直翻。

“快，快说呀！”结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一旁急道。

老四满嘴都是血，心里感觉自己真的有苦说不出啊！老子倒是想说，可你这拳打脚踢的，老子根本没机会说啊？！

哇！他又侧头吐出了一大口浓血。

疯狂的气血涌上夏于的脑部——妈的，一个一个，都在浪费他时间！

凌小小，什么都不会的凌小小，现在还有可能活着吗？

只要想到这一点，夏于就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他径直甩开了老四，老四立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软在地上，夏于一脚踩上去，正中他的胸腔——

“不，要！”

“住手！”

结巴和智者，几乎同时开口——结巴按住了夏于的小腿，脸上浮现出一丝哀求；

智者则匆忙地从后而来，越过那群将凌寒和肖全安围在中间的异人，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打死了他，更不可能找到凌小小了！”

夏于喘着粗气，几乎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那一脚好歹还是停住了。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自己，好像脾气越来越急躁了。

凌寒就是这时候出声的。

被那群一看就战斗力爆棚的异人围着，没有人会再怀疑他会陷入危险中。但是他却不动声色地往外撇了一眼，示意这些飞龙都下去。

随后，他清清冷冷地开口，“四爷平时会将没有用的东西，都扔进自家的乱葬岗，我知道位置在哪，你们跟我来吧。”

什么？！乱葬岗？！！

夏于这次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一脚对着老四的下巴踹了过来。

刚刚清醒过来一点的老四，又飞速地眼前一黑。

这次是彻底晕了过去。

结巴看着人还有最后一口气，就没管他，心想反正这人会恢复的，他跟上急匆匆的夏于。

夏于则跟在凌寒的身后，一双鹰眼紧紧地盯着凌寒；肖全安努力用自身隔开夏于和凌寒的距离，看起来生怕夏于再度发疯；智者又跟在结巴的身后，一张老脸忧心忡忡地望了眼肖全安和凌寒。

花小三是这个局里最置身事外的人，他用手不停地笔画着，还在回想刚刚见过的那群大蜘蛛精到底有几条腿几个手。

几人一起迈上了寻找凌小小的道路。

.

而凌小小，被万众关注的凌小小，此刻又在干嘛呢？

或许要再一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了——

他并没有在努力地自救——也就是努力地搬着尸体，试图摞成一个足以让他爬上栈台的高度。

而是，在哭，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的舍利子，那颗对安奴的勇敢睿智念念不忘的舍利子，真的快被凌小□□疯了，“你哭什么啊？！”

凌小小哭得鼻子通红，看起来可怜死了，“太臭了！”他两只手举在前面，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太臭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你才搬了这么一点点！”

位于凌小小的正前方，栈台的正下方，有一个“小山包”，由各种残肢断臂和成型的尸体组成。

这也是逼得凌小小蹲地大哭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克制面对恶劣环境的生理性呕吐，吭哧吭哧在腐烂的尸水里忙了许久，结果仰头一看，别说借此爬上几十米高的栈台了，自己蹲下来甚至还比“小山包”高那么一点点！！

“我就是没用，”凌小小梗着脖子回，“还不准我哭了吗？反正问题都解决不了，还不能让我哭一哭开心一下吗？”

哭一哭，开心一下？

安奴啊安奴……舍利子几乎想立个幡子立刻原地招魂，你赶紧睁开眼看一看呐，你这一辈子都荒唐成什么样子了啊！

凌小小：“你别想cpu我！安奴是谁？你要是喜欢安奴，你就自己去……”他突然瞪大了眼，通红的眼珠都瞪得直溜溜的。

“我艹，我他妈是安奴？！”

拜爸妈从小在自己耳边的各种念叨，他虽然对迪普系人几乎一无所知，但也知道，那个在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安奴是谁。

舍利子抚额(当然，一个虚无状态下的球体，是做不了这个动作的）叹气：“我都已经说了说了八百遍安奴的名字了，你现在才听清吗？！”

凌小小点点头，剧烈地、诚恳地点着头。

“行吧……”舍利子完全放弃了，“你还是继续哭吧。”

反正你死了，安奴就会回来了。

凌小小还在震惊那个传说中的安奴，居然就是自己？？！！

不过既然如此，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舍利子现在对他这么态度恶劣了。

简直就是一线城市核心地段超级无敌大豪宅变身失败，直接锐减成高阳他自己租的那套老破小！

对比太过鲜明，围观者伤心一点也是很正常。

围观者忍不住又在此时提醒，“你要是再想一会房子，你那个朋友，大概真的要死了。”

余光明！

凌小小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夏于的姐夫还在他身边。

余光明之前被他抱着胳膊脱到了离他最近的角落里，这样余光明就能靠在墙上，最大限度远离一点那些腐臭的尸体。

凌小小吸吸鼻子，赶紧直起身来朝着余光明而去，后者正靠在墙上，无力地歪斜着上半身，同时眼睛闭得死死的，脸上一片惨白，看起来不比支撑着他的两侧尸体好到哪里去。

不过当凌小小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在他鼻下伸出一根手指时，发现还是能探出一丝浮游般的气息的。

“余光明还真是命大……”

凌小小感觉自己都快没气了。

他随手抹去那几根白骨，然后挑了其中一具还算干净整齐的骨头，也不管那是什么部位，垫在余光明的旁边，同时转身坐了上去。

仰头靠在冰凉凉的暖白色墙壁上时，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正当这时，突然一个念头灵光一现，他嚯得一下放正了脑袋。

“既然我就是安奴，那么……我能不能把我的舍利子分一点给余光明？”

就像当年安奴救结巴几人一样。

舍利子重重一愣。

“别不说话啊……快说行不行？”凌小小直起身子，激动地问。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只要能给余光明一点舍利子，让他也能成为不死人，那么他就能清醒过来，既不怕死、也有一身的力气，到时候自己就靠在这里享福，让余光明去摞尸体，再背着自己爬出去。

“你知不知道，”顿了几秒后，舍利子开口的声音意外有些郑重，“分裂舍利子，会对你自身造成极大的伤害？”

“害，不就是安奴变成凌小小吗？我能接受！”凌小小大言不惭地说。

“不，”这一次，舍利子却没有跟他插科打诨，“你的舍利子，也就是我，本身就处于在恢复的状态，如果你这时候还要分裂，只会比上一次的后果还要严重。你有可能会极速地衰老，有可能会瞬间瘫痪，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这副肉身，而且，你绝对不可能再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