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人影走开,付芮挡住刺眼的灯光。
双眼适应明亮后,她坐起身,看到博希和付锐已经穿戴整齐。望一眼墙上的时间,才四点。
“起那么早,要干嘛去?”
博希是要去后厨工作,这个她知道。但,付锐是要做什么去?
“去地下工作。”付锐冷冰冰地对她说。
她不想看他,重新躺下。
“你也要去。”
有人在靠近。
付芮脑袋往里撇。
身后的人沉默一小会儿,语气从冰冷化为淡漠:“凡是A区的犯人都要去地下工作,要是不想进黑屋子就赶紧起来。”
男人说完就远离,铁栏门咣当一响打开。
付芮睁着两只眼虚看墙面。下一秒,她重新坐起身,深呼吸后,走向卫生间。
“付芮,快点吧。其他犯人都聚集在一楼大厅。”博希提醒她后,也跟着出门,往另一方向走去。
等她出门,顿感四周十分安静。经过的牢房都空无一人。她贴着走廊扶栏往一楼大厅看去,大厅规规整整站着几千人,他们一对对双眼,规规整整盯向她。
他们仿若经历数万次教改,终于蜕去一身恶皮,重新化为军蝶。
几千双眼睛汇聚一线,全面压迫过来,她赶紧退后一步,情不禁加快脚步。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监狱,还是军事基地。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这些人依旧盯着她。她熟视无睹,找到自己要站的位置,镇定从容地一步一步走去。
可有一个人偏要提示她的懒惰行为。
站在最前面的付锐,如大军将领斥责警告其他人不要有这种懒惰散漫的行为。
她全然当作局外人,把注意力放在每个人双脚前的厚重装备上。
经过一排犯人,他们就收回目光脑袋回正。
待她插入最后一排队伍站定,全部人早已目视前方,仔细听最前头付老大的讲话。
此时,付锐已开始讲地下工作的注意事项,以及强调纪律。
她听了一回儿,环顾四周最外围全副武装的狱兵,心里的怪异感又来了。
监狱明明有正职长官,干嘛要听一个犯人讲话。
她踮起脚尖看向付锐那里,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高级长官。他们满脸严肃,认真地听着,一双眼还时不时扫视犯人。
付锐讲完后,退入犯人大队伍里。一位年纪稍长的长官,挺着脊背上前做最后的总结。
最后一个字落下,大厅顿时活跃起来,犯人们蹲下解开装备,一件件往上套。
付芮也跟着蹲下,解开装备,有样学样地穿上去。
全部人穿戴整齐,站地笔直。
包围他们的狱兵整齐划一往后退五步,脚跟一顿地,犹如一声命令。
付芮感受到脚底地板一阵强烈的晃动,身体跟着不稳。穿着厚鞋底的双脚被吸附在地面上,一股支撑力升上来扶住她的身躯主干。
几千犯人大队所排列站立的区域与其他地板分裂,接着,如坐电梯往下坠。
付芮眼前一下子变得漆黑。耳边有风声呼啸,但她身体没有感受到烈风,只有心脏感觉到些许难受。
地面一震,坠落停止。
黑漆漆的四周响起大家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其中包括了付芮。
她捂着闷痛的胸。
“妈的!人没被暗河淹死,心脏病已经确诊了。”
男人带有一丝冷幽默意味的咒骂声来自她的前面。
暗河?
她正要询问,一圈光亮从他们这里发射,沿着四周湿漉漉、光滑的墙壁传导,接力点亮一环又一环的灯管。
依仗着光,付芮看到他们正前方是一条百米多高、几十米宽的巨人隧道。
她高高昂起头,嘴巴情不自禁微张,目光从头顶,沿着隧道顶移到远方拐弯。
这里更像是一个专门为某种巨型机器修建的可移动通道。
再仔细观察通道墙壁,水亮光滑,她忽然想到蛇体滋溜滋溜钻穴道的模样。
空荡荡,白晃晃的空间,传出哨鸣。
周边的人群开始散开,按照编号入团。
几千人大部队分成小两百人团队。
付芮作为新来的,眼见自己落单,连忙追上前面咒骂自己确诊心脏病的男人,跟着加入第九团。
两百人的团队围着一个粗狂的男人,瞧众人的神态,应该是第九团的负责人。
付芮被人群包裹,恰好站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个有心脏病的男人。
想起令她好奇的暗河。
“大哥……”她伸手想拍男人的肩膀。
“开工!开工!”
第九团负责人声如洪钟,挥舞着荧光棒指挥。
男人从她手下溜走。
“20人为一个小团体,去坐车,一定要跟着领队,听领队安排。”
付芮继续跟着前面的男人,与其他18人组成一队,坐进露天悬浮平板小车,等待前面的小车先走。
等待发车中,付芮感觉到旁边有人换座位。
眼角一斜,看到男人露出两颗大门牙呵呵一笑。
“刚才,你喊我有啥事?”
付芮顿时来了精神,这大哥看起来还蛮好说话的。
“大哥,我有听到你说暗河?是跟我们下地工作有关系?”
大门牙心脏病男人,没有立刻作答,两只手到处摸口袋,间隙他问她叫啥。
她如实说了。男人听到后,摸口袋的手一顿,嘟囔一句:“是跟付老大一个名字?”
“草头下一个内,内外的内。”她手指比划。
付芮暂时不想说开他们的亲缘关系。
“哦,哦。我知道那个字。我看过你那天打架的狠气,跟付老大老像了。要不是知情他只有一个外甥女,我还以为你是他外面的小孩。”
男人笑嘻嘻地摸出一根烟。
“不是。”付芮看出男人只是在开玩笑逗逗她。
男人又摸出打火机,咔嚓咔嚓正要点上,一只手迅速无误地抓走烟跟打火机。
“老鼠哥,这里不许抽烟。”
来人是他们的领队阿贵,长相平平无奇,身材中等,年纪比老鼠哥轻,但全身散发着一股敦厚可靠。
“阿贵队长,您就饶我这一次吧。”
老鼠哥抱拳求饶,但脸上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意思,表情颇有些无赖。
阿贵队长摇摇头,两只手在老鼠哥身上摸来摸去,伸进伸出,掏出十来根烟。
老鼠哥露出大门牙开始傻笑。
待阿贵队长走后,付芮继续问暗河的事。
“暗河嘛,我知道的也不多,该怎么跟你解释呢?”男人大拇指扣扣鼻孔上壁,两眼往上看。
此时小车轻微晃动,周边的景物开始变换。
付芮面对如此不雅的动作,只好转移视线,盯着男人露出的门牙。
“哦\/我打个比方啊,这暗河表面看确实是一条河,其实是外星族的先锋队。”
“先锋队?”
“对,它们贼心不死,还很阴呢。在地下偷偷蔓延扩大势力,妄想攻入帝国内部,把我们人类都感染死。”
“感染死?!”
“是啦,所以,你最好祈祷不要有意外发生,不要有其他暗河分支涌过来,否则,还是赶紧淹死吧,省的受罪。”
“为什么这么说,淹死在你口里还是好事?”
“新来的小子。老鼠哥我可是见过很多那些从暗河逃生回来的人,□□一日接着一日融化。”
老鼠哥说着说着,双眼失神,下一秒,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冷抖擞。
他眼里的恐惧从付芮澈亮的眼瞳闪过。
小车平平稳稳行驶,排在他们前面的小车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主轨道,停在今日工作的区域。
付芮扭头看其他小车上的人,他们下车后的行动都差不多。
左右排一双筷子队,领头人手掌按着光滑的墙壁,等墙壁打开一道门,他们一个跟着一个走进去,但是,她发现尾巴四个人抬着一个椭圆金属体。
没等她看仔细,他们的小车一拐,弧形银白水滑的墙壁挡住视线。
她无可奈何摆正头,余光扫到老鼠哥唇角的香烟。
老鼠哥留意到她的目光,又是露出经典傻笑,晃晃手表示没火,只是放嘴里咬咬过嘴瘾。
她笑得平淡。
她不是阿贵队长,不在意这些。
车子离开主轨道,停在一处看不出与其他通壁有什么不同的银白水滑墙壁。
然后下车,左右排队,跟着领队走。
在她身后的四个壮汉抬着椭圆形金属体。
这下她可看清楚了。
金属体外表泛灰银光,看不出拼接痕迹,光滑无比。那四人的手托在下面,好像天生就跟金属体连在一起,走动间稳稳当当。
“跟紧了。”
旁边的老鼠哥余光注意她脚步缓顿。
“我们身后的是什么东西?”她顺嘴问到。
“冰雾。”他快速瞥一眼身后的椭圆金属体,“对付暗河的。”
“冰雾?”她疑惑地发出轻声。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老鼠哥朝前努努嘴。
队伍适时停下,他们的阿贵队长用手掌贴墙打开一道隐形门。
付芮走进去,发现门后就是一个大电梯。
等全部人走进去,脚下微动,电梯上升。
上升到一半时,付芮突然感觉到冷,电梯升得越高四周温度就越冷。
“大家别忘要提早打开防冷装置。”
阿贵队长转身对大家说,目光看向付芮,手抬起示意脖子后。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指头触碰到一个圆盘,可以往里按。
电梯继续上升,几秒后,停稳。
门一打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雾扑来。
付芮很好奇,很疑惑,他们要去哪里?到底要做什么工作?
轻飘飘的雾气慢慢散去,一截十几米的短通道尽处又是一道门。
阿贵队长对着门上的屏幕,划拉点击,看几眼绿色数据后,打开门。
两排队伍进门后左右分开,踏上传送带,沿着两米宽的长筒通道往下移动,通道外侧是一面特殊透明墙。
付芮一进门时,脸对着透明墙,只能看到墙外倒垂岩石壁,可等她跟着去左边通道往下移动,再看透明墙外面时,两只眼逐渐瞪大!
这是一个宽阔高深的地下洞穴。
一处冲开的裂缝,挂着一条亮闪闪,被冰封住的河流柱,它与最底下冰冻湖泊连接。
她反应过来刚才出入口所看到的只是洞穴的头顶。
“这是暗河吗?”她轻声发问。
分开时与她前面人换队伍的老鼠哥,好心回答:“对。”
“它怎么是冰冻的?”
“冰雾。专门克制它们,但有个缺点,时效短,需要定时检查填充。”
“难道,就是我后面四个人抬的东西?”付芮灵光一闪。
“对啦。你还挺聪明的。”老鼠哥拿出湿软皱巴的烟头,放进嘴里假装抽烟。
“那我们这是干什么去?”
“清理引流通道的冰晶。”
老鼠哥遥指对立两边大黑洞。
“那是干嘛的?”
“引流的。”
付芮沉默,又问:“怎么起作用?”
“嗯?暗河有个特点,它只会前进,如果给它一个返回的弯道,它也毫不犹豫冲进去。”
“所以,这是一个让它们偏航远离帝国的方法。”付芮接上话。
“啊呦,你太聪明了。奖励你一根。”
付芮抵开他从嘴里拿出的湿乎乎沾满口水的烟头。
传送带停止移动,他们已经来到底层。
前面又是一个门。
最前面的人推开门,拿一根铁索扣在墙上挂扣。
入口两面通壁上挂着一排工具,小锥子,小榔头。
一人拿一对。
付芮左手锥子,右手榔头,上下掂量着,又好奇地用榔头轻轻击打锥子。
身旁的队友向前涌动,她随手将锥子和榔头插在腰带上,跟着其他人走。
通道的尽头,是一道厚重金属门。
门匀速顺滑打开,大家的表情凝重一秒,接着互相接头交耳,从嗡嗡交流声里得知,他们疑问门打开为何比前一日还要顺畅。
付芮拿眼问问老鼠哥,发现他眉头紧锁,双眼晦暗。
她伸手臂,轻拍对方的手肘。
老鼠哥回望她一眼,挤出人群,站她前面。
“他们怎么不走了?门这不打开得挺好,看不出有什么故障。”
老鼠哥摇摇头:“这门不应该开得这么好。”
付芮疑惑地皱皱眉。自从下到地下,听的话都是些颠倒现实,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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