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时，郑允恩指尖还残留着奥斯卡奖杯的冰凉触感。

归心似箭的喜悦还没焐热，就被马秋婷一句“公司有紧急事”拽进了疾驰的轿车。

她以为是庆功宴的安排，直到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桌面上散落的照片，全是她和林挽在兰玉庭相拥的画面，亲昵的、笑着的、深夜依偎的，每一张都精准地捕捉着私密的瞬间。

平板屏幕亮着，正在循环播放一段视频。

镜头角度刁钻，显然是藏在暗处偷拍，画面里她低头吻林挽的颈窝，林挽笑着推她的肩膀，沙发上的毛毯滑落到地毯上……郑允恩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这是哪来的？”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你们监视我？”

马秋婷没说话，只是往椅背上一靠，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郑允恩的怒气在沉默里炸开，抬手扫过桌面，相框和文件散落一地，平板被扫到墙角，屏幕“咔”地裂了道缝。

“你们犯法了知道吗？！”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马秋婷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刚拿了个奖就敢在公司撒野？”

“为什么要监视我？”郑允恩双手撑在桌沿，指腹因为用力而发白，“是沈成彬的意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sorry，我只是按上面的吩咐办事。”

马秋婷抱臂看着她，像在打量一件失去价值的商品，“林挽现在是你的软肋，对公司来说，这就是风险。你以为拿了奥斯卡就高枕无忧了？公司还指着你赚钱呢。”

郑允恩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你早就知道？”

“你看她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马秋婷扯了扯嘴角，“藏不住的。”

会议室的空气像凝固的水泥，压得人喘不过气。

郑允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颤抖的声线：“所以你们拍这些，是想威胁她？”

“哦，不。”马秋婷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威胁她有什么用？我倒是觉得，她那样的小姑娘，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公开关系，退圈，放弃所有前程。你比我更了解她，不是吗？”

她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这段视频要是发出去，你俩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林挽上周的热搜就会坐实，‘靠郑允恩上位’‘捆绑炒作’的帽子摘都摘不掉，到时候她就是全网黑的靶子，连金鸡奖提名都会被说成是你用关系换来的。”

郑允恩的眼眶瞬间红了，指尖死死掐进掌心：“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她只是个刚出道的小孩，发出去对公司有什么好处？我也会被攻击，对公司来说有什么意义？”

“放心，你的事公司自然有办法压下去。”马秋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我们找你，是想跟你谈笔交易。”

郑允恩的心沉到了谷底：“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沈总看上林挽了。”马秋婷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郑允恩心上，“你跟她分手，这样对你们都好。”

“沈总？”郑允恩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沈成彬？他不是有老婆吗？林挽绝不会同意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马秋婷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沈总说了，只要你分手，他会保林挽不受这场风波牵连。至于林挽接不接受他，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她顿了顿，回头投来最后通牒：“你该知道沈总的脾气，他没那么多耐心等你考虑。”

门被关上的瞬间，郑允恩双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散落的照片里，林挽笑得眉眼弯弯，正伸手替她整理领带。

她不知道此时的沈总已经不再是沈成彬而是沈律，也难怪她太忙了，连高层换了个人都不知道。

郑允恩还在想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明明已经好了啊？林挽她知道了真的会为了我放弃一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前几天还在视频里跟林挽说“等我回来庆祝”，明明她的星途刚看到最亮的光……郑允恩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林挽知道了会怎么样？那个总是嘴硬说“我才不怕”的小孩，真的会为了她放弃刚起步的事业吗？她的金鸡奖，她的一切，她小心翼翼攒下的所有未来……

都怪她，没早点发现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玄关那只突然多出来的花瓶，马秋婷越来越频繁的“顺路探望”，还有林挽提过“总觉得有人跟着”时，她只当是小姑娘太敏感……

郑允恩猛地掏出手机，想找江璃商量，江璃是公司二老板，也是出了名的有办法。

可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焦虑像藤蔓缠住心脏的瞬间，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苏砚”的名字。

“江璃呢？”苏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甚至有些破音，“你知道她在哪吗？”

郑允恩的心一沉：“我刚想找她，电话关机了。怎么了？”

“什么？”对面传来一声惊呼和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杯子被砸碎了，“我已经两天联系不上她了！她昨天本该来送文件的，人没到，手机也打不通！”

郑允恩的指尖开始发抖：“你先别急，报警了吗？”

“我现在就去！”苏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帮我去她常去的地方找找，她喜欢去的那家咖啡馆，还有我们以前常去的天台……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好。”郑允恩挂了电话，扶着桌子站起来，腿还在发软。

江璃失踪，沈成彬的威胁，林挽毫不知情的笑脸……无数碎片在脑海里冲撞，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抓起沙发上的包，踉跄着冲出办公室。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必须先找到江璃。

必须在沈成彬动手前想出办法，必须保护好林挽，哪怕代价是……她不敢想下去，只能咬着牙往前跑，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声响，像在追赶一个正在坠落的美梦。

郑允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江璃，她是唯一能帮自己理清这团乱麻的人。

她先去了两人常去的健身房，器械区空荡荡的，教练说江璃这周都没露面；

转去江璃开的那家蓝调咖啡厅，吧台员工摇摇头：“江姐？快一周没来了，店里的事都是副店长在管。”

她试着打给江沐风，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姐弟俩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同时没了踪迹。

苏砚的电话紧跟着进来，语气带着压抑的焦躁：“警方查到了，江璃最后出现在公司地下停车场，上了辆套牌的黑色SUV。他们说会加紧追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但……”

她顿了顿，声音沉下去，“我和她只是朋友，不是家属，很多细节他们不能透露。”

郑允恩站在街边，秋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踝，心里的寒意比风更甚。

刚回到公寓楼下，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电流声里裹着句阴恻恻的话：“江璃和江沐风的失踪，只是个开始。跟林挽分开，她就能平安回来。”

“你是谁？！”郑允恩厉声追问，可电话那头只有忙音。

她攥着手机低吼一声“阿西吧”，几乎可以肯定是沈成彬的手笔。

她转身就往公司赶，冲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却被马秋婷死死拦住。“沈总现在不方便见你。”

“不方便？”郑允恩气得发抖，“你们绑架人是犯法的！我现在就报警！”

马秋婷猛地按住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报警？林挽的前途要不要了？江璃的命要不要了？”

她盯着郑允恩的眼睛，一字一顿，“沈总只是让你跟林挽分手，很难吗？”

“至少让我知道江璃是安全的！”郑允恩甩开她的手，“你们就不怕苏砚？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马秋婷忽然低低笑了，眼底却没半点笑意：“沈总说了，苏砚敢插手，你们的视频立刻全网推送。他连苏砚的报复都不怕，你觉得他还会怕什么？”

她猛地抓住郑允恩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我告诉你，他疯了，但我快被逼疯了——我的孩子也在他手上！你明白吗？别再为难我了。”

郑允恩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那句“报警”哽在喉咙里。

马秋婷眼底的恐惧不像作假，原来这张网早已缠得密不透风，连棋子都被捏着软肋。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每一步反抗，都像踩在江璃和林挽的悬崖边上。

马秋婷伸手帮郑允恩理了理皱巴巴的衬衫领口，语气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放心，江璃姐弟不会有事的。你说要报警，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沈总绑走的？”

她顿了顿，指尖从郑允恩颤抖的手臂上划过，“好自为之吧，别让他等太久。”

说完，马秋婷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郑允恩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手心全是冷汗。

回到兰玉庭时，玄关的灯亮得刺眼。

林挽正踮着脚往餐桌上摆最后一道菜，听见开门声立刻回头，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你回来啦！”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砚特意叮嘱过，暂时别让林挽卷入江璃失踪的事。

林挽小跑过来，自然而然地弯腰帮郑允恩脱鞋换拖鞋，手指触到她冰凉的脚踝时愣了愣：“怎么这么凉？”

郑允恩没说话，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客厅走。

林挽察觉到她周身的低气压，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背上：“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全是郑允恩爱吃的，旁边还放着瓶冰镇香槟，显然林挽等了很久，就为了庆祝她拿奖。

郑允恩喉咙发紧，反手抱住林挽，把脸埋进她颈窝：“没有，就是太想你了。”

“我这不是在这儿嘛？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林挽拍着她的背安抚，忽然眼睛一亮，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哦对了！”

她转身跑去卧室，很快捧着个深蓝色礼盒回来，献宝似的递过去，“祝我家郑老师成功拿下奥斯卡！快打开看看，我挑了好久的。”

郑允恩拆开丝带，盒子里躺着个巴掌大的银色机械小机器人，圆滚滚的脑袋上闪着柔和的蓝光。“这是AI小智，”

林挽拿起机器人按了下开关，小家伙立刻发出和林挽一模一样的声音：“郑老师，今天也要开心哦！”

“我把我的声音、我们的纪念日、甚至连你喜欢喝的咖啡要加两勺糖这些细节，都编成代码输进去了。”

林挽戳了戳机器人的脑袋，眼底亮晶晶的，“它现在就是另一个我，一个永远陪着你的我。以后你出差，就让它替我跟你说晚安。”

郑允恩看着那个眨着电子眼的小机器人，忽然“噗嗤”笑出了声，眼泪却紧跟着滚了下来。

事情来得太突然，江璃的失踪、沈成彬的威胁、眼前人毫无防备的笑脸，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她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提。

林挽赶紧伸手帮她擦眼泪，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怎么？这么容易感动？”

“挽挽，对不起。”郑允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挽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一愣：“怎么了？好端端的道歉干什么？”

郑允恩用力抹掉眼泪，扯出个尽量自然的笑：“没事，我们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她把那个小机器人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外壳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该如何与林挽说分开的事情？林挽会答应吗？

林挽睡醒时，身侧的床铺早已没了温度。

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给郑允恩发了句“早安”，想着对方或许是赶早班机去忙工作了。

白天又发了“午安”“记得吃饭”，到了晚上，对话框里依旧只有她的消息孤零零躺着，她安慰自己：郑老师刚拿了奥斯卡，肯定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第三天，郑允恩还是没回家，信息也没回。

林挽终于忍不住拨了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起。

“郑老师，你这几天很忙吗？怎么不回家？”林挽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嗯，最近在外面拍广告，住剧组酒店方便些。”郑允恩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抱歉，太忙忘了。我明天就回去好不好？”

听到这句承诺，林挽心里的失落才淡了些：“好，我等你。”

刚挂电话，助理小周就进来了：“挽姐，林导约了谈新剧，在兰玉庭附近的粤菜馆，说想边吃边聊。”

林挽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