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兰玉庭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郑允恩的气息,却又在她离开后变得格外陌生。

林挽抱着那只奶牛猫,蜷缩在沙发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天黑流到天亮,直到眼皮沉重得撑不住,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下午惊醒时,她猛地坐起身,嘴里还喃喃喊着“不要走”。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而非客厅的地板——她记得明明是在沙发旁睡着的。

心脏骤然一跳,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却只看见陈子禾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你醒了?”陈子禾回头,脸上满是担忧,“早上听说你的事,过来时见你躺在地上,就把你扶到床上了。”

林挽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不是她,终究不是她。

陈子禾把一碗粥端到餐桌上,柔声劝:“吃点吧,空腹对胃不好。”

林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摇头:“没胃口。”

“不吃怎么行?”陈子禾急了,“我知道你难过,但拿身体赌气不值得啊。”

林挽起身走向卫生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砚让我照顾你,我哥也给你放了假,我不能走。”陈子禾固执地守在原地。

卫生间里,水流哗哗作响,却盖不住林挽压抑的哭声。

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眼眶红肿,脸色苍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出来时,陈子禾还在。林挽无奈地坐回沙发,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张她与郑允恩的合照上——照片里两人笑得灿烂,郑允恩正低头吻她的发顶。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一动不动,像尊失了魂的雕塑。

接下来的几天,陈子禾变着花样做饭,可林挽一口未动。

无论怎么劝,她都只是沉默,仿佛打定了主意要绝食。

陈子禾急得没办法,只好给郑允恩发信息:“林挽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对面回复得很快:“她在家是吗?我过去。”

陈子禾松了口气,以为郑允恩是来安慰林挽的。

门被推开时,郑允恩看着沙发上形容枯槁的林挽,心疼像潮水般涌来,却被她硬生生压下去。

她提高声音,语气尖锐:“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装可怜给谁看?就你这样,怎么配站在我身边?”

她把手里的食盒重重丢在茶几上,里面的汤洒出来,溅湿了桌布。

林挽看见她,眼睛猛地亮了,立刻起身想扑过去抱住她,却被郑允恩侧身躲开。

“你能不能出息点?能不能让我看得起你?”郑允恩的话像刀子,一刀刀扎在林挽心上。

林挽被怼得脸色发白,低着头,声音发颤:“是啊,我没出息,让你失望了……那你别管我啊。”

她指着那个食盒,眼眶通红,“你又在装什么?可怜我吗?”

“林挽!”郑允恩想吼,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走!”林挽猛地推着她往门外走,力道大得不像几天没吃饭的人。

门口,林挽红着眼眶,字字用力:“我以后会好好吃饭,会好好拍戏,我会超越你,会让你后悔!”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

林挽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眼泪汹涌而出。

她自嘲地笑了,这是郑允恩的家,她凭什么赶人家走?她真的好幼稚,好不要脸。

门外,郑允恩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何尝舍得这样对林挽?可江璃姐弟刚被送进心理医院治疗,苏砚忙着处理后续,沈律的威胁如影随形,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逼林挽振作,逼她离这场漩涡远一点。

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去,郑允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陈子禾蹲下身,伸手环住林挽的肩膀,抽了张纸巾帮她擦眼泪:“好啦,多大点事。以后咱努力成为顶流,让她哭着后悔去。”

她轻轻拍着林挽的背,“别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了,总会遇到更好的。”

林挽吸了吸鼻子,像是突然被点燃了斗志,猛地站起身走向中岛台。

郑允恩带来的食盒还放在那里,她看都没看,抓起盒子就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得像是在丢掉某种执念。

转身坐下时,她拿起陈子禾做的粥,一口接一口地喝,虽然没什么滋味,却喝得很认真。

“我回恒阳国际住。”林挽放下碗,语气平静。

苏砚早就把那套公寓过户给了她,那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陈子禾愣了愣——她早就搬去和顾夏阳同居了,原本还想陪林挽住几天。

“我搬回来陪你吧?”

林挽摇头,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不用,你跟你家那位好好过日子。我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能行。”

第二天,林挽就收拾好了行李。

搬家公司的车开走时,她站在兰玉庭门口看了最后一眼,拿出手机给郑允恩发了条信息:【我已经搬走了,你回来吧。听说你这几天都住酒店,别为了我连家都不能回。】

发完信息,她毫不犹豫地拉黑了郑允恩的所有联系方式。

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像在用这种方式进行一场笨拙的道德绑架,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办法来维系这最后一点关联。

郑允恩看到信息时,正在公寓里草拟解约合同。

笔尖悬在纸上顿了顿,她没回复,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拉黑。

她只想尽快和IU娱乐撇清关系,哪怕要赔上巨额违约金,也不想再被沈成彬牵制分毫。

另一边,林挽给公司的陈楚打了电话,陈楚二话不说给她放了一个月假:“调整好状态再回来,不急。”

林挽决定回一趟深市。

她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坐上奔驰大G。

刚启动车子,陈子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跟你一块去深市吧?”

“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可以。”林挽的声音很平静,“过几天就回来。”

挂了电话,车载地图自动播报路线,响起的却是郑允恩的声音:“BB,我们开始出发咯,距离目的地1100公里,大约需要8小时,准备出发,绑好安全带~”

是她之前偷偷录进去的语音。

林挽的心猛地一揪,烦躁地抓起手机,把语音换成默认的机械音,猛打方向盘掉头,加速汇入车流。

连续开了五个多小时,林挽在服务区加油,戴着口罩买了几瓶功能饮料,灌下大半瓶才觉得精神些。

继续赶路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沿海高速的路灯亮起,像一串模糊的星子。

进入深市地界时,已经是深夜。林挽沿着滨海大道行驶,海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咸湿的气息。

她实在太累了,又拧开一瓶功能水猛喝了几口,试图提神。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刹车灯——一场车祸正在发生。

林挽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同时踩死刹车。

可还没等她稳住车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力!

一辆重型卡车显然刹车失灵,狠狠撞上了她的车尾。

林挽的身体在惯性下往前猛冲,安全带勒得她锁骨生疼。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奔驰大G被撞得失控,狠狠冲向路边的护栏,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车头瞬间变形。林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传来——后面一辆来不及刹车的轿车,再次撞上了她的车。

这一次,林挽被震得清醒了,却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

车子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冲破护栏,朝着下方的海面坠去。

挡风玻璃在撞击中碎裂,尖锐的玻璃碎片飞溅,划破了她的脸颊,甚至有碎片扎向她的眼睛。

“砰——”

一声巨响,车子坠入冰冷的海水里。

海水瞬间涌了进来,迅速淹没了车厢。

林挽在刺骨的寒意中挣扎着,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睁眼时,林挽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玻璃碎片划破了眼角,血液糊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模糊的光影在晃动。

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器械碰撞的轻响,她感觉自己被人推着快速移动,身下的床轮碾过地面,发出规律的“咕噜”声。

有人在耳边说话,声音隔着一层水膜似的模糊不清。

“准备急救室!血压持续下降!”

“血氧饱和度60%!准备肾上腺素!准备手术!”

下一秒,一片刺眼的白光猛地砸下来,晃得她下意识想闭眼。

是手术灯亮了。

林挽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杂着钻进鼻腔。

她想抬手摸摸眼睛,却发现手臂被固定着,只能徒劳地动了动手指。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她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郑允恩的脸。

三个月后。

林挽在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中睁眼,苏砚焦急的呼唤由远及近,她转身跑去叫医生的脚步声凌乱急促。

林挽望着天花板回想这她与郑允恩的点点滴滴,泪水滑入鬓角,喃喃低语:“原来只此浮生是梦中。”

苏砚心急如焚地喊来医生,林挽躺在床上,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巾。

“我怎么看不见了,好模糊。”她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苏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抓住医生的衣领,青筋暴起:“什么情况!不是说醒来就没有什么事了吗?”

医生被勒得面色涨红,慌忙解释:“苏总,她昏迷了整整三个月,视神经受到了损伤。”

“怎么治?!”苏砚近乎咆哮,眼中布满血丝。

医生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苏总,您先冷静一下。目前国内有治疗方案,但我在德国的导师在这方面造诣极高,把握更大。”

苏砚狠狠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那现在立马安排!”

医生连连点头:“好的,苏总!”

转身匆匆离去,只留下病房内压抑得近乎凝固的空气和林挽无声的啜泣。

“我昏迷了三个月?!”林挽剧烈挣扎着要起身,床单被攥得发皱,“郑允恩!她在哪?我要去找她!”

苏砚慌忙按住她插着输液管的肩膀,输液架被撞得哐当作响:“你疯了吗?你现在连坐都坐不稳!”

滚烫的泪水顺着林挽的太阳穴流进头发,她声音破碎如风中残叶:“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砚攥紧她颤抖的手,指节泛白:“我立刻安排你去德国!顶尖的医生,最好的设备,一定能治好!”

林挽却突然安静下来,单薄的脊背陷进枕头:“真的能治好吗……”

苏砚胸口剧烈起伏,突然扯开领口的纽扣:“一定能好的!你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梦想!”

“郑老师不要我了”林挽哽咽着蜷缩起身体。

苏砚猛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摔在她掌心:“看看清楚!你的郑老师现在正和别人浓情蜜意!”

林挽颤抖着摸索手机,模糊的光影里,郑允恩与杜琪峰的剪影交叠。

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而苏砚别过脸,将伪造的照片在身后攥成皱团——她只能用最残忍的谎言,逼她抓住唯一的生机。

飞机穿越云层降落在法兰克福,苏砚小心翼翼推着轮椅上的林挽踏入海德堡大学医学院。

消毒水的气息混着德语广播在走廊里回荡,VIP病房的落地窗将莱茵河的粼粼波光筛成细碎的银箔,铺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林小姐的视神经损伤属于罕见案例。"薛医生将影像资料投影在屏幕上,红蓝交错的神经脉络如同纠缠的蛛网。

"建议先进行显微手术接驳受损神经,配合高压氧舱物理治疗,最后辅以神经重塑康复训练。"

苏砚指尖摩挲着治疗方案末尾的风险提示,喉结微动:"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薛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坦诚:"完全复明无法保证,但正常视物、阅读书写的功能可以恢复。"

他在"心理干预"条款下重重画了道红线,"患者目前的情绪状态可能影响术后恢复。"

病房内,林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月光项链在苍白的颈间泛着冷光。

苏砚轻手轻脚掀开帘子,身后跟着位白大褂女孩——眉眼干净得像初雪,袖口别着银杏叶形状的徽章。

"这是落月秋医生,接下来的治疗时间段都由她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苏砚扶起林挽单薄的肩膀,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影,"小秋在神经康复领域是专家,跟着她别怕。"

"林小姐,您好。"落月秋摘下口罩,声音带着薄荷般的清冽,"我们会一起制定最适合你的方案。"

林挽空洞的瞳孔微微颤动,机械地点了点头。

"国内突然有急事。"苏砚蹲下身与她平视,温热的掌心覆上林挽冰凉的手背,"手术那天我一定准时出现。"

见对方始终垂眸不语,她突然笑了,眼角泛起温柔的细纹:"总说谢多生分?当年在深市把你带到南林我就已经当你成我妹妹了。"

正要掖好被角时,林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月光项链从指间滑落,在苏砚掌心坠出清冷的弧线:"替我...还给郑允恩。"

这是郑允恩送她的夺得金鸡奖的礼物,没想到还在。

颤抖的指尖最后抚过银质月牙,仿佛要把几年的执念都揉进这冰冷的金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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