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生日那天，周妍在衣柜前站了半小时。

最后选了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不张扬，也不会太随意。出门前，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伞，愣了半晌，还是带上了。

或许今晚能找机会还给他。

聚会在“旧时光”的另一个包厢。这次人少些，大多是初中篮球队的那些人，还有几个余烬的高中同学。

周妍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余烬正被几个人围着灌酒，看见她，远远地招了下手。

她在靠门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全场。

宋远楠还没来。

服务生推着酒水车进来，问她要喝什么。周妍点了杯橙汁。

“来酒吧喝橙汁？”旁边有人笑她。

周妍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酒量一向不是很好。

余烬摆脱了那群人，在她身边坐下，“还以为你不来了。”

“答应你了就会来。”周妍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

余烬结果礼物拆开，是支限量版的钢笔。

“谢了。”他笑了笑，把礼物收好，“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八点半，宋远楠到了。

他还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个深色纸袋。余烬起身迎上去，两人说了几句话，宋远楠把纸袋递给他。

周妍低下头，假装喝着橙汁

“周妍。”

她抬起头，宋远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桌前。

“嗯，晚上好。”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淡。

他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距离比在图书馆时近得多，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伞带了吗？”他问。

周妍从包里拿出伞，“带了。”

他接过，随手放在一旁，“谢谢。”

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余烬端着酒杯过来，递给宋远楠，“迟到了，自罚三杯。”

宋远楠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周围响起叫好声。

周妍安静地看着。

他喝酒的样子很干脆，第三杯咽下时，他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够意思！”余烬拍拍他的肩，又去招呼别人了。

包厢里开始玩骰子游戏。

轮到宋远楠时，他输了。

“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做庄的男生坏笑着问。

“真心话。”

那男生眼睛转了转，“初吻什么时候？”

周围响起起哄声，周妍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宋远楠表情没什么变化，“还在。”

“宋哥，你想把初吻给谁？”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他淡淡地说。

游戏继续。周妍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有人来找她喝酒。

她看着宋远楠被拉去玩桌游，看着他和其他人谈笑，看着他偶尔低头看手机。

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包厢的热闹。

中场休息时，宋远楠出去接电话。周妍也起身去洗手间。

在走廊上，她听见两个女生的对话。

“刚看见宋远楠在外面抽烟，样子好帅啊。”

“他一直都挺帅的。听说现在在A大很受欢迎。”

“有女朋友了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周妍站在原地，等她们走远了才继续往前走。

洗手间的镜子前，她仔细整理了下头发。

回到包厢时，宋远楠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蹙。

周妍在他斜对面坐下。

“你不去玩吗？”他突然抬头问。

周妍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太会。”

“我也不会。”他收起手机，“这种场合总是有点吵。”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嗯。”她应了一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意外地并不尴尬。

余烬醉醺醺地过来，一把搂住宋远楠的脖子，“躲这儿干嘛？过来唱歌！”

宋远楠被他拉着起身，回头看了周妍一眼。

他最终被拉去唱了一首《十年》。唱到“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时，他的目光扫过全场似乎，在周妍这里停留了一瞬。

周妍低下头，假装在玩手机。

聚会散场时已经快十二点。余烬醉得厉害，被两个朋友架着走了。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

周妍站在酒吧门口，夜风吹得她有些冷。

“我送你吧。”身后传来宋远楠的声音。

她转身，他站在灯光下，手里拿着那把黑伞。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顺路。”他说得很简单。

她点点头

网约车上，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你今天好像没怎么说话。”宋远楠突然开口。

周妍怔了怔，“没什么想说的。”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

“你还记得初中时的那次篮球赛吗？”周妍轻声问。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太突然了。

宋远楠想了想，“哪一次？”

“没什么。”她摇摇头，“可能我记错了。”

但他却突然笑了，“是那次我把球打到你脚边的那次吗？”

周妍愣住了。

他还记得。

“嗯。”她小声应道。

“我记得你当时吓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车子在她公寓楼下停稳。

周妍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

“周妍。”他叫住她。

她回头。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那把伞，你先留着吧。”

“为什么？”

“下次下雨的时候，或许还用得上。”

“好。”

下车后，她站在路边，看着车子渐渐驶远。

回到公寓，她给那把伞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许书。

周妍【他又把伞给我了】

书书【这绝对有问题！】

周妍没回复。她打开日记本，翻到新的一页。

2018年7月21日

他说记得。

记得那个篮球，记得那个下午。

可是记得又怎样呢？

我们之间隔着的，从来都不是记不记得的问题。

写完这些，她合上日记本，走到窗边。

夜色深沉，远处还有零星的灯火。她想起车上他说话时的侧脸，想起他唱《十年》时微微蹙眉的样子。

下次。

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

手机亮了一下，是余烬发来的消息。

余烬【今天谢谢你过来】

余烬【远楠说你好像不太开心】

周妍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最后她回复：【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累】

放下手机，她抱起趴在沙发上的猫。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这个夜晚和无数个夜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