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骑士穿好了盔甲。
玩家:“唔唔?”
骑士端起了托盘,准备离开。
玩家:“唔唔!”
骑士打开了门,迈步离……没能迈步成功。
玩家死死抱住了他大腿,坐在地上,用全身力量阻止骑士离开。
“唔唔!”
因为叼着叉子,玩家说不了话,只能不断发出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骑士皱眉看了他一眼,将叉子取回来,放进托盘里。
“你要说什么?”
“骑士,你别走好不好?”玩家难以掩藏自己的惊慌,他对独处的恐惧重新浮出水面,不得不向唯一的求助对象开口,“别留我一个人。”
骑士拒绝了:“我很忙,没空陪你。”
玩家仰着头凝望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骑士耐心将他手指一根一根地扒开,临走之前,留下最后一句:“把你衣服换了再上床睡,以后别坐地上,那么脏。”
玩家不知有没有听见,他呆呆地坐着。
107
骑士将水龙头开到最大,粗暴地冲洗着餐具。
他确实很忙。
不想浪费时间在玩家上面。
原本一枪搞定的事,为什么拖到现在?
他一遍遍搓洗餐叉,然后关掉水龙头,拧起眉。
不是为了杀,当然是为了报复,他现在是在做什么?还被玩家拖着又来了几炮?这不是让玩家享受到了吗?
“我也很想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方面的需求我不多说,听上去那家伙够可怜的,不过谁让俘虏没有人权呢?但你居然每天给他亲自做饭伺候……你还记得你是谁吧?”
丧钟在一旁幽幽问道。
骑士不言不语,擦着盘子上的水珠。
雇佣兵没有被面罩遮住的那只眼睛盯着他,像鹰隼一般锐利,却又莫名有股懒洋洋的意味,八卦似的问:“我有点好奇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骑士厌烦地回答:“这就是他的价值,让他不要在基地里白吃白喝,免得被某些人说闲话,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他将餐具都放进消毒柜里,按下开关。
丧钟饶有兴趣问:“这么说,我也可以?”
骑士缓缓放下了手,转过身。
这已经是丧钟第三次试探他对玩家的态度了,虽然他清楚丧钟对玩家还远远达不到感兴趣的级别,试探更多是冲着骑士来的。但这种程度的关注对丧钟来说已经是不同寻常。
他歪歪头:“来打一架。”
丧钟挑了挑眉:“好啊——”
话没说完,骑士已冲了上来,丧钟下意识抬手抵挡,蹬蹬后退,脚跟抵着地面,平稳身体的一瞬间就发力回击,骑士下旋躲开,抓住丧钟的肩膀狠狠一甩,丧钟落地翻滚脱离他的桎梏,骑士的拳头雨点般落下来,第一拳打中了他的脸,剩下的被他一一躲过。抓住一个空隙,他攀着骑士的手臂,腾跃跳起,对着骑士胸口一个飞踢,骑士被他踹开,两人分离落地,手掌撑着地面默契停手。
丧钟舔了舔嘴角的血:“火气挺大。”
相对于丧钟来说,骑士受的伤害可以说是不痛不痒,胸甲很好地缓冲了雇佣兵的踢腿攻击,骑士几乎没感受到什么痛意。他只是在观察时机,等丧钟露出破绽而已。
那双泛着蓝光的电子眼盯视着丧钟,散发出不深不浅的杀意。
被针对的丧钟对此适应良好,面色如常:“你生气了?他是你的小情人?连说也说不得?”
他猛地后跳,躲过骑士的腿鞭。
丧钟十分好心地劝道:“虽然也许这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披类,但我还是建议你别这么把人关着,关出毛病了后悔都来不及。我真的很少为雇主这么着想,骑士,你得——”
骑士的攻击猛地凌厉起来,粗暴直接地打断了他的话。
丧钟躲闪不及被摔了出去,他手臂拉着旁边的东西做缓冲,恰好拉到了一根电线,电线一端连着消毒柜,随着巨大的拖拽力,消毒柜被连带着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餐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丧钟从一片狼藉中爬起来,摊了摊手。
“抱歉。”丧钟随意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骑士沉默立在原地。
“我赔你?但我觉得我有点亏。”丧钟观察了地上的东西一会儿,得出结论:“我们不应该在厨房打架,所以,你也有份。”
丧钟没得到应答,无趣地离开了。他确实对玩家没什么恶意,准确来说,是漠不关心,只是看着骑士此时的沉默,他内心深处还是不由得泛起一丝怜悯,对玩家的怜悯。几年前丧钟从阿卡姆带走被囚禁遗忘的二代罗宾,他是最清楚骑士怀着怎样的恨意行使复仇之事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骑士的恨意足以摧毁哥谭,摧毁蝙蝠侠,更别说一个……普通人。
那个俘虏只会被骑士浓烈的恨吞噬殆尽。
但还是那句话,丧钟对此漠不关心。
108
丧钟离开了好一会儿,厨房一片寂静。许久之后,骑士才动了动腿。
他越过碎裂的瓷片,从里面捡起一柄银色的叉子。
手指慢慢抚摸着,感受着叉牙抵在指腹的细微痛意。
他打开监控查看回放,玩家在他走之后呆坐着,大概过了十分钟,玩家恍惚地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来,从衣柜里找出新衣服,动作机械地换上,然后躺上床埋进被子里。他躲在被子里哭,肩膀一颤一颤,憋到快窒息了才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一张脸通红,眼泪和头发黏成一块,他抬手胡乱擦掉。晚餐时表露出的那种开心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又回到这种濒临崩溃的境地里。
就像梦里骑士不理会他的那段时间一样。
骑士关掉监控,他把叉子放进嘴里咬着,倚着墙壁,仰头看着天花板。叉子在嘴里上下晃动,齿牙撩过舌尖,冰凉的金属逐渐被染上人体的温度。
他很容易就陷进这种空芒的状态。
什么都不想,仿佛时间被凭空剪断,等他回过神,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
再打开监控看一眼,玩家已经睡着了。
骑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桌上的项圈离开。
109
他安静站在玩家床头。
玩家做了噩梦,猛地惊醒。房间一片漆黑,他没发现床头站了人,但还是本能感到恐惧,呼吸粗重凌乱,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排空。夜深人静时,人的情绪最容易被放大,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未知引起恐惧,恐惧经过头脑的渲染变得越来越具象,就像一副雨中女郎的画——朦朦胧胧的雨被伞分开两端,女郎的笑容变得静谧优雅,目光穿过雨雾,直直盯在玩家身上。再睁眼时,女郎一双眸子已紧贴眼前。至此,玩家动弹不得,如同僵死。
他感到有一只手。
冰冰凉凉,带着湿意。
一瞬间,脑内所有的恐惧爆发了,玩家不停颤抖,拼命想逃离。现实中却一动不动,目光发直看着天花板。僵死的动物尚有一丝可能逃离捕食者的爪牙,已经被钉死在木板上的人偶还能自行拔出钉子么?黑暗成了天然的牢笼,床铺分泌出黏稠的蛛丝将他紧紧缠绕,脑海里的恐惧喧嚣着掌管身体。原来身体也能背叛自己的意志,编织噩梦抹杀意识。一切都在逼他旁观,自己是怎样被雪白艳尸抓住脚踝,拖进腐臭芳香的捣药杵里,化作白泥药膏,被人抹上唇鼻。
那只手摸上来。
捣药杵笃笃敲响,女郎从伞下微抬笑意,身骨血肉融化为泥,或许是最后一丝怜悯,他允许自己重新掌控了身体。
玩家拼命挣扎。
手脚如泥般瘫软,他用尽全身力气捶打,挥开,大脑嗡嗡作响,钝痛,钉子贯穿骨头,蛛丝勒进血肉,他反抗的动作柔软无力,如同欲拒还迎。手变得粗暴,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按进枕头里。芳香从枕芯里透出,拂过口鼻,玩家大声拒绝:“滚开!滚!”
比噩梦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身体终于完全清醒,惊觉根本不是噩梦,而是现实。他被人压在床上,感官颠倒。没有朦胧的雨,没有女郎。冰凉变作滚烫,艳尸化作活人,缠绕身体的蛛丝纷纷撒开,而他仍动弹不得,发出的呐喊如同蚊吟。
他忍不住害怕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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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面无表情。
心里却忍不住冷冷讥讽,当初不是说“我愿意”么?终于忍不住,装不下去了?刚醒未醒之时最能体现人的潜意识,玩家如此抗拒的挣扎,简直和晚餐时的表现大相径庭。那种柔软的笑意,纯粹的目光,主动攀附他的手臂,只是一个睡梦的距离,就变成了仇恨,变成了眼泪,不断想要将他推开。
他没理会。
说出口的话不可能再收回,明明是玩家自己说的愿意,如今又要反悔不成?骑士一直照旧,是玩家不守规矩在先,就怪不得他了。骑士抓住玩家四处挥舞的手,狠狠用力。
玩家痛叫着飙出眼泪,手臂的剧痛直接让他软下身体,再无反抗的力气,也不敢再反抗。如此薄弱的意志力,只是稍微恐吓一下,就能投降任人施为,真不知是该赞扬他识时务?还是讽刺他胆小懦弱?骑士想起梦里玩家经常嘲讽的垃圾话,但他没兴趣说,于是就一言不发。
玩家哭着小声念着什么,声音颤抖,几乎都吞没在唇齿之间,骑士俯下身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骑士。救我。”
“Help me, please.”
骑士僵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玩家看不见。
玩家是黑眼睛,夜视力比蓝眼睛差的多,他根本看不见房间里另一个人是谁。
骑士缓缓放开对玩家的桎梏。
浓稠的夜色笼罩着这个房间,骑士沉默站着,心里唯一的想法是这里确实太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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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十次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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