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下)

赔罪?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白卿云心中轻笑,面上神色却在听见沈澜君这句话后凝滞一瞬,旋即原本沉静如镜湖月影的神情漾起不安定的波澜,他抬手按住沈澜君逡巡在他侧腰动作暧昧的手,那几根手指几乎快扯着系带解开,钻进他的衣领中,这样明显的暗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唇角抿成一道僵硬的直线,眉弓微压,似是在棱骨形成的眼窝里凝聚一团雾状的寒气,遮住了墨色眼瞳里真实情绪,本就如寒玉般冷白的肤色在怒意的摧压之下更是如霜雪般冰冷,浸没在猩红昏暗的夕光之中,似灼灼燃烧的凌霄花,好看得令沈澜君根本舍不得移开目光。

沈澜君总觉得自己是被人在心上种下苗疆那迷乱人心的蛊,那无形的蛊虫吐出温暖香腻的毒雾融化他的理智,那是化骨的情毒,他似是被魇住了,神智早已陷入无人知晓的昏聩之中,要不然没道理他会这般痴迷十一,以致于心脏都因为过度渴求而发出致命的呓语。

只有见到十一,拥抱十一,真切地闻到十一身上那清幽宛如山谷雨雾的草木清香后,沈澜君才会觉得那时时刻刻在脑中作祟的蛊虫才能消停片刻,但对十一的喜爱却伴随着蛊虫每一次作乱都会加深一次。

沈澜君目光痴迷,他就着圈住白卿云腰身的姿势站了起来,抽出自己被按住的手,转而轻抚白卿云的侧脸,轻轻地笑,丝毫没有被白卿云面上渐趋冰寒的戒备冷色所吓退,他拈住人的下巴,很想就这样吻上去,可惜还不行。

因此他收敛了过于稠热的心绪,用滚烫的手指捏着白卿云的下巴缓缓摩挲,从喉间发出戏谑又轻浮的笑声,宽阔的胸膛共鸣震颤:

“生气了?”

那逡巡于白卿云皮肤上的手指如同一条蛇细腻的蛇腹,却有着不合常理的高温,白卿云垂眸看着沈澜君,目如点星,眸光清寒,不发一言,只是抬手握住沈澜君的手腕,想要从这样过于亲密的桎梏中脱身,却被沈澜君看穿了意图。

沈澜君直接胳膊用力将人圈得更紧,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了白卿云的身躯,初夏轻薄的衣裳根本搁不住青年男子身上传来的滚烫热度,他被沈澜君按在了雕花窗棱上,背部被万字回形花纹上硌得有些痛。

白卿云眉心微蹙,沈澜君见了,笑了一声,又伸手抚向白卿云的脊背,摸索到了那硌着皮肤的边角,然后将手垫在上面。这样一来,他就像一个肉做的人形茧衣,将白卿云完全地包裹进自己的怀抱之中,两人之间的距离登时化作了无。

彼此的体温逐渐晕染为一体,直到分不清楚具体的范围,两人呼吸交缠,四目相对,夕阳最后的金红余晖在彼此的瞳眸间印下最后一点,白卿云凝视着沈澜君,开口道:

“任谁被这样算计都会生气。”

沈澜君笑道:“十一这话可就言重了,我哪里有算计过你?一切都是刚好而已。”

“你看,”沈澜君将脸靠在白卿云的肩上,松开环住白卿云腰身的那只胳膊,十分有闲心地给白卿云一一例举:

“你惹了我生气,我生气了你也没发现,更不提道歉一说,我提出要你赔罪你也不愿,更是污蔑我在故意设计你,这一共就是五件事,而我只要求十一补偿一次而不是三次,怎么不能说是我心胸开阔,不与十一你太过计较?”

白卿云看了一眼沈澜君那数数的手,语气微讽:

“若不是主上只有五根手指,恐怕还会给属下数出七处八处错。”

沈澜君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白卿云耳垂,看着那颗玉白圆润的耳中被他喉中灼热吐息烘染得逐渐变红,像是染了凤仙花艳丽的汁液,沈澜君浑不在意自己被白卿云一下子推开,反而笑得有些顽劣的甜蜜,又厚着脸皮黏了上去,意味深长道:

“那我倒是想给十一数出一辈子的错事来,好留着十一为我补偿一辈子。”

沈澜君随手拈起白卿云一束长发,将乌墨似地发丝缠绕在指尖上把玩,不疾不徐道:

“所以十一可是想好要怎么补偿本侯爷了?”

白卿云看着沈澜君,轻轻闭上了眼。他成为沈澜君暗卫时年龄尚且不过十五岁,若要再算得更细一点,他较沈澜君也不过年长两岁多余,粗算三岁。虽是受北平候命令伴随沈澜君左右,履行护卫职责的同时也有几分看顾之意,但他也万是不知道为何自己还要兼任这种床笫之事。

沈澜君给的理由本就丝毫站不住脚,哪怕是同性间的互帮互助,那也定不是应该出现在主仆之间的。于地位相等的人来说,这样也许还能勉强算是同好情谊;但当地位差距过大,甚至是一人的性命掌控在另一人手中的时候,地位卑下者哪怕是被强迫,也往往会被扣上以色事人,惑乱主上的罪名。

白卿云微微摇头,不知是在否认沈澜君这句戏言,还是在否认自己头上即将安上的罪责,睁眼看着沈澜君时,乌墨似地眼眸里浮现出复杂难言的神色,眸光宛如水中乱银般颤栗不休,竟有几分宛如中箭白鹄般凄然的隐痛。

沈澜君一时怔住,松了手上力道,他的心不安地坠在胸腹之间,只觉得看见十一这般脆弱神情后,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他的心与十一的心连在一起,使他的心脱离了他的控制,成了另一人的心脏,不再因他而喜,反而间接的成为了十一的倒影,随着十一喜怒而波动。

白卿云低声道:“我说过,我不愿意背上以色事主的罪名。”

沈澜君瞳孔猛缩成一点。

他听明白了,可就是因为听明白了,沈澜君那一瞬间宛如遭遇了剜心般的剧痛。

十一这人最俱峭峻风骨,颇有雪中断梅般的铮然凛冽,哪怕身受重伤陷入濒死困境时,也鲜有露出这般哀楚神色,可他也是骨肉凡胎,并非钢筋铁骨,亦是身具罹难的隐患,但比起身死魂消的威胁,背负这种隐含桃色绯闻的不堪骂名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沈澜君再次印证了他出于喜爱对十一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他自作多情、一意孤行的暴行,而他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患得患失、一切心醉魂迷,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他这出戏唱得再好,唱得再卖力,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那被他寄希望于听懂唱词的唯一观众也永远不会理解他,永远!

沈澜君胸中幡然而生一股庞然怒气,他动了真怒,那颗本是陷入情瘴罗网的心脏在沈澜君的胸膛里突突地暴跳,竟在那短短一瞬间由爱转恨,爱恨颠倒,俊美的面容因为过激的怒气变得狰狞宛如罗刹恶鬼,他死死地盯着白卿云,齿关紧咬,厉声质问道:

“你在以色事主?你觉得你在以色事主?!你以为谁都像我有好耐心?舍得这般迁就你?别做白日梦了十一,以你的容貌若不是遇上了我,不论男女只怕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你有功夫又怎样?这世上有的是阴邪恶毒的手段,你当暗卫这么多年难道还是什么无知小儿,连这种事都不知?!你以为我对你做这些事,扯这些慌是做什么?十一,还不是为了得到你!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我在逼你,我不是在徐徐图之,不是在给你适应我的时间,那你跟我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我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拥有你?!如果我做的每件事都对你是折磨,那上次你为何也会和我一同感受到欢愉?那个人是谁?莫非是鬼吗!你若是对我毫无一丝好感,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如果不是你这般待我。我何至于会对你生出这种心思?何至于会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连我自己都认不得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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