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那日澜君向白卿云挑明之后,他行事就再也没了顾忌。以前要亲要摸还得想个不那么明显的借口,现在可以直接勾着十一的腰带将人扯到自己身前亲一口,十一也只会微微蹙眉,本就如雪松寒山般的清冷气质更冷一些,不会多说什么。
当然,沈澜君色心入骨,只会觉得这样的十一仍是让他喜欢的不得了。他现在对白卿云已经痴迷到了可怕的地步,恨不得像话本里讲得那样将人变成拇指大小,好将十一装入那些不过一个拳头大的精美蝈蝈笼子中,这样一来他就将小笼子藏在宽袖中随身携带,兴致来了直接抬手遮袖亲上一亲,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想归想沈澜君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也算不错,虽然他顾及十一对于男子欢好的反感无法做到最后,但比之前十一在他面前晃悠,勾得他心痒难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动手的生活要好多了。
欲|望得到纾解,美人虽然不一定情愿但还是在他怀中,沈澜君只觉人生得意,生活美满,心情一好,待人也就分外温柔,就连对打马球时把马球传错人的陈傻子都笑得和蔼可亲,将陈傻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沈澜君是在憋着什么坏水,摸着大红的马脸心头冒出阵阵寒气。
今日打马球自是沈澜君大获全胜,照旧由赢家做东,大伙儿一起找个地吃喝玩乐一番,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究竟是去庆丰楼还是红袖楼时,哪知张家少爷突然开口道:
“诶,不是六通坊那里新设了一处勾栏地,名字好像叫什么南风馆?好像是辛家和王家一起开的,听说还挺热闹,沈哥,不如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左右都出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沈澜君还在思索,就见陈秋平脸色一变,本是天不怕地不怕那一挂的人在听到南风馆后神情竟有些瑟缩。
沈澜君瞬间拿定主意,他可还没有忘记陈秋平把他传过去的好球转手失误传给敌队这件事,也不管那南风馆究竟是个什么地儿,直接就拍板领着一大帮子贵族公子哥们前拥后簇、热热闹闹地就往那南风馆过去。
反倒是假作牵马侍卫的白卿云在听到南风馆,以及看见陈家少爷那瑟缩的神色后心中有了猜测。
这陈家少爷之所以被叫做陈傻子,就是因为早年间他迷上一名清倌女子,频频与她进行书信往来,那女子字迹娟秀,言辞温婉又颇具大家气度,哄得陈少爷如痴如醉,一颗心都伴随着鸿雁传书飞到那尚且连面目都还不清楚的清倌女子身上,他以为自己是遇上了真爱,把自己生日时祖父赏赐的所有珍奇宝贝尽数变卖,拿了三千两黄金就要为那青楼女子赎身。
哪里知道一进包厢他就被人一个闷棍敲晕了过去,再醒来时那三千两黄金兑票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哪里来的什么清倌女子?有的只有一张压在陈公子身下与那女子相同笔记书写的嘲笑信。
直到此时方才真相大白,那就是一整个诈骗团伙,一个负责下套,一个负责研究受害者好投其所好,一个擅长弯弯绕绕的军师对症下药,再来一个写得一手漂亮娟秀的花窗小楷的抄写人,四人组合谋骗取陈少爷的芳心。坚信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只有男人才能从男人口袋里骗到钱的核心宗旨,将陈少爷骗得一干二净。
本以为是抱得美人归浪漫剧情一瞬间就变成仙人跳,失恋的陈少爷伤心可怜地回家之后还被他爹悬在梁上暴揍了一顿,哪怕是这种大户人家,三千两黄金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但也不知陈少爷是否觉醒了某种癖好,原本他是坚定只爱柔情似水的女人,现在竟然也喜欢上了男人。
陈少爷这般表现,想来一定是去过那什么南风馆。
白卿云猜到答案,看了一眼身前趾高气扬声势煊赫的沈澜君,选择沉默。
因此,等沈澜君终于领悟到南风馆的“南风”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后为时已晚,他骑在马上,看着那些围绕在勾栏边上身姿妖娆模样俊俏,花枝招展不输女子的男人身上,原本高兴的神色渐渐僵住,直到最后逐渐阴沉下去。
陈秋平看得是心头一跳,忙转移目光看天看地看大红就是不敢看沈澜君,免得被小侯爷迁怒。至于主动提到南风馆的张少爷本是兴致勃勃的,发现空气不对劲后看了一眼沈澜君的脸色,猛地一颤,乘在马上安静得宛如一条死狗。
本是闹腾的一群人倏然安静下来,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上有些突兀,他们这群人都是以沈澜君为首的,各自家中所属的派系要么中立要么是北平候一系,朝堂上的党|政关系决定了家中子弟的交往方式,自小就接受有关方面的教育,此时要是读不懂空气那可就都白活了。
惟有白卿云悠闲自在,似是丝毫没有体会到任何压力般抚摸着身旁牵着的黑马湿润的马鼻,反正他脸上戴着面具,也没有人会去观察一名侍卫在做什么的神色,惟有沈澜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发暗沉。
随后沈澜君脸上忽然换了神情,挂上笑,抬手一挥爽朗笑道:
“走!今儿由本侯爷做东,让大伙们尝尝新鲜滋味!”
见沈澜君恢复如常,原本萦绕在一群人间的压力猛地一散,就像是烧红的石头落入平静的水中瞬间爆沸,一伙人有说有笑七嘴八舌地进了南风馆。白卿云牵着马将缰绳递给十二转身跟上时,正好看见沈澜君似有似无地瞟了他一眼。
白卿云眨了一下眼,联想起方才沈澜君倏然转变的神色,心中揣摩出了大致的心理过程。
原本由沈澜君做东,话都说出口了自是不好临时改地点,这就扫了人的兴致,但沈澜君也不想进这南风馆。
现在不同往日,早些年他也不是没在青楼楚馆这些地方吃过饭,但那时他是孤家寡人,虽是演戏但也过得潇潇洒洒,现在他心中有人之后就很少再去这些风月场所闲逛,进红袖楼也只是处理交接情报,颇有自觉。
沈澜君不想进这南风馆,就是因为这里都是男子,而他中意的那个也是男子,他不想引起白卿云误会,便去打量白卿云神色,哪知他生怕引起误会的人竟然在悠游自在地摸马!根本一点也不在意他!
沈澜君可把自己气得够呛,一时冲动之下就率领一帮人进了南风馆,哪知进来后他就后悔了。里面脂粉味道丝毫不驯于其他青楼,甚至因为男子体味更大一些,脂粉味道更甚,而一帮花枝招展迎客的男子大都是年纪比他还小的少年,虽是浓妆艳抹之下一时雌雄难分,但更加扁平的身材强塞在女子衣裙之中还是看得沈澜君眉头直跳。
他看了一眼陈傻子,陈傻子甚至还是熟客,有几个相熟的莺莺燕燕见了陈傻子就打招呼,陈傻子脸笑得僵硬,几乎都不敢看沈澜君。
沈澜君除了埋怨陈傻子知道这处是男人待客的青楼后竟然不告诉他,心中更是生出深深的同情,只觉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在经历那一次打击之后终于变态,开始对男子生出兴趣。
等等……陈傻子是收到被骗财骗心的打击后才变态,那他呢?他这一直顺风顺水,完全是因为喜欢十一他才……这不是说明他比陈傻子还要……?
沈澜君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人生哲学般的艰难思索。
他到底是因为喜欢男人才喜欢十一,还是因为十一是男人他才喜欢男人。他应该是喜欢女人的,毕竟他小时候就经常感叹十一为何不是女人,但他这么顺理成章地就接受十一是个男人的事实甚至还反过来使尽手段强迫十一,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是喜欢男人的只不过恰好落在十一头上?
因为这种思虑,沈澜君才没有拒绝一伙人进了包厢后领家推过来的一名俊秀少年,他有心研究一下自己对十一究竟是什么心思,当看到那俊秀少年的模样后沈澜君一愣,只觉得自己恐怕是这段日子想十一想得太多,竟是思之成疾,看谁脸上都有十一的影子。
他立时变得心不在焉,推杯换盏间眼神也是游离的,根本没有察觉到身旁那少年在听到众人对他的称呼后,俊秀面容上一瞬间浮现的惊愕仇恨神色。
白卿云倒是注意到了,他盯着那少年隐隐与他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心中缓缓生出一个猜测,莫非那是……
这时,他看见那艺名叫琴儿的少年将手伸入袖子中,从手腕上的一枚乌沉木手镯中抽出一根细如毫发的银针。
趁席间杯觥交错无人在意他这么一个小角色的时候,少年指尖一用力,就要将那闪着乌光涂了剧毒的银针刺入沈澜君体内!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少年即将得手之时,一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红枣打中了击飞那枚银针,这力道与距离把控得恰到好处,正好将银针击落却又不伤少年手指分毫。
少年心中一惊,旋即遍体生寒,竟生出绝望心绪。是他被仇恨蒙蔽双眼太过大意,竟然忘记像沈澜君这样的人身旁定是时时有武力高强的暗卫守护,他这样贸然出手必定会被人发现,是他大意,就算苟活,失去了乌鹊针这唯一的武器他也无法再复仇,一切都完了……
少年闭上眼睛,等着那神秘暗卫宣布他的死讯,僵硬在座椅上一动都不敢动,可等到宴席结束,有些对男色生出兴趣的人搂着新好歪歪扭扭地进了另外准备的厢房,更多的都是对男色没兴趣的,和沈澜君寒暄几句之后就领着仆役侍卫有的各回各家,有的去其他青楼洗洗眼睛,没有一人来抓他。
少年面色恍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领了领家一顿臭骂,惩罚他和其他几个没有拉到客人的少年不准吃完饭,提着装满水的水桶蹲下马蹲受罚的时候,也没想明白为何那名神秘强者没有揭露他。
沈澜君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哪里还敢逗留,更是不想多看一眼那推过来不知道叫晴儿还是琴儿的少年,直接就转道去了红袖楼。
一进暗室,沈澜君登时压不住火,盯着似乎无事发生的白卿云面无表情道:
“十一,方才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生,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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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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