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桂金宫到了,请下车吧?”车慢慢停下,一阵骚乱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提醒他们下车。
“嗯,知道了。”易奘懒散回应,身下却是一点也没动,淡笑着看着生透,不知在想什么。
“你先下去。”生透看着明显在耍坏心眼的易奘,很勇地坐在那边,一点也不给易奘留面子。
“给个理由?”易奘戏谑地打量着生透。他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发的人,不让生透脱层皮,他是不会走的。
下车顺序决定地位高低。只有佣人才最后上车,最先下车。
生透冷哼一声,似是不再反抗般地站起身想走出去。易奘哪能让他轻易得逞,只是他刚想拽住从他身边走过的生透,生透就顺着力坐在了易奘腿上,还拉开了他身后的窗帘,露出外边的一堆人。
生透没怎么去看那些人都是谁,夺过易奘放在一旁的遥控器,将车内的灯打开后,就顶着易奘疑惑的目光,松了易奘的领口,然后低下了头——
“伯爵大——”
生透这动作,甚至让外边催促他们的人都不得不制止声音,就连带着玩具进宫的乔衮都止住了脚步,瞪圆眼去看他们车内的动静,恨不得他们两立刻分开。
车辆周围都是用于保护这一带安全而穿着藏青色服饰的军队,他们一边装作认真驻守的模样,一边分出一丝神去看车内的情形。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俩应该收敛收敛了。可谁知他们俩不仅没有收敛不说,易奘更是直接反压住了生透,然后空出一只手去扯上车帘,似是不想让外人看见。
但似乎是扯得太过着急的原因,那帘子偏偏就露出那么一丝恰当好处的空隙,还掺和着两人的身影,浮想翩翩的声音,车辆晃动的嘎吱声,让人更加忍不住往那边看。
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没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乔衮听着那些动静,臭着脸转身,赶着身边还欲再看的小萝卜丁们匆匆进了宫殿,免得他们被这一幕激得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心了,原本只是偷偷看的人群,这会是正大光明地看,甚至令后来的新车队,也都驻足,津津有味地透过那一丝缝隙,窥视里面的春色。
只是,大批量的人员驻足,毫无意外堵住了这边的路,让后边的人无法经过。
——帝景坐在车内,看着身边宫觞那越来越不妙的面容,掀起车帘,瞥了眼窗外的人群,朝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行了个礼后,带着人就上去疏散人群。
他满意地放下车帘,去拉身边宫觞的手,见宫觞只是睨了他一眼没躲开后,他忍住心中窃喜,强作端庄:“觞儿……你别急,我已经叫人去处理了,很快我们就能走了……”
宫觞仍然是冷着一张脸,死盯着帝景。没过多久,外边果然传来了声响。
“都在干什么呢?!帝景王子来了!别都站在这里堵住路!!”
宫觞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那本是极其讽刺的笑容,却让帝景犹如获得至宝一般,面上更加高兴:“你高兴就好!你高兴我就——”
“帝景。”宫觞冷声打断了他,面上全是对他的不屑与失望,刺得帝景伤心地垂下了头,欲收回那原本紧握住宫觞的手。
见其欲离去,宫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过了,自然地拉回帝景的手,握紧了帝景,亦握住了帝景的心,让其再次双眼迷乱地盯紧他。
“我并不是有意的。”宫觞腾出一只手掀开车帘的同时,亦不忘多捏捏帝景的掌心,让其别慌。
“只是明日就是宫宴,今晚能来桂金宫暂住的必定都是些‘贵人’。”宫觞望向窗外那群拦住道路的衣着华丽之人,那群人此时正对帝景派来的人有些不满,若不是顾及是在帝都境内,差点就要动手。
宫觞侧过身,让帝景也看个明白。但帝景只看了一眼后,又满不在乎地去多摸摸宫觞的手,从手掌玩到指尖,再从指尖摸到指甲,一点细枝末节之处也不愿放过。
“帝景。”宫觞轻斥了一句,对方却依旧没有停下,反而玩他的手玩得越来越过,逼得他有些恼了地抽回了手,转过身子不再去理帝景。
帝景没了手,这才慌了念了几句宫觞的昵称。宫觞这时哪能理他?只能臭着张脸。
直到帝景求饶一般地搂住宫觞手臂,拼命拱进宫觞的怀里,嘴上还轻念着“觞儿觞儿,你别不理我,我错了”后,宫觞才勉强分给了帝景一个眼神,一手摸着帝景的那头为他染黑的原本棕红耀眼的短发,一手轻捻着自己被泪打湿了的衣角,神情复杂。
他是真的见不得人哭,一见到人哭,他就难受得不行。
宫觞无奈地再次看向窗外,虽然手上安抚的动作不停,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想让他和帝景之前的话题继续下去,得是对方先开口,不然就会变得和刚刚一样。
平日里帝景并不这样,会变成这样无非是因为要回去见那个王,还要回去见那个帝景不愿意看见的妈妈——也是现任王后顾夜琅。如果这次宫宴不是事关米蒂的婚礼,帝景怕是死也不会回帝都,赖也要赖死在琅月斋的包厢里。
这还只是一方面。每当宫觞和帝景说有关于相处交往之类的话时,只要帝景一逮到机会,就会装可怜,让他不能再提这样的话题,就此揭过。
但这一次,他没有想再纵着帝景。
如果是琼楼地带倒也罢了,只是这里……是帝都啊……
宫觞望向窗外,看着那矛盾越来越大的几个人,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盯着帝景缩在他怀里的头,随后,毫不留情地推开帝景下车,快步朝那边的人群靠近。
刚一靠近,那边本来疏散人群的侍卫便被什么人推了个踉跄,往宫觞的身上倒。宫觞没有躲开,而是扶住侍卫。
“小杜,你做的够多了。”宫觞让小杜站稳,面上挂着假笑。他瞟了眼小杜带去的此时正在看小杜笑话的属下,盯得他们纷纷挺直了腰板不敢再造次后,才略略收敛自己身上的气势,朝推手的主人走去。
只是那边站了一群人,都是做长裙打扮的妇人们。每个人都衣着华贵,都有干这事的嫌疑。
可宫觞略过她们,径直来到了一位穿着粉纱带钻短裙,手上拿着羽毛小折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来看他们笑话的年轻姑娘前,行了个礼。
“卜芬芬小姐日安。”宫觞凭借着其穿着与其那头嚣张的挑染粉色短发,认出了她的身份。在帝国的女性,哪怕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能随意断发,除了卜家——人家有钱,王为了拉拢卜盼伯爵,给卜家发了一系列特权。
“呀!”卜芬芬乐呵呵地藏在羽毛扇后笑,话里却不带一丝笑意,“我哪敢让你给我行礼呀?”
“你背后站着的可是帝景王子,现在你给我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宫觞收了礼,注视着卜芬芬轻笑:“怎么会呢?毕竟,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不是吗?”
“再说……宫觞只不过是个玩具,不足以代表三王子。该遵守的礼仪,还是要遵守的,不然免不了落人口舌。”宫觞的礼仪是全了,倒是显得卜芬芬不那么守规矩。帝景再怎么草包,到底是王子。
宫觞说完后,无视卜芬芬瞬间黑掉的脸,又对着身边被忽视的各位夫人们行礼道歉,慢悠悠道:“小杜惊扰了各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了。不过,宫觞记得,再过不了多久……就到琅月斋一月一行的茶会时期了吧?那边有什么……想必不用宫觞细说,各位夫人也都知道。”
夫人们面面相觑,很快就明白了宫觞的意思。琅月斋是帝国内最大最好的行会,它背后站着的人更是三王子的母亲,现任王后顾夜琅。
做了王后,总是不免要放弃一些东西,当年的白雅王后就是如此。白雅王后当年本一手操办着白家的各种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若不是嫁给了王,远离了白家……如果她还在打理白家,只怕白家也不会落败。
而顾夜琅与白雅相似,却又不似。她不仅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不说,还把王的耳根子说软了由着她乱来,再借着自己的势力与金钱,愣是抬了手自己建立的琅月斋。
琅月斋每月都会举行一次茶会,邀请各路人士参会。只是那时,顾夜琅才刚上位,又不得其他夫人们喜欢,再加上琅月斋那时规模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大,参加的地点在琼楼附近,有些远,自然也就没几个人愿意过去参加。
但偏偏在一次茶会中,那从不赏任何人脸的卜盼伯爵——卜芬芬的母亲,帝国最大的卜氏银行的主人,竟然去了那次茶会。除了她以外,还有科学院的院长尤绛——那可是年纪轻轻当上了院长不说,更是直接拒绝了王的爵位的女人。更有传闻说,尤绛曾是顾夜琅的朋友,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少不了顾夜琅的帮助。
这还都是次的。最大的问题是,参加了顾夜琅茶会的人,都在没多久后得到了重用,又或者摆脱了一些控制。其中最显眼的无疑是大王子的妻子良露。大王子不允许身边的人脱离他的掌控,哪怕良露背靠得王圣宠的良家,也是如此。
被控制的良露,不应该有机会参加茶会,但她偷偷去了不说,更是在后面成为了琅月斋的产品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东西无比美丽,让贵族们极为追捧。
虽说后来良露被大王子送去了函城的修道院,远离了帝都,地位不如以前,却也仍然有她设计的东西产出。
许多贵妇人们,通常免不了被夫家控制。如果可以,她们也想摆脱控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在这几件事发生了之后,她们都争着抢着去琼楼那琅月斋的茶会,只是,那边在那“学者暴乱”后便设立了门槛。只有收到邀请的人,才能去。而她们,大部分都是没被邀请的。
“宫觞虽然地位不高,但这边尚有几个茶会的邀请函……”宫觞点到为止,看了眼人群昏暗的天,笑道,“只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会又堵在这,难免叫人心烦。”
“我想诸位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吧?不如先进去,我们再细谈?”
夫人们听罢,立刻撤出了道路,纷纷说笑着朝桂金宫内走,不再看多余的动静。在旁的卜芬芬见她们这举动,虽然心里嫌弃,但对宫觞的态度倒是也好了些。
她没急着走,而是靠近宫觞小声道:“你手上……真的有邀请函?”
宫觞不答,笑看卜芬芬,究竟有没有,不言而喻。卜芬芬被他这样的态度有些气到,轻哼了一声就想离开。
宫觞却及时开了口:“我本以为,小姐作为卜盼伯爵的女儿,这种东西应该不会缺才对。”
“……你是想羞辱我吗?”卜芬芬回头睨了他一眼,只见宫觞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水晶吊坠交给了她。
“这是什么?”卜芬芬接过这个小东西,面露疑惑。
宫觞却道:“希望小姐玩得愉快。”接着,不等卜芬芬想明白,朝她行了个礼后,便欲离去。
但他没走成,前方传来了阵阵惊呼声,惹得两人纷纷朝那边投去视线。
只见那引起人流拥堵的车上终于下来了两个人——衣衫不整且满面红光的易奘顶着脖子上的鲜红,抱着一个从头到脚被蒙住的人下了车,边走边向周围的女士投去“友好”的视线,但他还没怎么□□,便被怀中的人用带着素戒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脖子,让易奘不敢再造次,对着夫人们歉意一笑后,匆匆进了桂金宫。
“这易奘在闹什么东西?刚才不分场合胡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公然……”卜芬芬嘴角抽搐地摸了把脸,让自己从易奘的眼神里回神——
这不能怪她没什么抵抗力,主要是易奘长得确实不错,再加上这人之前的情感经历……又顶着这样的造型,实在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
况且,又不是她一个人这样!
卜芬芬看了眼旁边的妇人们,她们在被易奘看过后,都被迷得七荤八素险些找不到北,她算是醒得最早的了。
不知道玩具会不会也被影响到——
卜芬芬偷瞄了眼身边的宫觞,见其在稍稍晃神后,嘴上轻念着什么。
“那戒指……”
她只听了一点点,其他的话都被周围的声音淹没了。
“那戒指怎么了?”卜芬芬奇怪问道。她方才虽说心思都在易奘的脸上,但也看到了那只掐易奘脖子且无比放肆的手。那手上边确实有个戒指,只是看起来并不算昂贵,让她心里不禁犯嘀咕——现在易奘对身边的人都那么次了吗。
宫觞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会才道:“没事……”
接着摸向了自己手上的向日葵戒指:“只是想起这戒指略有破损,到时候要去修理——”
他话还未说完,身后又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顺着望过去,只见远方站着老熟人。
“竟然是他吗?”卜芬芬慢摇手上折扇,只觉得这次母亲硬要她来的宫宴没白来,玩味道,“索琪公爵不是不爱来参加这些宫宴吗?再加上先前那些事,能避着就避着……这会竟然也到场了?还带着前些日子犯了事的生缔……那他们现在的关系……”
“真有意思。”卜芬芬合上扇子,笑得越来越灿烂。
可不是有意思吗?
宫觞远望那注视着宫殿笑得十分勉强的生缔,又回想着易奘怀中人的身形,对易奘抱着的人的身份多少有了点数。
“不过再怎么有趣,都不能打扰我现在去做美容——”卜芬芬折扇掩唇,悄悄打了个哈欠后,又收拢扇子轻敲宫觞的肩膀,摇了摇手上的水晶吊坠。
“今天谢谢你啦。”卜芬芬眨眼调皮道,“以后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她笑着说完后,便带着自己的侍从,进了桂金宫。
宫觞静静目送着她离去后,想回头去找帝景,谁料帝景已经在他的身后,满脸委屈。
“觞儿……我……你别丢下我……”帝景边说边想往宫觞怀里扑,但被宫觞冰冷的视线定在原地。
“帝景。”宫觞叹气,“别装了好吗?”
“你不是这样的,我们彼此都清楚。”
“觞儿……?”帝景面露迷茫,似是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刚想询问便被宫觞拉过手转了身,对准那边被人群围住的另一个身影。
看清楚身影的刹那间,帝景就变了脸色,紧张地不由得捏紧了宫觞的手。而那身影似是也看见了帝景,正对着帝景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朝帝景玩笑似的举起了“枪”,随后轻轻一晃——
“砰——”一个滑稽的小丑从枪里面钻出,逗笑了他身边的贵妇人与孩子们。
“父亲……能把它送给我吗?”在众人嬉笑之际,一个矮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扯了扯那人的衣服,引来众人的视线。
那人凝视了孩童许久,吐出了一句:“不能。”
原本还在逗乐的周围人因这话,稍稍安静了些,但紧接的事情让大家又都笑出了声。
只见那人拒绝了后,又拿出了把小的玩具枪,对准了那孩童的头,轻轻扣动扳机——
枪内的礼花纸带就这么撒了孩童一脸。这么做完后,那人才欣赏着孩子的狼狈与害怕,恶劣地把枪塞进了孩童的手中。
“当然可以。”那人用力地揉着孩子的头,笑容危险,“帝玄……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不会亏待你。”
“只要你乖乖听话。”
那人说完,别有意味地望向帝景,笑得狂放又疯狂。他的举动明明是这么怪异,偏偏周围的人,还都跟着他一起笑,就连他腿边的帝玄也是,边清理着脸上的纸条边怪异地微笑。
帝景被这些笑激得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只是宫觞在他身后,令他强行止住了脚步。他白着张脸转身回头,只听宫觞对他道:“帝景,你看到了吗?”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是……”
“再这样下去,别说我……哪怕是顾王后,也保不住你……”
宫觞说完抬头仰视着帝景。帝景比他高了不少,能力也不差,却因为几年前的那些事情变成这样……
他也想帮帝景,但有些事情,只能帝景自己想通。他现在能做的唯有叹气——
“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宫觞便远离了帝景,头也不回地进了桂金宫。
嗯?感谢收藏哦。O v O
当下已知得几个大事件:邻国入侵(南阳坡战役等,八年前),学者暴乱(具体内容不知),玩具诞生(具体事件未知),三王子遇刺(两年前),反抗军清缴(九年三月才发生的事)
会慢慢讲,不急→v→还有好几个大事件没有浮出水面呢。本章部分人物的戏份在很后面,现在只是拉出来遛一遛。
小剧场:热烈欢迎本文女主登场!!!
卜芬芬(在众人热烈欢迎下,矜持摆手,满脸骄傲):哼,看来你们都很有眼光嘛?放心好了,本小姐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哦?
生透(无奈笑):芬芬,好了好了……嗯……芬芬,今晚我们去哪吃饭呢?老地方吗?还是说去尝尝鲜?我听生缔说,附近新开了家店,店里有许多好玩的小发明可以作为参考……
该小剧场的透透是后期透,关系为挚友→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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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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