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步院中,火越燃越旺,周围邻里见着了,着急忙活地打水来灭火。灭了一半发现院子里正站着个唇红齿白,生的异样好看的小相公。
原来这院里竟住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
平日里好管闲事的孙大婶忍不住上前啰嗦道:“我说小相公,你怎地这般不小心,你这房子这下都烧没了!”
那小相公颇为惋惜地叹息一声:“是啊!”
那孙大婶面露不忍:“你这可定了亲没有?如今房子没了,怕是难寻到好的亲事了!”
小相公极有礼数地道:“多谢大婶儿上心,我已经成亲了。”
“那你娘子呢?”
小相公道:“我的娘子,去请人灭火了。”
孙大婶顿时面露不屑:“你一大男人,怎的叫一弱女子去奔波灭火?”
小相公微微一笑,火光衬着他的笑脸,怪好看的。
“大婶儿有所不知,我那娘子,瞧不得我受一点苦。我若是受了点委屈,或者是受丁点儿伤,她定会心疼的如同自己受了委屈、受了伤一般。”
她呀,可是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如今,他只好也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护她安稳,免她愁苦。
待到李盈之带着人赶到柴步家时,火已经被周边的热心邻里灭得差不多了。
那傅照西不知从谁家搬来一张椅子,又从谁家骗来了瓜果,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赏着夜色。而那柴步,被他绑在一根柱子上,隔得老远,正坐在地上朝他骂骂咧咧。
他总是能轻易让人喜欢上,不管是谁。李盈之想。
很久以前便是这样,陛下一众子弟中,除了各个皇子,他是最得宠的;傅家一干子孙里,他也是最得老祖宗喜欢的。
齐璟同他皆是京都闻名的二世祖,可傅照西偏就易得他人喜欢。
好像这世上就有这般的人,他能轻而易举获得他人的好感,让你不自觉就想关注着他。
围观的众人见傅照西起身,都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门口的李盈之。一位大婶儿恍然大悟道:“这便是你那疼人的——”
“孙大婶。”话还没说完,便被傅照西打断了,“天色晚了,这火也灭了,多谢各位的帮忙,大伙儿早些回去歇息。”
众人见他这样说,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几句以后小心,便都散了。
李盈之走过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躲闪,以手抵唇轻咳了几声,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小侯爷怎么了?”
“咳咳——没事。”傅照西轻咳几声,若无其事地道,“既然大理寺来人了,咱们也走吧?”
李盈之点点头,让大理寺的人将柴步带走了。
见大理寺的人走了,围观的百姓也早就散了,傅照西便带着李盈之去用晚饭。
李盈之饿得狠了,菜一上齐便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无暇顾及其他事。
傅照西随意尝了两口,菜不合他胃口。他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李盈之茶杯里添满,就这样静静地瞧着李盈之吃饭。
待李盈之吃完了一碗饭,才发觉傅照西筷子都没动几下,一直瞧着自己吃。
“小侯爷不吃么?”
傅照西摇头道:“评事只管用自己的,我不饿。”
李盈之闻言,加快了进食速度,没一会儿便吃完了。
二人从饭肆出来,傅照西便提了送李盈之回家。
李盈之推辞不掉,便应了。二人一路无言,直到李家门口。
见着李家门口了,傅照西停住脚步,站定在她面前,唤她:“评事大人。”
李盈之微抬头,眉目间俱是疑惑。
傅照西又唤了声:“李盈之。”
李盈之眉目间的疑惑更甚了,“小侯爷唤卑职何事?”
傅照西又唤她:“盈之。”
李盈之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好应着他:“我在。”
傅照西看着她,目光温柔缱绻。
“我今日来,原是想同你说一件事的。”
李盈之见他说完后又沉默,忍不住问道:“何事?”
“明日起,我怕是有几日不能等你散值了。”
李盈之下意识问了句:“为何?”
傅照西似是心情极好地轻笑一声,道:“因为今日我去求了陛下一件事,他罚我闭门思过三日。”
“小侯爷所求何事?”
“求……求一桩心愿,你明日便知。”傅照西道。
“盈之。”傅照西又唤她,盯着她仔细瞧着,“明日……不知明日……你会不会欢喜。”
他忐忑极了。
李盈之被他这样突然一唤,唤得心里一紧,紧到极致突然泛出丝丝甜意。
“明日……许是欢喜的。”李盈之道。
春风楼案子破了,她自然是欢喜的。
“还有一事,”傅照西带着笑,身子微微弯曲,微微凑近她,近到李盈之能听清他清浅的呼吸声,“旁人皆不知晓,其实我傅照西,是个极端小气的人。”
“我在意的人和事甚少,但若是我在意了,便会一直在意。”
“所以──你若是记挂着我,便得一直记挂着我;你若是对我好,便只能对我好;你若是欢喜我──”
“便只能欢喜我,也得一直欢喜我。”
“盈之。”他唤她,“我小气得紧,你可莫要欢喜旁人。”
李盈之脑袋轰一声,如同烟花般绚烂炸开,炸得她脑袋不甚清明,听不清傅照西接下来说了什么,只见他嘴皮子一张一合,李盈之只听得那句——
“你若欢喜我,便要一直只欢喜我。”
“盈之?”傅照西的话语里带了些许笑意,“你听着我说话了吗?”
李盈之愣愣地点头:“听着了。”
傅照西见她这样,轻笑一声问道:“那我说了什么?”
李盈之一张嘴:“你说你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那藏得极深的隐晦的心思了。
傅照西忽然极为开心地笑了,待他笑够了,才直起身子,低声道了句:“算了。”
说完后,他侧身微让了道,同李盈之说:“回去早些歇息,莫要像今日这般累了。”
李盈之又点点头,还不甚清明地抬脚便走。可傅照西又拉住了她,“盈之,你欢喜我,我十分欢喜。”
轰——李盈之更晕了。
她晕晕乎乎回了家,又晕乎乎地洗漱完,晕乎乎地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睡着了。
睡梦里见了傅照西,他穿着一身红衣,手里端着两杯酒,同她说:“评事,我们便饮了这合卺酒吧!”
吓得她噌一下起身,忙朝门口奔去。可那门被人锁上了,她喊劈了嗓子也没人来开。
傅照西阴沉着脸同她道:“评事,我说过我小气得紧,你若欢喜我,便得一直只欢喜我。如今我俩成亲了,你怎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
一晚上半梦半醒,第二日天刚亮,李盈之便醒了,两边额头闷闷得疼。
今日天色也不大好,温度骤降,天空阴云密布,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来一场大雨。
李审今日也难得出门迟,在家里用了早膳后,依然不紧不慢地同林氏说着话。
李盈之刚换好官服,就听得门外有人来报,说是皇帝有旨意下达,请大理寺卿一家准备接旨。
自听得这一句起,她的眼皮子不停地跳,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李盈之按着眼皮去了厅堂,见着李审和林氏已经换好了衣服,摆好了香案,正襟危坐地等着圣旨到来。
“爹,怎么回事?”李盈之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会突然往我们家传旨?”
“不知。”李审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为父就担心是因着小侯爷那事。”
林氏听了这话也紧张起来,“若真是如此,这该如何是好?”
李盈之却是安抚道:“爹,娘,你们别担心,陛下当日没罚我,便也不会秋后算账。”
李审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不多时,宣旨官便进了门。
李审带着一家跪在香案前,李盈之的膝盖还未曾消肿,这一跪,疼得她头皮一紧。
很快,那宣旨官便传完了旨,将那圣旨递给李审,笑眯眯地道了句:“恭喜寺卿大人、寺卿夫人、评事大人了。”
李审叫人打赏了宣旨官,握着圣旨头脑发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林氏围着李审,不断地瞧着那圣旨,嘴里念叨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盈之觉得自己头更晕了,她愣愣地问:“爹,方才那宣旨官说了什么?”
李审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哼了一声,将圣旨一卷,带着一脸不爽地出了门。
李盈之靠在椅子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方才宣旨官的话——
“……大理寺卿女李氏盈之,秉性端敏,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安正之美。兹特以指婚安平侯独子傅照西,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李盈之握着觅夏的手,嘴里喃喃道:“我一定是还未醒。”
***
一日前,太极殿内。
太元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不辨喜怒地道:“老七,你真是想好了么?”
傅照西一叩首,“臣浑浑噩噩二十载,如今便只想着做这件事。”
太元皇帝轻叹一声:“那李盈之,乃李审的独女。你在京都那名声你自个儿不晓得?李审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你的。”
傅照西搬出身份:“所以外甥特来求舅舅赐一道指婚的旨意。”
“你这孩子!”太元皇帝瞪着他,“明知人不愿将女儿嫁给你,便来求朕赐婚,这岂不是逼着人家嫁?”
“是。”傅照西道,“臣的性子,陛下向来清楚,认定了的事情绝不会回头,想做的事情便一定要做成。”
“你!”太元皇帝半晌无言,而后又突然问道,“你爹娘呢?他们就同意你娶那李盈之?”
“没问过。”傅照西理直气壮地答,“是臣娶妻,又不是臣父母娶妻。”
太元皇帝被他这句话气得脑门一抽,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朝他扔了过去,“这么多年的礼义忠孝被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照西不躲不闪,任由那砚台砸在自己肩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自个儿说决定就能决定的?”
傅照西被砸了也不吭声,只是闷头跪在地上。
太元皇帝冷眼瞧了他好一会儿,终于道:“你先起来,此事朕得同你爹娘商量一二。”
傅照西跪在地上,梗着脖子道:“陛下要商量便商量,总之臣就这一句话,李盈之,臣娶定了!”
“你!”太元皇帝气极,“滚下去领十鞭子再来同朕说!”
傅照西当真一叩首,起身去领罚去了。
气得太元皇帝当场又摔了一个杯子。摔完后,又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遣人去请了安平侯爷和惠慈长公主。
傅照西领完十鞭回来,就见着自个儿爹、娘、舅舅三个人一人坐在一边。太元皇帝同惠慈长公主一人冷着一张脸,安平侯爷却是一脸无奈。
惠慈长公主向来是个暴躁脾气,一见傅照西进来,气就不打一出来,立马斥道:“这么多年的规矩你都学哪儿去了!这婚姻大事岂是你一人就能做主的?你说娶就娶,你将我跟你爹放哪儿了?你竟然还敢来宫里求赐婚的旨意,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傅照西一脸不在意地往地上一跪,故意将刚领完罚的后背露给长公主看,果然见着她顿时一脸心疼。
“母亲,若是我这辈子想都别想,那您还是趁着身子骨硬朗同我爹再生几个吧,免得傅家绝了后。”
“你!”长公主被他噎住,半晌缓不过来。方才那点儿心疼顿时化为乌有,只恨不得方才为什么不打死他清净!
老侯爷见状连忙过来安抚:“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这般多,也没见着他多听你的话,还不如由着他去,落得清净。”
傅照西暗暗朝他爹竖了个大拇指,“正是,打小我便没听过您的话,这次也不见得会听。您还是不要气了,被我这不肖子孙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长公主恨声道:“你瞧上李审的闺女儿了,人李审瞧得上你吗?你自个儿也不打听打听你在外头的名声。”
“你以为上次你出大理寺牢狱时,那李盈之替你豁出名声的事李家会在意?我告诉你,那李审刚得女时便曾放言,若是京都没有他瞧得上的男子,他便养着他闺女一辈子!”
傅照西:“……”
“你以为你找陛下请旨指婚便是能成的?李家上下才几口人?照李审那性子,若是不愿便真敢抗旨,他李家遣散奴仆后不过三口人,你当真以为他怕?”
傅照西道:“儿子只请陛下下道指婚的旨意,其余事儿子自个儿能解决。”
长公主彻底被激怒,一甩袖子冲太元皇帝道:“陛下您下,马上给他下,我倒是要瞧瞧,他有什么本事将那李审说动!”
长公主:嗨我这暴脾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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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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