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照西听了她那略带酸意的话语心中有些欢喜,但又怕惹着她生气,只好硬压下去心底的欢喜。
“这耳坠有什么问题吗?”
李盈之不答,只问道:“小侯爷,柳飘飘有几个丫头?”
傅照西一脸莫名:“这问题我怎会清楚?”
李盈之一脸怀疑地问:“真的吗?”
傅照西:“……”完了,逗过头了,信任度下降了。
“清妙姑娘可是伺候柳飘飘的丫头?”李盈之又问。
傅照西这次却点了点头:“清妙是那柳飘飘三年前捡来的丫头,一直留在身边伺候着。”
李盈之一脸“你不是说你不清楚”的模样盯着他。
傅照西:“……”
“柳飘飘捡那丫头时我碰巧在旁边,这才知道的。”
李盈之幽幽地道:“小侯爷连飘飘姑娘捡个丫头都陪着呢?”
傅照西:“……”
李盈之见着傅照西无奈的神色,没忍住笑出了声。
傅照西见她露了笑脸,心下也松快许多。
李盈之收拾好东西,道:“走吧,小侯爷,去那柴步的住所去瞧一瞧。”
傅照西点头,也站起身。
二人在天色擦黑之前,赶到了柴步家门前。
柴步院门紧闭,李盈之刚走到院内,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傅照西一把推开柴步的门,二人瞧见他半躺在椅子上,醉醺醺得不省人事。桌上脚边堆着一堆酒坛子。
“这是喝了多少。”傅照西“啧啧”两句,“这满地的酒坛子,他这两日怕是一直在喝呢!”
李盈之被这一开门的味道熏得往后退了两步,傅照西见状,摇摇头率先进去拍了拍柴步的脸:“柴步?”
柴步顺着他的手晃了晃头,却没有醒。
李盈之皱了皱眉,提起桌上的茶壶就往柴步脸上浇。傅照西见着她这动作,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久以来,还未曾见过她不大耐烦的情况。
柴步在李盈之不断地浇灌下终于醒了过来,他一把拍开李盈之的手,眼睛要睁不睁地瞧着李盈之。
“你们是谁?”柴步的声音带着就不说话的嘶哑。
“大理寺评事李盈之。”
“安平侯府傅照西。”
柴步按了按眉心,道:“你二人是来抓我的吧?”
李盈之默了会儿,才道:“你有何想说的?”
“你们能找着我,必然就是查到我身上了。”柴步讽刺一笑,“我从未想过辩解,又有何想说的?”
李盈之问道:“春风楼的娇奴,同你是何关系?”
柴步冷眼瞧她一会儿,讽刺地道:“你不知我同她是何关系,怎么着就查到我头上了呢?”
李盈之示意傅照西将她原先拿在手上却半路被他接过去的那把刀给柴步看,“这刀可是你的?”
柴步很是敷衍地瞧了瞧那刀,“是啊,还是被你们捞出来了。”
“你承认春风楼娇奴之死,是你所为?”
“当然。”柴步态度敷衍地道,“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原也想着下去陪她了。”
李盈之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深吸一口气道:“为何杀害何萍娇?”
柴步按着额头半趴在桌上,眉头紧皱,一脸的难受。
李盈之从桌上拿了个干净的碗,给他倒了水,“喝口水缓缓。”
柴步下巴抵着桌面,双手捧着碗就这样喝完了水,复而又趴下去,额头抵着桌面,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李盈之也不催他,只给傅照西也找了张椅子,两人坐着等柴步笑完。
好一会儿后,柴步才收了笑,声音暗哑,像是被磨砂纸刮过似的。
“反正都要死了,就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李盈之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我跟萍娇是沧阳县人,我们两家一直交好,我同她十岁便定了亲事。三年前,沧阳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我们村的人没办法,便想着出去找吃的。朝廷的人为了控制饥民,在各地设了关卡。
萍娇的母亲说她有个远房亲戚在京都,去求县丞开具了文书。但文书只写了四个人的名字,便是萍娇和她长兄,以及我同我的幼弟。
我们一路忍饥挨饿,沿街乞讨,大半年后终于到了京都。
萍娇的哥哥带我们去找了那位远房亲戚。可那在这京都生活的人,怎么会认乡下来的穷亲戚。
我们四个便被赶出来了。”
说到这儿,柴步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
“我这屋旁边那座破庙,就是我们四人那时的住所。
那时,我已在香满楼当了厨子,四人已经不再会挨饿了。
后来有一日,不知道萍娇大哥从哪儿得到个消息,在县衙花个几百两银子,便可以混个差事做。
他做了以后封官进爵的梦,铁了心想要进衙门当差。可他也不想想,京都衙门,天子脚下,会有多少用钱就能买来的差事?就算是有,怎么会轮上他一个乞丐!
不出所料,他被衙门的人拒绝了。可他不甘心,认为是钱不够多,便想着弄钱。不知他怎么遇上了春风楼的人,便有了卖妹的心思。
我告诉他我同萍娇已有了夫妻之实,春风楼不会收的。但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让萍娇躲过了验身那一关。从此,何萍娇便成了春风楼的娇奴。
起初,萍娇经常被打,慢慢的,她攒了一些首饰,再后来,她的日子过得是愈发滋润起来。”
“有一日,我发现从前渡河上可以去萍娇的房间,我便试了试。刚一进她房间,她便让我马上走。我看着她打扮得十分艳丽,金簪花环戴了满头,整个人褪了稚气与土气,漂亮得我不认识起来。
她说不认识我,也不愿意承认我俩的婚约。她说她不想再回到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了,她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
说到这儿,柴步的神色逐渐阴狠起来,他突然转过头看向李盈之道:“大人,良家子说喜欢做娼妇的日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后面我才知道,原来她是选上了花魁娘子,要被评上那花魁。
我找了她,让她跟我走,不要再这儿将她们家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践踏。可她不愿意。
她选上花魁那天,我最后给了她一次机会,可她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跟我走,那就去死好了!”柴步的神色逐渐癫狂起来,“去死好了!”
傅照西见他那神色,不易察觉地侧了侧身,斜挡住李盈之的身子。
“何萍娇那大哥呢?”李盈之冷静地问道。
“谁知道呢。”柴步呵呵地笑了起来,“或许是死了吧。”
李盈之皱着眉问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何时何地?”
“大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柴步听到她的问话却突然隔着桌子探过上半身凑上前,离李盈之极近,轻声道,“没错,是我杀的。”
李盈之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傅照西猛地狠踢桌子,将柴步震得跌回椅子上。
柴步癫狂地笑着:“我让他不要卖萍娇,他偏要卖,我总得让他付出点代价,您说是吧?”
“你的幼弟呢?”李盈之见他这样,耐着性子又问了句。
柴步瞬间收了笑,冷声道:“得天花,病死了。”
“既是如此,跟我走吧。”李盈之站起身道。
柴步也站起身,嘴角挂着古怪的笑容,“大人,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我一直在等你们查到我身上,一直在等。”柴步笑容古怪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可你们实在是太慢了。”
刚说完,他掏出一个火折子,飞快吹燃,猛地朝他们身边一扔。
速度快到李盈之和傅照西来不及反应,烈火迅速在屋内蔓延。
傅照西离门近,见状连忙起身,抓住李盈之就往屋外奔去。
外边天色已经全黑了,火势渐大,将周围照亮得如同白昼。
李盈之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动,想冲进去救人。傅照西立马拉住她,下意识低斥了句:“不要命了吗!”
还没等李盈之说话,里面的柴步听得傅照西的声音又发出阵笑声,“大人,你还是别进来的好。你要是进来,我可不会介意多个漂亮美人陪葬。”
“但他不能死。”李盈之皱眉道,“他若死了,娇奴的案宗上便不会有凶手签字画押的证据,这案子便无法结案。”
傅照西“啧”一声,“等着。”
说完脚步一转,没等李盈之反应,飞身冲进了火海。
李盈之大惊失色:“小侯爷——”
下一刻,傅照西提着柴步跃了出来。
李盈之心脏砰砰跳着,看不清傅照西的神色。
傅照西将人往地上一扔,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李盈之看着他微有些散乱的发,又瞧见他额角无意中蹭上的黑灰,略有些心疼。
“小侯爷,下次莫要再干这般危险的事了。”
傅照西挑眉看着她,也不说话。
柴步躺在地上,尖声笑着,“你们拦不住我的,你们谁也拦不住我的!”
傅照西似是被他吵得心烦,朝他背上一踢,“闭嘴!”
柴步躬着身子边笑边咳嗽着,那模样如同疯了一般。
李盈之见他这样,默了默,对傅照西道:“小侯爷,我得回大理寺叫人,还得请您在这儿守一会儿,万不能让他真的寻死。”
傅照西一挑眉,“评事吩咐,自当竭力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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