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漪芸撇了一眼翠灵的打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翠灵慌慌张张地敛了敛衣裳,小声地道:“这是芸娘昨日赏给我的。”
李盈之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吴姑娘,小官要查的事情,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多谢吴姑娘的配合。”
吴漪芸瞥一眼傅照西,挂上笑道:“评事说哪里的话,能帮到大理寺,是芸娘的福气。”
李盈之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那就多谢吴姑娘了。此案恐怕是有的是需要吴姑娘帮忙的地方。”
吴漪芸一愣,问道:“评事何出此言。”
李盈之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转头对傅照西道:“小侯爷,卑职要回大理寺了。此番多谢小侯爷了。”
傅照西背过手朝她走来,“区区小事,评事不必客气。”
齐璟嚷道:“李盈之,小郡爷跟着你们一路上可没少受苦,你怎不谢谢小郡爷?”
李盈之无奈道:“行,也谢谢小郡公这一路的陪同,辛苦小郡爷了。”
说完后,李盈之朝他俩躬身行了个礼,道:“卑职官务在身,得先回大理寺了。再次谢过小侯爷、小郡公。”
“等等!”傅照西叫住正转身欲走的李盈之,“小侯也同你一道回去。”
“小侯爷!”吴漪芸闻言叫住他,“天色不早了,不如小侯爷在此用过午膳再走?”
齐璟见状,撇撇嘴对李盈之道:“让傅照西留下用他的膳,评事,小郡爷送你回大理寺。”
“不必了。”傅照西一语点两个人,“小侯应了家父,今日回侯府用膳,顺路可以送评事回大理寺。”
李盈之一头雾水,“小侯爷,小郡公,卑职认识路,可以自己回去……”
傅照西闻言,面不改色道:“既然都要回去,那顺路一道走。”
齐璟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李盈之无语地道:“……那走吧?”
傅照西点点头,同她走了出去。
齐璟也跟在后面。
李盈之没见着吴漪芸在他们三人走后,狠狠甩了翠灵一巴掌。
太阳逐渐西沉,三人走在路上。
“小侯爷……同那芸娘很熟吗?”李盈之忽然问。
“嘿!”齐璟一拍手,抢在傅照西前面回答,“何止是熟呀!这小侯爷就差每日睡在鸣翠楼了!”
“瞎说八道!”傅照西低斥一句,转头朝李盈之解释道,“有人托我关照芸娘,因此便来往密切了些。并无其他关系,也无任何逾矩之处。”
“嗯,卑职只是问问。”李盈之淡淡地应了一声。“顺便想提醒小侯爷,吴漪芸恐怕跟这案子脱不开干系。”
她想了想又道了句:“恐怕还有直接关系小侯爷还要做好心理准备。”
傅照西轻笑出声:“评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侯同芸娘并无关系。只是友人离京前托我关照一二罢了。若是她真跟此案有关,评事大可不必顾着小侯面子左右为难。”
说完后又补了句:“小侯也不愿评事为难。”
李盈之:“ ……多谢小侯爷。”
“评事查出什么来了?”傅照西问。
李盈之沉吟片刻,道:“没瞧见尸体,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吴漪芸和翠灵二人在撒谎。”
“嗯,的确在扯谎。”傅照西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紧皱着眉头。
齐璟闻言却道:“评事不是当场就戳穿了她二人的谎言么,怎么还说她俩撒谎?”
“不只那些。”李盈之微微一笑道,“鸣翠楼老板娘不配合大理寺一句是常事了,因此她不愿配合卑职调查事情经过,便无人会奇怪。但是她没料到——”
她看了一眼傅照西,继续道:“小侯爷会帮卑职。”
傅照西见她瞧过来,朝她偏头一笑。
日光照耀下,那笑容让李盈之一瞬间睁不开眼睛。
齐璟及时地唤回了李盈之的思绪:“所以?”
“所以她觉着无人敢来查鸣翠楼,因此根本没有收拾枯井四周,也并未曾同翠灵交代清楚。”
“口供确实看得出来没有对,这收拾这又从何说起?”齐璟不解地问道。
傅照西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让你平日里多学些正经东西,你不愿。现在连如此明显的错处你都无法看出。”
李盈之解释道:“枯井旁有拖拽的痕迹,草木被压倒摩擦过。井壁上的血迹也是人为抹上去的。”
“翠灵和吴漪芸都说岳秧未曾来过鸣翠楼,那假若岳秧没有来过鸣翠楼是成立的,在此情况下,就说明她二人在撒谎。”
“等等!”齐璟打断她,“为何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啧。”傅照西忍不住道,“若是岳家姑娘未曾到过鸣翠楼,那便是被人抛尸至此。若是抛尸,京都有无数比鸣翠楼更好的地方可选。若是真的要抛在鸣翠楼里,凶手也得是个武功高强的壮汉。”
“因为他得将岳姑娘从某处转移至鸣翠楼里,半夜还得翻墙进去——小侯之前去看了看墙边。并没有人走动的痕迹。而凶手冒险做这么复杂的事情,仅仅为了在鸣翠楼一口毫不起眼的枯井里抛尸。”
“另外,若是上述假设成立,那枯井周围必然不会有拖拽痕迹,周围草木也必然不会有被压倒的痕迹,井沿也不可能会有血迹。因此便只有一个解释——”
傅照西看了李盈之一眼,李盈之心领神会地道:“岳秧必然是在鸣翠楼里死的,并且死后被人扔进井里去的。”
“但芸娘不是说她从未去过鸣翠楼吗?”齐璟又问。
“没错,因此我们得出的这个结论,是在岳秧从未去过鸣翠楼的前提下推断出来的。”李盈之答道。
“然后呢?岳秧死在鸣翠楼里,跟芸娘有什么关系?”齐璟更加不解地问。
傅照西像是受不了似的,“啧”了一声,道:“齐璟,小侯今后一定不会管你的闲事了。你这脑子不用小侯爷出手,人姑娘就能将你解决了。”
李盈之被傅照西的话逗笑了,问齐璟道:“小郡公想想,若是一个好端端的人性命受到威胁,第一反应会是如何?”
齐璟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呼救。”
“没错,是呼救。”李盈之点点头,“若是岳秧呼救了,鸣翠楼会一个人也不知晓吗?”
“也对。”齐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如果凶手先将她迷晕了呢?她不就无法呼救了?”
李盈之却不答了,只是笑了笑道:“这就需要去看看岳秧姑娘是因何而死的了。”
齐璟道:“评事刚不是说井壁上有血迹,那自然是被人杀死的了!”
傅照西听见齐璟的话,仰头望天,叹了口气:“蠢啊蠢啊!”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下毒、刺杀、勒死等都是,光凭血迹能判断出什么?”
“小侯爷说的对。”李盈之赞同道,“更何况那井壁上的血迹是人为的,并不是死者蹭上去的。”
“评事如何得出是人为的?”齐璟问道。
傅照西也道:“此点小侯也看不出。”
齐璟一听,赶紧讽刺道:“你不也就这点能耐?”
傅照西一时无言,懒得理他。
李盈之问傅照西:“小侯爷有细看那团血迹吗?”
傅照西点点头,“仔细观察了一番,未能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那团血迹均匀分布,中间颜色极深,四周稍淡,呈圆状。枯井周围有拖拽痕迹,若是拖拽中无意蹭上去的血迹,必然是杂乱无章,且不只一处,更不会颜色由浅及深如此规则。”
“人为的便跟无意不同。手握粗布,按在井壁上,自然是中心受力重,颜色深;四周受力轻,颜色浅。形状也必然是规则的圆状。”
“因此,那井壁上的血迹,定是人为制造的。”
“那是谁制造的?”齐璟问道。
李盈之道:“那就要问问坞漪芸了”。
“为何要问她?”
“不知小郡公瞧见翠灵了没有?”
“自然是瞧见了。”
“那小郡公看翠灵姑娘好看吗?”
“没看清,她那一头首饰晃得小郡公眼睛生疼,瞧不清楚。”
李盈之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那翠灵姑娘一个丫头,哪来这么多珍贵首饰呢?”
齐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丫头能有珍贵首饰,又敢明目张胆戴出来,必然是主子赏的。”
“是,赏一件两件正常,那一次性赏一堆呢?衣服首饰钱财都赏呢?”
齐璟没有回答,李盈之替他答了:“那必然是有什么极其重要且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需要她做。”
“且不说其他,吴漪芸是什么性子的人,这京都都知道,可翠灵一个丫头,在她面前一直以‘我’相称,她却也不生气,这不是就有意思了吗?”
李盈之看向傅照西:“因此卑职才会说,此案恐怕跟吴漪芸,脱不开干系。”
齐璟努力消化着听来的知识。
见他不问了,李盈之也不说话了。
大理寺不一会儿就到了,李盈之向二人告了退,便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直到看不见李盈之的身影了,齐璟才问道:“你何时同这大理寺卿的女儿如此熟稔了?”
傅照西轻声道:“她已经同我熟悉一辈子了,我怎能不熟悉她。”
“你说什么?”齐璟没听清。
“没什么。”傅照西回过神来,“小侯爷同哪个美人不熟?”
“那倒是。”齐璟撇撇嘴,忽而想起什么,摸着下巴又笑起来,“不过以前不觉得,今日一见,这大理寺卿的女儿还真有点意思。”
傅照西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我警告你,别打李盈之主意。”
“与你何干?你急什么?”齐璟来气了,“傅照西我发现你这几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小郡爷干什么你都喜欢插一脚,今日还警告我不要打小娘子的主意,难道这京都女子都是你傅照西一人的不成?”
“哎不对——”齐璟忽然反应过来,指着他道,“你傅照西何时把心思放在女子身上过,还来警告我?你是不是被人大理寺卿的女儿迷住了?”
傅照西拍开齐璟的手,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脑抽了,才去警告齐璟。
齐璟他根本连李盈之的名字都不记得!
傅照西没好气地道:“你赶紧回你家去,别烦小侯!”
“嘁!”齐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谁稀罕跟你一道!”
傅照西一个眼神都没给齐璟。
他仍然站在大理寺门口,仿佛回到了那年冬日,大雪纷飞。
他没有知觉,感受不到寒冷。他只看见一个倔强的背影跪在雪地里,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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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吴漪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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