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意

“你的判断没错,此女虽身处烟花柳巷之中,却胆识过人,可堪一用。”严翊川道。

“我的判断什么时候错过?秦鸢若没点心思,又怎么会在这个年纪便揽下老鸨一职?”谢凌安得意地一笑,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以她的姿色与才情,做个花魁委身于富贵之家岂是难事?那才叫挣得盆满钵满.......”

“王爷这倒像是在惺惺相惜了?”严翊川挑眉。

“惺惺相惜?或许吧。翊川,我倒觉得她与你很像。”谢凌安微微一笑,放下酒杯,缓缓靠近严翊川。

“?”严翊川没动。

“你们二人皆心怀昭昭野心,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的智谋。如今虽非乱世,但这暗流涌动的旸谷城与战火四起的北境,又岂是轻易能立足之地?你俩,皆非池中物。”

屋子那侧的窗影微动,似乎有人影随日光落在窗棂。

“野心又不是什么稀缺之物,能不能成全才是本事,”严翊川望向他,忽然话锋一转,“若论野心,只怕王爷的更为人所不知吧?在这波谲云诡的旸谷城中讨生存,讨得好一步登天,讨得不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王爷身为皇家血脉,亲王之尊,要讨哪个,恐怕不必我说?”

这话便是诛心了,严翊川紧盯着谢凌安,试图从其眼底探寻出一丝端倪。这并非他一时兴起的试探,而是他寻求了二十年的渺茫的可能性。

谢凌安并未察觉到窗外的异样,偏了偏头道:“翊川,你这是要诬我谋逆?”

“不敢。不过,想要在皇宫里平步青云何止谋逆一条路?王爷,夺嫡困住的当真只有太子和肃亲王么?通往九五之尊的路,王爷恐怕也在心里肖想过千千万万遍吧?”严翊川丝毫没有委婉的意思,直截了当道。

窗外的黑影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你这是笑我志大才疏呢?也是,我身为皇子却一无所能 ,甚至被封亲王还要仰仗太子皇兄的恩泽。翊川,我怎么这般可怜?”谢凌安眼眸深邃,却带着一丝笑意。他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突如其来的委屈模样,靠近得几乎要靠上严翊川的胸膛。

这委屈之态虽未必出于真心,但严翊川却趁机说道:“王爷何必妄自菲薄?王爷若有心,又何愁大事不成?”

寒风飕飕,刮得窗户猛然一动,惊得屋檐下的鸟儿四散飞去。窗子“哐”的一声紧闭,但窗外的黑影已然消失无踪。

“花街柳巷,戎马倥偬,哪个不比待在旸谷城有趣?”谢凌安轻抬眼眸,饶有趣味地凝视着严翊川,眼中似有水波荡漾,深情与媚态尽显无疑。

“王爷此言,倒像是情深义重了?”严翊川的眼底闪过一瞬迷离,咫尺之间,他闻到谢凌安身上有一股微妙的气息,淡雅而诱人,却让人不自觉地心旌荡漾。他鬼使神差般道:“不知究竟是对秦姑娘,还是对我?”

“你希望呢?你在意么?”谢凌安笑道,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旋即满是媚态。

严翊川心中一怔,几乎脱口而出“自然是对我”,然而话到嘴边,他却突然顿住。他惊觉自己心底竟真的在渴求一个答案。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似乎他无论怎么说,这回都不再只是虚与委蛇的**,还无端端生出点承认的意味。

谢凌安见他沉默不语,似乎也不甚在乎,微微偏头,低声喃喃:“你不会在意的。情愫嘛,在这旸谷城里,是最不要紧的,不过是这纷繁岁月中的一点调剂罢了......”

“我在意的。”严翊川低声打断他,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严肃。他望向谢凌安,似乎四目相接便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心底的难以言说的意图。

他发现自己对谢凌安的期盼越来越不切实际。眼前这个人,总是能轻易洞悉他想要什么,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距离探明他的心底那么近。

或许是错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也因此越来越近。

不过他更珍惜的是,谢凌安似乎真的对他充满了好奇,以致于他此番竟然生出了一点点莫名的期待:

他今日心底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谢凌安能不能也察觉到?

“什么?”谢凌安闻言,眼眸倏地抬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严翊川的语气突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了对方的话。

严翊川却缄口不言,方才的冲动已难以再次启齿。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呼吸几乎要吐在彼此的面庞,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噢?看来翊川你,真的很上心我,”谢凌安见他眼神盯得这样紧,眼底倏地闪过一抹狡黠,轻笑一声,“其实你是在怀疑,我早知道金凤楼的小倌营生,是不是?”

这回换严翊川微愣,随即语气平和下来:“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不是么?秦鸢姑娘惹人喜爱,爱屋及乌,你日日在金凤楼流连,没少找秦姑娘点过人吧?”

谢凌安眉眼弯弯,带着一丝挑逗,他轻轻垫脚,靠近严翊川,几乎贴着他的耳畔轻声道:“我找没找小倌,翊川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谢凌安温热的呼吸就扑在面颊上,惹得严翊川心底有些发痒,却没推开他。他微微侧过头,避开那近乎挑逗的呼吸,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自然:“是你问的。”

“那是因为你分明在怀疑。”谢凌安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伸出纤长的食指,又轻轻戳了戳严翊川的胸膛。

严翊川被他这一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没穿甲胄,那温软的触感尤其明显。他几乎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握住谢凌安的手腕,想要制止他的动作,又顺着话道:“那便是我怀疑你本来就认得小玉。”

“我同你说过不认得的!”谢凌安答得很快。

“那谁知道呢?”严翊川带着些许犟嘴的语气。

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昏黄烛光下,严翊川这才发现,方才自己那欲拒还迎的一伸手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周遭空气似忽然变得黏腻起来,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似有千丝万缕的羁绊在两人之间影影绰绰,游离而纠缠。

挨得是在太近了,严翊川的目光避无可避,不经意间发现谢凌安的睫毛长得惊人,似精心雕琢过的蝶翼,轻轻颤动着。他的思绪情不自禁地陷入那片浓密的睫毛中,胸口的悸动愈发强烈。

目光在烛光下交错,仿佛有火花在闪烁。谢凌安微微仰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

严翊川逼着自己回应着目光,他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愈发近了,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在交缠。谢凌安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纤长漂亮,每一下轻颤似乎都扰得严翊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这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你看什么呢?”谢凌安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声音中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挑逗。他故意眨了眨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在严翊川的心头轻轻划过,拨起一阵涟漪。

严翊川心中一紧,喉结滚动,几乎要陷在这番心神荡漾之中。他暗道此人分明是明知故犯!自己定是中了邪,否则怎会如此轻易地被一个男子迷得七荤八素?

他心底莫名腾起一股不甘之意,伸出手揽过谢凌安的腰,一把拉过,蹀躞带与剑鞘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旋即被紧贴的衣衫闷了进去。严翊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陌生的沙哑:“我在看你。”

谢凌安被严翊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惊讶,但眼中的戏谑之意却更胜。

他发现眼前此人总是能突破自己对他的设想。

他总有使不完的灵活手段,无论他擅不擅长,凡是有需要的时候,他都能因人而变,见招拆招。

这才是他能一步步上位的缘由。

太有意思了。

“咳咳......王爷,严左郎将......”钱昭的声音忽然响起。谢凌安闻言转头望门口望去,而严翊川下意识地松了手,倏地往后退了一步。

严翊川再转头望去,只见晁恒和钱昭正站在门口,两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复杂。

晁恒迅速反应过来,接话道:“是蔡嵩大人派人来传信,说是秦鸢姑娘已经在府衙击鼓了。”

府衙前,晨光在青石板上悦动。秦鸢跪在地上,身影瘦弱而倔强。她的双手紧握着鼓槌,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与刚强,仿佛要穿透府衙的重檐,直视那公正的天平。

微风拂过,带起她衣角的轻扬。秦鸢深吸一口气,似将满腔冤屈与愤怒化作一声声震天的鼓鸣,回荡在府衙的每一个角落。

“小女秦鸢,求官府主持公道!”她的声音虽带着一丝颤抖,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如同利剑般穿透府衙的寂静,她的鼓鸣与呼喊让周围的百姓纷纷聚拢过来,他们的目光满是好奇,鲜有同情或冷漠。

府衙内匆匆走出一个小吏,脸上略带不屑。秦鸢抬起头,迎向那小吏的目光,声嘶力竭:“青天老爷在上,小女金凤楼秦鸢,跪请明镜高悬!”

小吏皱着眉头问道:“你要告何人?”

秦鸢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请官府明察!小女要状告兵部尚书徐墉!徐墉罪行累累,不仅在金凤楼私设小倌馆,败坏朝纲民风,更派凶徒暗杀小女,企图灭口以掩盖罪行......”她的话掷地有声,四周的百姓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小吏脸色一变,怒喝道:“大胆!朝廷命官也是你个无知妇人能诬陷的!”

秦鸢高声道:“小女所言句句属实!小女刚知晓金凤楼小倌营生时便觉不妥,碍于徐墉大人手下淫威不敢不从,但小女暗中都将每次客人与小倌的勾当记录在册!证据确凿,请大人明察!”

小吏冷笑一声:“那名册呢?”

众人纷纷侧目,等待秦鸢下一步的动作。谁料秦鸢却面露苦色:“名册就被小女藏在金凤楼中。但如今徐墉派人四下追杀小女,小女不敢冒险回去拿。”

小吏冷笑一声:“那便是没有证据,你这就是在胡闹!来人,把她压入大牢!”

两名官差应声立刻上前,将秦鸢押住,围观的百姓霎时一阵喧闹,议论纷纷。秦鸢挣扎着喊道:“大人,您不能这样!我有证据啊!您派人去金凤楼就能拿到!大人——”

小吏挥了挥手,示意官差将秦鸢带走。秦鸢带着哭腔:“我秦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求官府能为民做主,严惩徐墉,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围观者议论纷纷,但无人敢上前阻拦。“还看什么看?也想跟她一样么?”小吏朝周围的百姓吼道。众人登时作鸟兽散。

小吏回到府衙内,掩上门,给蔡嵩作揖:“大人,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蔡嵩立于窗影之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肃亲王吧。”手下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日照朗朗,屋内昏暗无光,蔡嵩的身影隐在窗影里,显得格外深沉。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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