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肃亲王府归来,夜色已浓如墨。蔡嵩快步回到自己的宅院,心中盘算着。刚踏入后院,便见一道黑影在墙角处晃动,他心中一动,知是严翊川来了。
蔡嵩没有出声,径自走着,引着严翊川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偏僻的厢房。厢房两旁的杏树在月色下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在剥离黑夜的痕迹。
厢房内灯火昏暗,严翊川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他瞥了蔡嵩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样?”
蔡嵩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想来没有起疑,他脸色骤变,十有**就是信了的。看来,小玉竟真的是他杀的......我为他尽心竭力这么多年,他竟然连小玉也不放过......”
严翊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蔡大人不必心伤,如今知晓总比蒙在鼓里再替他杀人强。接下来的事,大人暂且放宽心,交由我来做。”
蔡嵩强忍悲痛,接着道:“时辰快到了,金凤楼也要歇了,严左郎将快动身吧!”
严翊川点了点头,他走到窗前,掀起窗帘一角,查看外面的动静,旋即转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中。
蔡嵩站在窗前,望着严翊川翻墙而出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场权力的游戏,已经越来越精彩了。
夜已深,整个金凤楼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歌舞停,烛火灭,如往常一般又喧嚣了一日的金凤楼归于沉寂。
老鸨秦鸢独自回到自己的房中。房间内,红烛摇曳,褪去厚重的脂粉,铜镜中映出她素净的脸庞,年轻而美丽,却稍显疲惫。她缓缓解下外衣,正欲就寝。
突然,屋顶上传来了一声瓦片滑动的声音,打破了夜的静谧。秦鸢起初以为是野猫跑过,便没在意。然而,下一瞬,一声更沉闷的瓦片滑动声自头顶上传来。
不对劲!
秦鸢心头一紧,倏地抬眸,顿时警觉起来。她来不及披上外衣,迅速起身走到窗前,透过半掩的窗棂向外望去。
房梁上的动静消失了,半晌,正当秦鸢以为并无异样时,对面窗棂上方骤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
秦鸢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瞬,只见一道黑影在窗外的走廊上迅速闪过,疾风般向她的方向逼近。秦鸢抑制不住地猛然一颤,连连后退,尚来不及拉过帐子掩饰,窗户就被猛地推开,一阵冷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涌入房内。
只见一个黑衣人从风灌来的方向席卷而来,一把尖利的匕首在受众寒光闪闪,直逼她的咽喉!
秦鸢眼中闪过惊恐之色,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跃,躲过了黑衣人的致命一击。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一个老鸨会如此机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迅速被狠戾之色代替。黑衣人一翻手腕,又扑了上来,那把短匕首在烛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秦鸢来不及反应,伸手往后一捞,抓过朱金脸盆架便不顾一切往前扔去。
“咔嚓”一声,匕首刺进脸盆架的木头里,登时砍成了两半,脸盆架“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散架得七零八落。她脚下一软,惊恐地抬眸,见一道寒光正向她直直逼过来!秦鸢的额头冷汗密布,本能地紧闭上眼。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过这么凶狠的刺杀,今晚便是她的死期!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破开。黑衣人闻声一顿,秦鸢倏地睁眼,根本不看来者是谁,敏捷地一蹬腿爬进身后的木桌下。
那道黑影破门而入,如疾风般扑来,落在了黑衣人的面前。那人的身形高大威猛,全身被黑色紧身衣包裹,隐约可见黑色下高地起伏的肌肉。他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闪烁着寒光,犹如黑夜中的狼眼,死死盯着黑衣人,冷声道:
“徐墉大人的人你都敢动,胆子不小啊!”
黑衣人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呼吸一下子有些乱,手中紧握的匕首调转了方向。他试图调整呼吸,但来人的气势却让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突然,那人猛地一踏地面,身形如同鬼魅般迅速逼近。他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衣领,用力一提,将黑衣人狠狠地摔了出去。黑衣人重重地摔在床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迅速调整了姿势撑了起来。
那人并未停歇,身形一跃而起,朝着黑衣人的方向猛扑而去。他的动作迅捷而有力,挥拳有破风之势,撕裂着静止的一切。黑衣人迅敏地一个转身,避开了一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因心底腾盛而起的恐惧而抽搐着。
秦鸢埋头在书桌下,小心翼翼地抬头间见两人的身影在烛光中交错闪烁,激烈的碰撞声和风声让人心惊胆战。
几招下来,那人的攻势稍稍放缓,黑衣人趁机翻滚起身,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光,朝着对方猛刺而去。那人反应迅速,身形一闪便躲过了这一击,一个反手狠狠敲在黑衣人脑后,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昏死过去。
秦鸢见状,心中一松,忙爬出来,立马伸手掀掉黑衣人的蒙面巾。谁料这一掀,竟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秦鸢一惊,却强忍着没出声。她抬眼望向那救她的义士,谁知还未看清,便有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啊——”秦鸢惊呼一声,只来得及看清一双锐利如狼的眼睛,便被那人一把掳走。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在黑暗中疾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她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秦鸢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已是站在了一个清爽的庭院之中。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她忽然觉得这四下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分明是她母亲生前的宅子!
明明已经荒废了多年,怎么还会有人知晓她与母亲的过往!
秦鸢惊疑不定,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充满压抑和不安的地方。她抬头望去,只见那人已经转过身来,黑色紧身衣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秦鸢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她也觉得有些熟悉!
下一瞬,那人便摘下蒙面巾,露出了真容。
秦鸢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之色,此人的眼神与来金凤楼玩乐时截然不同,秦鸢一时不知自己有没有看错。再定睛一看,秦鸢结结巴巴问道:
“你是......严大人?”
“失踪?怎么会骤然失踪?”太子疑道。
“下人来报,听到她房里一阵异响,然后人就不见了......殿下,金凤楼上下现在已经乱了套......”徐墉压低声音道,近日连番变故已让他阵脚大乱。
“你还管什么金凤楼乱套不乱套的!”太子不耐烦道:“一定是肃亲王,他想要拿住你小倌营生的证据!那老鸨肯定知道什么!”
徐墉惶恐道:“殿下......”
太子斩钉截铁:“那老鸨不能留,你立刻派人去除掉她!”
“可是......可是她不见了......”徐墉问道。
“那便派人去寻!所有与她有关的地方都不能放过!”太子目光坚定道,已有怒意,“无论在哪里,一定要除掉这个人!”
“是——”徐墉趴了下去。
严翊川面无表情,目光如刀,狠戾得似全然换了一个人,看得直让人心里发怵。
秦鸢终是忍不住,率先启口问道:“严大人这是何意?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秦姑娘性命,我是来救你的。”严翊川声音冷冽如冰。
秦鸢心中一惊,不透露更多:“严大人什么意思?”
“是谁要你性命,你不知道么?”严翊川不欲兜圈子。
“旁人要杀我,我如何知晓?”秦鸢警惕。
严翊川冷笑一声,道:“那刺客的脸秦姑娘看到了,你是认识的。”
秦鸢见严翊川已然洞悉此事,遂不再隐瞒,坦言道:“是高鹰大人......他为何要杀我?我又没得罪他!”
“杀人何需你得罪?有的人,你只要见过他的脸,便得死。”严翊川淡淡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怜悯。
秦鸢一愣,旋即想明白了原委:高鹰分明是要为小玉的死杀人灭口!她的语速忍不住加快:“可是......”她眼中旋即闪过一抹亮色,说道:“不对!他杀不了我!我知晓的事太多,徐大人岂会坐视我落入高鹰之手?他必会保我无虞!”
严翊川望向她,暗道秦鸢比自己想象得聪明许多,道:“秦鸢姑娘聪颖过人。只不过,姑娘知道那么多事,若你是徐大人,是会竭力相保,还是为绝后患,而杀之而后快?”
秦鸢深吸一口气,脸上惊恐之色终于藏不住,还未来得及回答,听严翊川面不改色道:“这里,姑娘熟悉么?”
秦鸢闻言直感不妙,严翊川接着道:“接下来几日,你踏不出这座宅院半步。秦姑娘,你要不要赌一赌,这座你与令堂的昔日老宅,我能轻而易举找到,徐墉大人能找到么?”
秦鸢心下一沉,却仍本能地试图稳住阵脚。她挺了挺胸膛,强壮镇定,咬着牙,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严大人莫欺我!我为徐大人鞍前马后,徐大人与我交情匪浅,岂会轻易对我下毒手?我看这里根本也不是什么我与母亲的老宅,你便是随便找了个所在,就想拿这些来吓唬我!”
严翊川看着她,心道这秦姑娘有几分胆魄。不过,好在他们计划周密,遂淡然道:“秦姑娘不必着急,徐大人是否会取你性命,这两日不证自明。既如此自信笃定,不妨在此暂住两日,房内已备妥饭食,姑娘可安心享用。”
秦鸢嗓音中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颤动,她试图掩饰这份不安,却仍流露出一丝慌张:“你什么意思?”
严翊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声音冷漠而坚定:“姑娘放心,这两日我们的人会一直守在宅子边上。姑娘若何时实在撑不住了,只需大喊一声救命,我们自然会进来。”
他稍顿片刻,声音中增添了一抹警告的意味:“不过,姑娘若大喊些不该说的,或想寻机逃走......姑娘大可一试,反正赌的,也是姑娘自己的性命。”
言罢,严翊川迈开大步,朝门外走去,手中握着锁门的钥匙。秦鸢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惊恐与侥幸交织在一起,如同乱麻。
就在严翊川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秦鸢深吸一口气,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正要掩上的大门。严翊川的身影在门后显现出来,他的眼神冷漠而深邃,秦鸢觉得自己面颊上的惊惶落在这样一双眼里,如同化寒气入冰窖,留不下半分痕迹。
她定了定心神,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逃不过被卷入一场波谲云诡的阴谋之中,她将被拖入一场声势浩大的合谋绞杀。
严翊川冷漠如霜的脸从门后显现出来。
秦鸢咬了咬唇,仰头望向严翊川,眼中的坚定与傲气交织在一起:“严大人,咱们之间,就不必再绕弯子了。”她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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