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禹风抱着公玉瑶要出去,被封行拦住了。

他一只脚支在门槛上,语气冷冷的:“去哪?”

“找支晓。”禹风看他一眼,“现在她应该在神山。”

封行差点被气笑了:“你的境域,你说支晓在里面?”

“我当年去过神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对着同类,或者是因为现在怀里抱着公玉瑶,禹风语气堪称温和,很有耐心的对封行解释,“支晓拉我进的记忆,那她肯定也在,但只会在曾经待过的地方。”

封行沉默了一会儿,率先往外走去,司见尘赶快跟上。

禹风慢他们一步,回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和漆黑的棺椁,几百年间的恨意盘踞在心底,居然历久弥新。

为了苍生而塑造的公主,死后只能得到这样的一副棺木和冷冰冰的寂然。

她的父亲母亲没来看过她一眼,包括她的国师师父。

他敛眉遮掩住自己的神情,转身离开,身后的灵堂被涌过来的漫天大雾吞噬。

司见尘紧走两步跟上封行,本来想问问为什么突然被拉进了境域,另外自己全身疼是怎么回事,难道进来之前他还挨了一顿揍?但是看了看封行沉着脸的样子,还是把所有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

不过……

他偷偷瞥了封行好几次,觉得他现在终于有点封家人的样子了,很像他师父大部分时候不说话的神色。

再次从大雾中走出来,面前是满目苍绿的树木,日头斜照,四周巍峨群山环绕,已经到了神山山腰。

封行走在最前面,毫不犹豫地沿着熟悉的山道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了夕阳下的小院落。

支晓的小院在地势最高处,很好认。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门口堆着一堆被人扫了拢在一起的落叶,斜丢着一把藤条扫帚。

封行走进去,小院和七百年前一模一样,屋檐下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像一截挺拔的修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木屋。

“支晓。”封行轻声唤她。

白衣身影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封行走过去,支晓才侧头看他,眼神清洌,却带着十八岁时的支晓不会有的内敛和沉静。

封行松了口气,伸手过去牵住了她。

“支晓姐,你没事吧?”司见尘好奇的四处打量,但不敢乱走,看到封行认人,立刻跟着无脑认,反正封行不会认错支晓,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没事。”支晓转过身来,看了看司见尘,“你没事吧?”

“没有啊。”司见尘茫然摇头,他能有什么事。

“祝伊呢?”封行小声问。

没等支晓说,屋子里奔出来一个穿着校服的活泼身影。

祝伊十分兴奋:“啊啊啊这就是七百年前的正神山!不对,这会儿应该叫神山,真是三生有幸……”

说到一半,看到了慢一步走进来的禹风,当场惊悚的把后面几个字咕咚咽了回去:“禹……麒麟神君,他怎么也在?!”

“这可是我的境域。”禹风抱着人,手指动了动。

祝伊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一股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强劲灵息拂了过来,屋子里的门和窗咯咯作响,半响才停歇下来。

风停了,禹风才施施然走进屋子里,把公玉瑶的尸身放在了床上。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在篮球场边亲眼看过、领教过禹风不同寻常的手段,祝伊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总是笑得温和好看的人会是传说中的瑞兽麒麟神君。

“守域者气息太浓,我不喜欢。”禹风放下床边的帷幔,床上公玉瑶的身影被遮住。

“既然不喜欢就滚出去。”封行忍无可忍。

那可是支晓的床!他有什么资格坐在支晓的床边上?

“我的境域,我想在哪就在哪。”在和封行互呛这件事上,禹风暴露身份之后贯彻到很彻底,半点看不到之前和稀泥的老好人样子了。

他看向支晓:“你为了救所有阵里的人,把自己拉进我境域里任我宰割?还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是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支晓说,“当年的真相我并不是全部都知道,但我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用这个真相换攫魂阵里所有的人命,反正你的目的也不是杀人。”

“真相?”禹风嘲讽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可以,我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真相来换,别太久,否则你灵息耗尽,不用我动手阵法里的人也会被抽掉魂魄。”

“以及……”他的声音变得阴狠起来,“你最好解释清楚,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

世人都尊称他为麒麟神君,只有阿瑶才会叫他阿祈,那是她长大后给他取的名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

支晓也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刚才从皇都过来?”

封行侧身一步挨着支晓:“嗯,我们一进来就在灵堂里。”

支晓神色微微一动:“公主她……”

“她没死。”禹风语带警告地说。

支晓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自顾自到:“那现在应该是皇城的军队封山的时候了吧,守域者全族已经退进雪域,你在这个时候来过?”

“来过,捡了点没来得及烧完的东西。”

支晓没关心禹风捡到了什么,当初退进雪域,上千人聚在一起,热闹的好似她很小的时候族中的聚会,让她想起了那些欢声笑语,酒香和花香混在一起的日子。

可她看不到任何将来。

那是族人们最后的日子,她站在小院里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想要把每一个人都记下来。

后来她也确实都记下来了,在这七百多年间。

周围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残血一样的夕阳消失在天边。

山林里的夜来的很快,山下陆陆续续燃起了火把,游龙一样蜿蜒在山道上,噼啪作响的火星声传了很远。

今夜是个月朗星稀的好天气,银色的月光几乎是倾泻而来,照的小院亮堂堂的,冷光寂寂。

支晓从屋檐下走到月光照射的地方,银辉流淌在她身上,月白色的衣服像是被染了一层雾蒙蒙的光晕,把她整个人都拢在了里面,衣袖边的竹叶刺绣里大概混了银线,流萤一样闪了闪。

“正好。”支晓张开双手,对禹风说,“你看清楚。”

她说着,褪掉了身上的外衣。

支晓里面只穿着一件抹胸内衣,露出莹白的肩膀和手臂,腰肢纤瘦却不孱弱,月华顺着她的皮肤铺上去,一时间让她像是月光凝成的玉雕,又像是九天之上神圣不可观望的神女。

司见尘还没来得及看清支晓在做什么,就被封行一把捂住了眼睛,他不满的挣扎起来,封行捂得更紧了,另一手也上阵,差点把他鼻子也一起捂住。

“怎么了怎么……唔!唔唔?”

很好,这次连嘴巴也捂住了。

靠,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见尘百思不得其解,从好奇发生了什么,到全服心神都用来努力挣脱封行的魔掌,已经没多少力气用来关心发生什么了,因为封行快要把他灭口了。

他正掰着封行的手,突然觉得手掌泄了力,从他脸上拿开了。

司见尘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幕。

支晓捞了一把月光,抬手点在眉间。

月华流淌过去,她眉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花钿……不对,仔细看的话,发现那是由极细的金色细线结成的阵法,鎏金色的法阵还缓慢旋转着。

支晓手指不停,在两侧肩膀、手肘内侧、手腕、两腰的位置一一点过,每一个地方都在月光下显现出一个金色“花钿”,她又挽起裤脚,两腿的膝盖和脚踝处都有一样的阵法。

“这是……什么?”司见尘怔怔地看着。

月光如水,慢慢映照出法阵下金色细线的纹路,它们在支晓身体里顺着经脉生长,最后汇聚在一起,钉入她的心脉位置。

“傀儡线……”禹风喃喃道。

支晓身上怎么会有傀儡线?

更重要的是,那些傀儡线上的气息他很熟悉,那是属于阿瑶的气息。

禹风快步走到支晓面前,伸手往她身上探去,封行却闪身挡在支晓面前,手中寒刃一闪,然而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禹风挥手一抓,封行刚祭出的器灵就被击散。

封行咬牙要再次祭出灵剑,感觉支晓的手落在了他肩膀上,共感里响起她的声音:“小黑,住手,我要让他亲自确认,我也想知道一些事情。”

封行深吸一口气,退开一步,但半个身子依然挡在支晓面前。

没了阻碍,禹风直接抬手按在支晓眉间,生生从她身上抽出了一段金色细线。

他绝不会认错,这和他从公玉瑶身体里抽出来的傀儡线是同一根。

公玉瑶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是后来才慢慢养好的。

快成年那段时间她的身体突然变差,经常会晕倒,有一次他陪着她去赏花,还没走出她的宫殿,人就晕了过去,还好他当时就在旁边一直留意着,所以第一时间就把人接住了,没有让她受伤。

抱住公玉瑶的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她的气息消失了,他就像接住了一具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的身体,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但下一刻怀里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朝他狡黠地一笑:“骗你的,吓到了吧?”

那天之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一直为她看病调理身体的国师也没有来,他着急找人,闯了陛下的宫殿,只得到一句国师不会再来了的话。

再之后他才知道守域者全族放弃了这个灾祸横行的世间,他们逃了。

就在守域者遁入神山雪域的那一天,皇城的小公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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