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留着你的命，不识好歹。”禹风眼神变得阴戾，手中金线一扯将支晓拉向自己，抬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反正他只想要灵犀的魂魄，至于她的身体，无所谓。

他手下用了死劲，支晓张嘴想要呼吸，被阵法扼住了声音，只咳出一口血沫，脖颈发出咔嚓声响。

“你他妈给我放开！”封行骤然看到这一幕，顿时睚眦欲裂，愤怒地挣扎起来，“麒麟，老子宰了你！”

禹风依靠阵法加著的威压顷刻间被悉数吞噬，封行身后现出巨大的饕餮虚影，两眼冒出红色凶光，浑身红色毛发呲了起来，咆哮着一脚狠狠踩地，操场上的篮球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金红色的法阵符纹受到激荡，和地面一起发出嗡然鸣响。

两只神兽的威压瞬间布满整个法阵，司见尘和祝伊口鼻中同时溢出血丝。

“小黑，冷静点。”支晓艰难的声音在共感中响起，“所有人都会死的。”

封行根本压不住愤怒的虚影，他的身体因为阵法禁锢动弹不得，巨大的虚影也被困在原地，爆发的灵力让整个阵法陷入了不稳定的状态，巨兽咆哮着用爪子一下一下地锤击地面，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支晓被掐住的脖颈，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除了施下阵法的人，攫魂阵中一切生物都被禁锢，任何人不经过禹风的授意休想动弹。

可眼下饕餮的虚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不是还有支晓和封行的共感连接能稍微唤回他的理智，眼下只怕整个阵法中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了。

支晓被傀儡线控制身体，灵息被封住，共感中封行的遮掩不住的情绪全都传达给了她。

他的神魂在颤抖，有可能再次失去支晓的恐惧让他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害怕。

原来当年他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被我赶出神山雪域的。

支晓眼里氤氲起雾气，喉咙被掐得快要断了，心底却只觉得后悔。

神山雪域中开启寂灭生息阵她从不后悔，所有族人一个一个死去她不后悔，长达七百多年的日日夜夜困守山中，她不后悔。

可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小黑这么痛苦，不如留他在雪域，要死，他们死在一起，好过留下活着的人独自品尝无边孤寂。

一个人活下来的年月里，她知道这种感受。

支晓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无论她还要去做什么，她都绝不会再丢下封行一个人了。

信念般的思绪涌入共感中，狂躁的凶兽虚影慢慢安静了下来，躁动的身躯也停住了，只是一双染血的眸子依旧死死盯着她。

阵法稳定下来，大地的嗡鸣也被止息。

禹风掐着支晓脖子的手始终没有下死手，却也没有减轻力道，灵息顺着支晓脖颈的脉搏探入，声音里多了点不确定的猜测：“你的魂魄很奇怪……怎么有凶兽的气息。”

“对……啊。”支晓勉强开口，声音又轻又哑，“你们神兽就算了，麒麟……神君，不好奇我，咳咳，我怎么能活到今天吗？”

“好奇，本来想跟在你身边慢慢调查的。”禹风可惜的说，“谁叫你们撞到了枪口上。”

就算支晓是灵犀，灵力强盛无比，但她也是个人类，一两百年还有可能，顶多算是长寿，但她活了七百多年。

这点本身就很不寻常。

跟在支晓身边那段时间他一直在调查，还故意给了商玉凉古籍残卷，让他知道灵犀族的真相，本来以为商玉凉会去直接找支晓，怎么都能试探出一些东西，没想到他的傻徒儿反而去找了封行，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身上守域者的虚伪倒是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支晓说。

“说。”禹风掐着她脖子的手松开了少许。

空气涌进咽喉和肺部，支晓剧烈咳嗽了起来，缓过一口气，她没有骗禹风，实话实说了：“封行给了我一半神魂。”

禹风面无表情，灵息猛地灌入支晓心脉中，随即就被一股盘踞在其中的巨大力量狠狠驱散。

但是已经足够他看清楚了，支晓的魂魄与饕餮神魂相融在一起。

支晓确实没有骗他。

“还可以这样……”禹风喃喃自语，掐着支晓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支晓咳出一口血沫，试着抬了抬手，傀儡线的束缚依旧还在，她几乎动不了。

她闭了下眼睛，有些想叹气，但忍住了。

她没办法回头看封行的表情，但是共感里小黑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声音抖的不成样子，除了喊她的名字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她要是再叹气，保不准就要哭晕过去了。

眼下只能先破局了。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还好，现在牵扯进了这么多人，只怕再过一段时间不需要麒麟神君动手，阵法就会开始抽人的魂魄了。

得先想办法让禹风把阵撤了。

可偏偏眼下是个死局。

她本来只想让当年的真相和神山雪域一样，埋葬在历史长河里，无人知晓。

……罢了，苦主都找到面前了。

支晓抬眸看向禹风，因为刚才断断续续的缺氧，她眼底红了一片，清洌的目光染了血色，冷若霜雪的神色仿佛多了几分莫名的凄哀，好像是控诉，又像是失望。

禹风被看的一愣，看着支晓张了张嘴，哑声喊道：“阿祈。”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趁着这个空隙，支晓猛地往前一扑，被傀儡线牵住的手腕和手臂被勒出道道血痕，她却不管不顾，在禹风反应过来要收紧五指的时候快他一步，抬起手掌贴上了他的额头。

汹涌而出的水之灵息涌向攫魂阵中每一个角落，按下整个阵法中一切蠢蠢欲动的符纹，铺天盖地的霜花凝结而成，把正在运行的阵法和阵法中的所有生物都封冻了起来。

一切停滞。

＊

眼前骤然变黑，司见尘丝毫不慌，停电了，他想。

三秒钟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大白天停什么电？

我瞎了？

惊悚的感觉只来得及刚从心里冒了个头，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束亮光。

司见尘眨眨眼，松了口气，没瞎，那就没事。

他朝着亮着光的地方走过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是间屋子，但四周的程设和装饰都是他没见过的，高大肃穆的暗红色柱子，雪白墙壁上悬挂着样式繁复的壁盏，横木悬梁上垂下来层层叠叠的白色的绸缎，古朴大气中又透露着萧瑟。

再往前走，他终于看清了亮着的光是两只白色蜡烛，一左一右点在桌上。

桌子上简简单单，除了燃烧的蜡烛别无他物，桌子后的空地上停着一副黑色的棺椁。

司见尘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灵堂！

谁死了！？

他好好的上着课呢，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个地方？

就算是闹鬼，在这大白天会不会太嚣张了点，学校里现在可是有四个守域者呢！什么阴灵胆子这么大选这种时候作乱，简直……有点了不起了。

司见尘没有多慌乱，但还是决定祭出器灵比较保险。

谁知道他一甩手，发现灵剑出不来了。

司见尘：“？”

他换着姿势各种召唤器灵，统统不奏效，才终于有那么点慌了，不止如此，他活动了一会儿之后感觉自己好像被揍了一顿，尤其是肩膀，像被人狠狠扭着按住过，又酸又疼，很不科学。

“做广播体操呢，还是踩电门了？”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司见尘欣喜地回头，看到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封行，差点热泪盈眶地扑过去抱住他：“封行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这里？”

“我哪知道。”封行没好气的说，他看见灵堂没什么大的反应，走过去看着黑色的棺椁，心下疑惑。

没设牌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说是灵堂，其实就像个停放棺椁的房间而已。

要真是灵堂，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可那棺椁的做工又精细十足，木头也是上好的材质，莫非……

笃笃笃。

闷闷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声音战战兢兢：“神、神君，公主的尸身……”

下一秒，一声闷哼响起，门外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之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棺材后慢慢站起一个身影，封行迅速捂住司见尘的嘴，两人闪身藏在了柱子后。

那身影走到桌前，盯着桌上燃烧的蜡烛发了会儿呆，突然伸手过去捻了捻灯芯，火苗被揉捏拉长，火焰烧上他的手，他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喃喃开口：“别急，等这蜡烛烧完……”

司见尘不可置信地看着桌前的人，虽然对方是长发，一半在脑后挽了发髻，绑着白色绸带，但露出来的那张脸他不会认错，分明就是禹风。

他前两天还和禹风一起在食堂吃饭呢，他怎么在这里？

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活像是披麻戴孝守灵堂，不会是被阴灵坑了困在这了吧。

司见尘正要挣脱封行的手，站在桌前的禹风伸手捻着另一只蜡烛，淡淡道：“别躲了，出来吧。”

封行一动不动。

禹风摩挲了一下指尖，将手指上被烧出的黑灰抹掉，慢慢转过身来：“是谁之前说我是藏头露尾的鼠辈？看来自己也差不多，窥探我的记忆就算了，连脸都不敢露。”

“啧。”封行不爽地松开司见尘，从柱子后走了出来，“支晓呢？”

“不知道。”禹风没看封行，目光一直看着黑色的棺椁，“原来灵犀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记忆……难怪解域渡灵那么容易。”

“容易？”封行冷笑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司见尘搞不清楚状况，但直觉告诉他跟着封行比较好，于是他二话不说跟了上去，但是他们踏出门外，发现都是茫茫白雾，根本没有去处，只好有折了回来。

禹风没管他们，走到棺椁前推开了棺盖，伸出手去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

一身素衣的女子就像是睡着了，安静地阖眼蜷缩在禹风怀里。

“阿瑶。”禹风轻声唤她，“公主，我带你走。”

公主……公玉瑶？！

司见尘瞠目结舌，这不是七百年前的事了吗？

什么鬼能闹这么多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