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人共享神魂，所以封行也稀里糊涂成了阵眼，汲取的灵力修复了他的伤势。

他睡了好久才醒来，神山雪域的封印大阵已经落下，他不论怎么走，最后都出现在雪域外，再也踏足不了那片终年冰雪不化的山巅。

他只好守在外面，发现有幸存的守域者就顺手救了下来，皇都的军队撤退后，他和他们回到山腰，重新把烧掉的屋子盖了起来，过上了隐居的日子。

他不知道皇家和守域者有什么恩怨，也不想知道，失去的那一半神魂和他之间有微弱的联系，给了他一个希望，或许支晓还活着。

于是他守在雪域外，成了封家一代又一代的守山人。

除了封家家主，别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每隔几十年就换个身份，帮着封家人休养生息壮大家族，囤积了许多财富和权势，想着要是真的能等到支晓，他可以成为她在这个陌生的世间的栖息处。

“小黑。”支晓叹息了一声，搂紧了他，“你没有恨我吗？”

她在境域里认出来封行的凶兽虚影就是七百年前的小黑的时候，除了惊喜，还有一半是心虚。

出来后封行不看她，眼神也是躲闪的，她心里就明白了，被她认出来，小黑大约是不高兴的。

支晓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却在帮司见尘的疗伤的时候，决定走个迂回路线，要厚着脸皮跟小黑回家，为了避免他拒绝，最好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她看了看司见尘，在心底对小朋友说了句抱歉，悄悄往他灵脉里多输了不少灵力。

反正不会有副作用，司见尘一觉睡醒还会发现自己灵力增强了不少。

她也算是帮封行的徒弟日益精进了。

“废话。”封行嘀咕了一声，一句话都不想说。

先不说两人共感相连，支晓还会不知道他现在恨不恨她？更不要说他这些日子仗着支晓没认出他，又是试探她对凶兽的态度，又是缠着她要当她的灵兽，把在神山上不敢干的事都干了，还不足以表情他的态度吗？

明知故问。

“我没有明知故问。”支晓无辜地申明，“你不明白的说出来，我总是不安心。”

封行：“……”

“好吧。”支晓妥协，“那我问别的，你现在的名字用了封家的姓，名是谁给你取的？”

“我自己取的。”封行总算开口了。

“封行的行，有什么寓意吗？”支晓在他背上挪了挪，企图探过头看着他，“现在很厉害，很行的意思？”

封行：“……我没这么肤浅。”

“嗯，小黑现在很厉害了。”支晓立刻赞同地点点头，再接再厉的猜：“不是很行的意思啊……那是五行之意？金木水火土？”

“也没这么复杂。”

支晓还要再猜，封行制止她：“别动，你要掉下去了。”

“告诉我吧。”支晓搂着他脖子晃了晃，居然还用上了很久以前哄他吃药的语气。

就算这样封行也不愿意说，嘴巴很严，反问她：“不如你说说为什么要叫我小黑？好歹叫小红吧？”

起码他一身烈金般的红色毛发，按照支晓猜他名字的这个脑回路，他怎么都跟黑不沾边。

支晓回答的很无奈：“烛照就叫小红，这个名字被令羽抢先了。”

封行：“……”

他突然福至心灵：“那幽荧的名字？”

支晓：“叫小白。”

“凤凰？”

“小金。”

“…………”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支晓执着地捡起前一个话题：“我再猜猜你名字的寓意，万一猜对了呢。”

“……别猜了。”

“那你告诉我。”

“不想说。”以你们几个起名字的文学素养我很难跟你讲清楚。

“你不是困了么。”封行直接下封口令，“睡觉。”

“不睡，你说想背着我走走路，我陪你说说话。”支晓拒绝。

“那我们聊神山雪域的事？”

“好吧我困了，我睡一会儿，到家你再叫我。”支晓秒睡。

她说睡就真的睡了，没一会儿就趴在封行背上发出了清浅匀称的呼吸声。

封行抬起手指戳了一下支晓的脸颊，低声道：“给你神魂，是不想被你就那么丢掉，现在你别想不要我了。”

“唔。”支晓在睡梦中轻轻应了一声。

“……就当你答应了。”封行神情温和下来，转过脸用额头蹭了蹭支晓。

“妈妈，这个姐姐生病了吗！”路过的小男孩惊讶的指着他们。

“别乱说话。”他妈妈一把捏住他指人的手指，抱歉的对封行笑了笑。

小男孩兀自挣扎，脆生生的声音不服气的喊道：“可是我发烧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跟我贴贴的呀！我没有记错！”

“行行行你记性最好，不许指人，不礼貌……”

路过的行人们都听到了小男孩的声音，笑着看向背着人的封行，目光都是友好的，也有擦肩而过的年轻人，笑容里带了点温和的戏谑。

封行背着支晓，从境域里出来后一直鼓动不安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去。

树影斑驳地投下碎光，落了他们一身。

＊

赫连家祖宅。

商玉凉从藏书室出来，走过弯弯曲曲的木质回廊，踏上青石板的石阶，台阶上洒了水，湿漉漉的，两侧种满了翠绿的矮竹，台阶走到尽头，再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前，穿过一扇圆栱门，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地上的落叶刚被清扫干净，地上是新洒上去的水，空气都是凉的。

商玉凉走到正中间的主屋门口，门口候着一个身型干瘦的男人，他对那个人点了点头，没有敲门，也没有进去。

里面一个温朗的声音传出来：“找我何事？”

“先生。”商玉凉，“关于灵犀族的事……”

“我已经有头绪。”里面的人温声道，“你不用管了。”

商玉凉心念一动，没再说话，也没有离开，屋子里也始终很安静。

“还有何事。”许久之后里面的人问道。

商玉凉这才再次开口：“先生，我母亲……真的可以让我再见到她吗？”

“自然。”

“要怎么……”

“莫急。”里面的人打断商玉凉的话，“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

商玉凉顿了顿，余光瞥了一眼始终安静在旁边候着的人，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背在背后的手轻轻摩挲着指尖：“既然先生知道灵犀族是人为造出来的，为什么不自己做一个？”

屋子里传出轻笑声：“哪那么容易，我找那些古籍也费了很长时间，先不论世间灵气稀薄至此，已经不会再有灵力强盛之人诞生，更不要说要收集那么多的世人的执怨，现今的条件，不可能再制造出强大的灵犀了。”

商玉凉摩挲的指尖一停：“这么说，先生试过了？”

屋里的轻笑声更甚：“你在揣测我？”

“不敢。”商玉凉垂眸。

“出去吧。”那声音依旧温朗，“你的愿望过不了多久就能实现了。”

商玉凉低头站在门檐下的阴影里，似是在思索屋里的人的话，片刻后颔首见了个礼，转身走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传出手指扣击桌面的声音。

站在门口候着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神君有何吩咐。”

门缝里递出一张纸条，温朗的声音吩咐道：“去查对应的人，三天之内给我结果。”

“是。”

外面的人接过纸条打开，上面是劲瘦好看的字体，写着丙戌 、丙子 、癸酉 、癸亥几个天干地支，后面三个被涂红，他看完，纸张唰地燃起黑火，顷刻间就被燃烧殆尽。

他朝门内低头行了个礼，除了小院，匆匆沿着鹅卵石小路离开。

等他走后，长廊上的商玉凉从柱子后走出来，遥遥看了一眼尽头处的小院子，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可惜还没走出赫连家的宅子，那人就不见了踪迹。

商玉凉皱了皱眉，正要祭罗盘出来，长廊另一边有人看到了他，快步迎了过来：“小少爷，你回来了？家主正好也在呢，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商玉凉停住动作，阻止对方越喊越大的声音：“回来查点东西，不要惊动外祖父，我马上就走了。”

迎过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你不去见见家主吗？”

商玉凉语气冷淡：“不了，别跟他说我回来过。”

女子还想挽留，商玉凉的手机来了信息，他低头划拉着屏幕，转身走了。

走廊尽头又过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小跑过来：“小少爷回来了？怎么走了？”

“每次回来也不多待一会儿，家主想见他都见不着。”

“他们关系不好啊？”

几个人里有年轻人也有年纪大点的，都是在赫连家祖宅工作的，七嘴八舌地小声谈论起来，其中一个“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小少爷的妈，也就是家主的独生女，本来该是下一任当家，但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家主不同意，两父女闹得很不开心，家主就把女儿赶出去了。”

“听说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生完孩子没几年就去世了，他爸伤心过度，之后没多久就跟着去了，当时小少爷才七八岁，父母不在后家主就把他接回来养，但是爷孙俩一直不怎么亲。”

“这也难怪，要是家主没有把女儿赶出去……”

几个人唏嘘了一番，知道这些都是赫连家家主的私事，他们也只是在自己人之间八卦一下，出了这个大门，谁也不会再去谈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