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大半夜的过来有什么事儿？我可警告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儿，要不然我给你好看！”唐嬷嬷骂骂咧咧的推开门，就看见景然穿着一身小选时候的衣服端坐在桌子前，背对着她。

唐嬷嬷心里立马升起来一股怒气——她原本确实是比较看好这丫头的，她冷眼瞧着这丫头一开始不声不响的藏拙，到后来被刘嬷嬷抽鞭子，再到后来用筷子将那侍卫扎伤，最后到求到她头上。

藏拙，是心有成算，不会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放在醒目位置，也会少许多纷争。

有情，招娣出事儿，也就只她到处询问找寻了。

有本事，那化妆的水平确实是很不错，至少这宫里，有这水平的，都得是大宫女了。

有心计善观察，能找上自己，说明她这段时间都是在观察，清楚谁能求，谁不能求。

死里逃生，那就是有胆色了。

宫里生活，能有这么些个优点，就足够了。所以，她愿意和景然做个交易，但是没想到，这丫头去了佟妃宫里，也就两三天，居然又被送回来了！

这就让唐嬷嬷有点儿失望了，唐嬷嬷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当初的有钱，就变成了鲁莽，瞎猫撞上死老鼠。之所以还愿意给景然三天的时间，是因为那半两银子。

现下三天也要结束了，明天这丫头就得自己找差事去了。唐嬷嬷本来是想按照规矩来的，但没想到，晚饭之后，在自己屋子里看见一张纸条，然后，她就忍不住那好奇心，来了。

来了之后就又觉得，自己大约是昏了头了。

“你坐那儿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嬷嬷我不是那善心人……”唐嬷嬷有点儿生气，说话也不好听，一边走一边就想拍景然的肩膀，然而，没拍到，那桌子前的女人一转身，微微对她笑了一下：“嬷嬷？”

唐嬷嬷嘴巴动了动，却没有任何声音——被吓得很了，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唐嬷嬷捂着胸口往后退：“冤有头债有主，哪个害死你的你找谁，别来找我！”

说着摸到旁边的花瓶，就冲着坐在那里的招娣砸过去。

招娣笑眯眯的：“嬷嬷别怕，是我。”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唐嬷嬷后退的脚步就顿住了，手里的花瓶也暂时砸不出去了，她皱着眉仔细看桌子边上的丫头，在那丫头主动露出脖子之后，她就确定了——确实是景然那死丫头。

“你要干嘛？这大晚上的，你这样不守规矩，被人知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唐嬷嬷又恼又气，还有点儿羞怒，居然被吓着了！

“嬷嬷，我有事儿求你帮忙。”景然依旧是笑眯眯的，唐嬷嬷恶声恶气：“我凭什么要帮你？可千万别说是你可怜，这宫里两三年就小选一次，但宫里宫女的总数却是不变的，你说，这多出来的去哪儿了？”

“若是人人都要我可怜，我能忙得过来吗？”唐嬷嬷脸上带了几分讥讽：“就算是你这化妆术十分有水平，但若是让人知道你连死人都能模仿，怕是皇上也容不得你。”

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鬼神之事了，有一个能模仿鬼魂的，只能是搅得后宫一团乱，为防止这种情况，皇上也不会留着这祸端。

“嬷嬷，你甘心一辈子留在这深宫里，死了之后一卷草席扔出去吗？”景然问道：“到了老，病的不能动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哦，或者连吃喝都没有，没人给你送饭，你眼睁睁的感受到自己的胃饿的连自己的血肉都吃，你眼睁睁的感受到生命力慢慢流逝，然后，身上生蛆，死透了也不安生，被苍蝇蚊子围着叮……”

“闭嘴！”唐嬷嬷眼神有几分冷，年老的嬷嬷，不能伺候人了，就会走门路出宫，要么去庵堂，要么，就去义庄等死。走门路是要银子的，所以，她当初才愿意和景然做这个交易。

“嬷嬷，我想往上爬，我想当娘娘，你若是帮我，日后，我必找人给你养老送终。你若是信不过，那我必会给你钱财。”景然仍旧笑眯眯的：“你看，我靠着这个，能不能出头呢？”

有一技之长的人，就有很大的概率出头。不过，唐嬷嬷真有点儿怀疑，这种一技之长，能派上什么用场？

唐嬷嬷不说话，景然又笑道：“我孤身入宫，家里无权无势，若是日后真有一场富贵，能信任的人太少。”

所以这会儿投靠的话，日后绝对是心腹。

这个生意，其实是有点儿冒险的。如果景然不成功，那这宫里，想要收拾她的娘娘们多里去了……对啊，收拾也是收拾景然这丫头嘛，和她个嬷嬷有什么关系？

但只要景然得宠，她日后，也算是能有个归宿。

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大不了，死了被扔出去？

“你打算怎么做？”沉默良久，唐嬷嬷问道，景然脸上的笑容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儿变化：“谁杀了招娣？”

“你想给招娣报仇？我劝你得了吧。”唐嬷嬷脸上有几分嘲讽：“那些都已经不是人了，更何况，你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们怕是也不会敬畏鬼神。若真有敬畏之心，怎么会杀人呢？

“不是报仇，是用他们来做点儿事情。”景然笑着说道：“不能白浪费了我一番功夫，佟妃那边，我要让她来请我回去。”

她已经确定佟妃是十分厌恶她的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既然厌恶还要将她要去。或许，上辈子有仇？嗯，上辈子有仇？

景然伸手摸摸下巴，她好像，想到了点儿什么东西。

博古说过，半年前，他们阿玛，还是有好差事的。他们的祖父曾是膳房总管，阿玛虽然没出息，可后来也谋了个照顾战马的差事，同样是喂饲料，喂战马，和喂宠物，那完全是不一样的。况且，那会儿还混了个小头目，还能经常将饲料偷出来换钱呢。

他们家原本的日子，也是挺不错的。否则，那小胖子，怎么就吃那么胖？

然而，半年前忽然就出事儿了——他负责的战马，死了好几个，然后就没了差事了。

半年前啊，听说佟妃，也是生病了半年多呢。

景然微微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有了猜测的方向，那就只等着以后印证就成了，现下，她还是得先想办法从这地方脱身。

她这辈子，都不要继续当宫女去伺候人了。哪怕，为了每天都能有一桶洗澡水呢。

“嬷嬷？”她提醒唐嬷嬷，唐嬷嬷顿了顿，压低声音：“刘成他们几个。”

顺便连住的地方也透漏一下，然后就看着景然脚不沾地的往门口飘去——唐嬷嬷一颗心差点儿跳出来，刚才那真不是招娣吗？

学过舞蹈的人都知道这样走路的技巧，脚还是要沾地的，走出这样的效果也是不容易的，那些年的学费算是没白交。

“醒醒，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了吗？”刘成推了推身边人，身边那太监翻滚了一下：“没听见，你听错了，这大半夜的，哪儿有什么声音？”

“我真听见了。”一边说着，刘成一边起身，不看看不安心。

然而刚到窗口，他就站住了，脸上也惨白一片——外面一个女人在飘来飘去，嘴里念叨着我死的好惨好冤，每飘一圈，就好像距离窗户更近一些。

刘成扶着桌子的手都泛出来青筋了，这世上，真有鬼魂？不，肯定没有，否则，往年怎么就没有女鬼？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鼓足了勇气，刘成回头去叫自己的同屋人，将人拉起来到窗户边一看，什么也没有。

“就说是你看错了，人都死了，哪儿有什么鬼魂？真有，那怎么不进来……”一句话没说完，正面对上一个阴气森森的面孔，他一声惨叫冲破喉咙：“鬼啊！”

刘成耳朵都差点儿聋了。

然而顾不上这个，刘成伸手往那女鬼身上抓去，女鬼咧嘴笑：“找到你了！”不等刘成反应，一把粉末就撒到了眼睛里，然后刘成就觉得心口一疼，他拼命伸手往前抓，可什么也没抓住，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体慢慢的凉了下来……

张明被拍醒的时候，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死不瞑目的脸，然后他又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了，喉咙里咯噔了两下，脸上就现出惊恐来。

唐嬷嬷正好凑过来：“你怎么了？我刚才听见你们这边有动静，特意过来看，然后就发现他……”唐嬷嬷点了点：“发生什么事儿了？”

“鬼，有鬼！”张明拽着唐嬷嬷的袖子，好不容易见到个活人，他得抓紧了才行。唐嬷嬷皱了皱眉，有点儿怀疑景然的计划——人都吓傻了，还能用吗？

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能不能用的，得先试试才行。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唐嬷嬷安抚道：“你还活着呢，说明那鬼不是来找你的。不过，我瞧着这事儿，怕是隐瞒不了，刚才你那叫声可不小，也是我住得近，来得快。要不然，这会儿该有侍卫们来巡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