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脖颈上的项圈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处境。
周铭穿着同款的深色睡衣,靠在主卧的大床上看书,暖黄的床头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削弱了他眉宇间的攻击性,看起来就像个等待爱人就寝的寻常男人。
“洗好了?”周铭放下书,目光落在他湿漉的头发上,眉头微微一皱,“又不吹干。”
安宇浔没吭声,径自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周铭。
他感觉到身后的床垫陷下去一块。
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盖在了他的头上。周铭的手隔着毛巾,动作不算温柔地揉搓着他的头发。
“说了多少次,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头疼。”周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悦。
安宇浔依旧没回头,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反抗无效,不如省点力气。
周铭对他的顺从似乎满意了。他躺下来,从背后环抱住安宇浔,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将他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铭胸膛传来的体温,平稳的心跳,他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没有推开。
“阿浔,”周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低沉而缱绻,“今天乖吗?”
“乖你大爷。”安宇浔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试图忽略身后这个人的存在,忽略脖颈上项圈的冰冷,忽略腰间那令人作呕的禁锢。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周铭的呼吸变得平稳,似乎睡着了。
横在他腰间的手臂也略微放松了些力道。
安宇浔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动了动,试图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然而,他刚挪动一寸,周铭的手臂立刻收紧,甚至比之前更用力。
“别动……”周铭模糊地嘟囔了一声。
安宇浔彻底放弃了,像条死狗一样瘫着。
绝望像潮水般一点点漫上来。难道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周铭腻了,或者他疯了?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怀里的灰灰突然不安分地动了一下。
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被窝,睡在他和周铭之间。
此刻,它似乎被周铭收紧的手臂压得不舒服,小声地“喵呜”了一下,扭动着身子想往外爬。
周铭在睡梦中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打扰,不耐地哼了一声,手臂下意识地又紧了紧。
灰灰被勒得更不舒服,挣扎的幅度大了一些,小爪子胡乱蹬着,一下抓到了周铭横在安宇浔腰间的手臂上。
“嘶——”周铭吃痛,猛地吸了口气,睡意瞬间驱散了不少。他松开手臂,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暖黄的光线倾泻而下,有些刺眼。安宇浔也趁机坐起身,看到周铭皱着眉,抬起手臂,小臂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细细的红痕,微微渗着血丝。
周铭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阴鸷地看向还在被窝里拱来拱去的灰灰。
安宇浔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灰灰捞进自己怀里护住:“它是不小心的!”
周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安宇浔遍体生寒。他没说什么,只是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旁,打开了一个抽屉。
周铭从里面拿出了医药箱,熟练地用碘伏棉签擦拭着自己手臂上的抓痕。
他的动作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酝酿的风暴更让人害怕。
处理完伤口,他却没有立刻回到床上,而是站在抽屉前,似乎在找什么。
安宇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怕周铭拿出那个项圈的遥控器,或者更糟的东西。
然而,周铭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指甲钳。
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对安宇浔说:“把它抱过来。”
安宇浔抱紧了怀里懵懂的灰灰,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给它剪指甲。”周铭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安宇浔看着他手里的工具,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红痕,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深吸一口气,抱着灰灰,慢慢挪到床边。
周铭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示意安宇浔把猫递给他。
“我抱着它吧,”安宇浔把灰灰圈在自己怀里,固定住它的小爪子,“它怕生。”
周铭看了他一眼,没反对。他打开那个小小的美容灯,冷白的光线聚焦在灰灰的爪子上。他拿起宠物指甲钳,小心地避开血线,一点点修剪着灰灰尖利的指甲。
“咔哒……咔哒……”
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安宇浔低着头,看着周铭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灰灰粉色的肉垫,专注地修剪着。
这画面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诡异的温馨,如果忽略周铭刚才那阴沉的脸色。
灰灰似乎不太舒服,在他怀里轻轻挣扎着,小脑袋不安地转动。
“别动,灰灰,乖……”安宇浔低声安抚着,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背毛。
他已经剪完了灰灰一只前爪的指甲,正捏着另一只爪子,在灯光下仔细分辨着血线。
“看来得买个宠物专用的磨甲器,”周铭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仿佛刚才的阴鸷从未存在,“直接剪,它还是容易紧张。”
安宇浔含糊地“嗯”了一声。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周铭已经利落地剪完了灰灰所有的尖指甲,还用打磨头仔细地磨圆滑。
“好了。”周铭放下工具,伸手摸了摸灰灰的脑袋。灰灰似乎感觉到威胁解除,在他手心蹭了蹭。
周铭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浅淡的笑意。他看向依旧低着头、紧紧抱着猫的安宇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这下它不会抓伤你了。”
安宇浔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周铭似乎很满意他这个反应,站起身,将工具收回抽屉,然后关上了抽屉。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锁链合拢。
周铭回到床上,重新将安宇浔连人带猫一起揽进怀里。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睡吧。”他在他耳边低语。
安宇浔僵硬地被他抱着,怀里是温暖柔软的灰灰,身后是傻逼周铭。
他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轻轻动了动,在周铭的怀抱里,找到一个稍微不那么难受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灰灰被剪了指甲,似乎有些恹恹的,蜷在安宇浔怀里不动了。
周铭的手臂依旧横在他腰间,力道比之前松了些,但存在感丝毫未减。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像一只被摆在展示柜里的宠物,等待主人偶尔的垂怜或惩罚。
——
平静维持了几天。安宇浔甚至开始觉得,周铭似乎真的在努力维持着某种平衡。
这天下午,安宇浔在周铭的“允许”下,在别墅侧翼一个带玻璃顶的阳光房里看书。
这里能看到一部分花园,光线也好,算是他为数不多能稍微喘口气的地方。灰灰蜷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睡得正香。
周铭则在书房处理工作。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安宇浔看得有些入神,书里主角冒险的情节让他暂时忘却了自身的处境。他无意识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随意地投向玻璃窗外——恰好看到一只不知名的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天际。
他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只鸟,直到它彻底不见。
他这片刻的失神和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的向往,却恰好被从书房出来、正准备来找他的周铭,尽收眼底。
周铭的脚步停在阳光房门口。他脸上的温和瞬间冻结,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
看着安宇浔望着天空的侧脸,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潘多拉魔盒。
他想逃。
他果然一直都想逃。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啮咬着周铭的神经。
那些伪装出来的平静,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全都是假的,安宇浔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这里,从来没有真正接受他。
“在看什么?”
周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安宇浔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转过头,就对上了周铭那双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睛。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我在看你大坝。”他下意识地回怼。
周铭,你厉害。但老子也不是泥捏的。
周铭却几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扭曲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他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阿浔,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很不自然?”
他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想要触碰,而是猛地一把攥住了安宇浔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安宇浔瞬间疼白了脸。
“你刚才在看什么?嗯?”周铭逼近他,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是不是又在计划着怎么离开我?!是不是觉得外面那只鸟都比待在我身边好?!”
“周铭!你又踏马犯神经!”
安宇浔的拳头挥出去时,带着积压了太久的屈辱和愤怒,几乎是本能反应。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周铭的颧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周铭被打得偏过头去,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瞬间晦暗的眼神。他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去碰触迅速红肿起来的伤处。
他只是维持着偏头的姿势,用舌尖缓慢地、用力地顶了顶口腔内侧被牙齿磕破的黏膜。
然后,他缓缓地、一寸寸地转回头,看向安宇浔。
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温和假象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
他没有暴怒,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锁定安宇浔,声音低沉得可怕。
“呵……”他轻轻吐出一个气音,舌尖再次无意识地舔过破掉的嘴角,眼神冰冷。
“长本事了,阿浔。”
他的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没有质问,没有威胁,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安宇浔的心上。
安宇浔被他看得心底发寒,刚才挥拳的勇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后知后觉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周铭将他这细微的退缩尽收眼底。他向前逼近一步,动作不快,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他抬起手,安宇浔以为他要还手,猛地闭上了眼。
周铭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了他脖子那个黑色的项圈上。
周铭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只剩下被妄想放大的恐惧和占有欲。
“你不听话……你总是不听话……”周铭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安宇浔的手腕捏碎,“我得把你关起来……对,关起来……关在一个你绝对跑不掉的地方……”
安宇浔皱了皱眉,想挣开发现周铭手劲大的离谱。
周铭猛地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粗暴地拖着他往外走,“你一直在骗我。”
“放开我!周铭!你他妈疯了!”安宇浔拼命反抗,脚踢到了旁边的矮几,上面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灰灰被惊醒,吓得喵呜一声躲到了沙发底下。
周铭对他的反抗和叫骂充耳不闻,此刻的他完全被病态的执念所控制。他力气大得惊人,强行将安宇浔拽出了阳光房,穿过走廊,不顾安宇浔的挣扎,径直走向别墅深处——那个曾经囚禁过安宇浔的地下室入口。
“不!周铭!不要!”看到那扇熟悉的、厚重的门,安宇浔这下真的慌了。
周铭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
他拿出钥匙颤抖着手打开门锁。
安宇浔踉跄着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
他惊恐地回头,只见周铭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待在这里。”周铭的声音嘶哑,“哪里也不准去。直到你学会……顺从我。”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厚重的门。
安宇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
手腕上被周铭攥过的地方一片青紫,身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不,甚至比原点更糟。
至少最初,周铭还会用华丽的牢笼和虚伪的温柔来粉饰太平。
而现在,他撕掉了所有伪装,用最残酷的方式,将两人一同拖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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