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杜莎污染区

“新世界”野外艺术展览会馆,坐落在战锤市西北部一片杳无人烟的荒芜之地,沙尘在晴天的太阳下,套上一层陈旧泛黄的滤镜。

美杜莎污染区外,警示灯红蓝爆闪;秩序维护部的组员神色匆匆,给数据更新的警戒区拉线;吴洋站在车上,拿着一个扩音喇叭:

“非战斗人员尽快撤离警戒区!那几个记者怎么回事儿?财经频道的怎么还混进来了?后退,后退!你们几个,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把脚给我从警戒线里跨出来!”

他头一转,看见远处医疗车边,打镇静剂的特别行动处成员,跳下车大步上前,问医生:“他怎么样了,情况稳定了吗?”

镇静剂是一种模拟向导素的药剂,用于向导不在身边或还没有联结向导的哨兵,在需要疏导时的代替品。然而效果有限,过量使用还会引发一系列副作用,始终比不上货真价实的向导素。

医生冲他一摇头,“镇静剂使用快要过量了,姜少尉有联结向导,不适宜找专职向导疏导,但……”

——但他的向导被困在污染区了,生死下落不明。

姜恕抬起头,一双眼睛血丝密布,昭示着镇静剂强行压抑下的紧绷和混乱。那张脸还很年轻,与大部分哨兵强势而富有攻击性的气质不太相符,急切欲泣的表情甚至有点可怜。

“吴哥。”

吴洋拍拍他的肩,“我刚刚接到消息了,你队长他们马上就到,坚持住,你的向导还等着你去救他呢。”

姜恕咬牙发出一声哽咽,吴洋转眼望见什么,又连忙走开。

“喂!你干嘛呢?!”

组员们刚扯好的警戒线,被一个人高高挑起就要往里钻。听见吴洋的呵斥,他毫不收敛地维持这个姿势停在原地,回过头,散漫笑道:

“吴组长,又见面了。”

吴洋眉一立,“又是你小子?你知道你们公会现在还在梁振的高度关注名单上吗?”

少年一身小西装,蛇形翡翠胸针璀璨华丽,“我是受邀来消费的啊,吴叔叔,作为倒霉群众不小心被圈进污染区里,不应该得到应有的关心吗,怎么还训我?”

吴叔叔?!

吴洋立马火了,恶声恶气威胁:“你自己反省反省我怎么不训别人,这是要去干嘛?给我放手,不然打电话让梁振来抓你了。”

少年充耳不闻,轻飘飘躲过他的手钻进警戒线,然后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个什么东西,在手里抛着悠闲走出来。

“捡东西啊,很贵的。”少年抹了下打火机外壳的尘土,然后一瞥他。

“实不相瞒,我跟这儿的老板挺熟,畸体出现后人就来找我了,要不你们走吧,这个委托衔尾蛇接了。”

这种自大傲慢软硬不吃的小孩儿最难办,吴洋却毫无挫败感,哼笑一声,冷道:

“卫少将和解上校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要是不想让他俩去你们公会坐坐,就老实点儿,别乱摆你池大会长的架子,池、竞、之——”

公会属于获得官方认可的民间组织,通过接受委托的方式,完成白塔无暇处理的畸体清除任务,总有一部分权利,但一切大动作还要在白塔的掌控中。

衔尾蛇是赫赫有名的大公会,走的家族继承的路子。上一任池会长死得早,池竞之上位就早,而年少得志就容易飘。但他一直很忌惮卫琛和解寻,甚至一度怀疑到底什么人愿意给他俩当儿子。

但他的确是为数不多会害怕解寻的存在。

开玩笑,你以为只有手段直接残暴的才叫可怕吗?

明明笑眯眯看着你,但你不知道他下一秒是给你奖励还是惩罚,会和颜悦色给你下毒的也很可怕好吧!

这两口子站在一起就更吓人了,对症下药总有一款能治住你的。池会长年少无知时领教过他们的手段,从此吓出阴影,比小时候他妈的“一二三”还管用。

池竞之游刃有余的表情霎时一僵,犹如天不怕地不怕使劲作死的熊孩子,突然见到最怵的大人抵达战场,踮脚冲远处喊:“老陈!我公会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

吴洋一摁他的肩,恶魔低语:“晚了。”

白塔标识的直升机从天际飞来,螺旋桨呼呼作响,降落时掀起一阵尘沙,所有忙碌的人一律抬头。

姜恕立马站起来。

池竞之表情扭曲,整个人都麻了。

飞机降落,舱门打开,陆续下来三个人。

为首那位身量极高,黑色迷彩作训服被宽阔肩膀恰到好处地撑起;向下略微紧收的腰腹,和长裤短靴勾勒出的腿型,更明显地展现出高爆发、高耐力的卓越身体素质。

他眼神疏冷,散发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残酷气质,极少有人能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坦然无畏。

其后一名则恰恰相反,刚一出现,就瞬间吸引了更多目光。

他半长的发丝随意扎在脑后,抬手固定了一下战术耳麦,然后转头望过来,露出一张清冷温和而富有冲击力的脸,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无限好感。

而同色不同款的向导专用作训服,在这种基础上更添几分别样的风情。上身即可建立起防御一般精神攻击的昂贵材料,被裁制成高腰外套,前襟用两道搭扣连接,露出劲瘦细窄的腰部纯黑贴身衣物。随那双挺直修长的腿迈开的动作,隐约可见柔韧肌肉拉伸的幅度。

“是特别行动处的掠食者小队!”

记者立即举起相机进行拍摄,众人连忙上前。

姜恕动作迅速最先抵达,急忙一敬礼,“队长,副队,千仞哥被美杜莎攻击,变成石像留在污染区了,我——”

“哎呦!这就是特别行动处的卫少将吧?那这位就是解上校了!”

一个胯大腰员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强行挤过来,把姜恕撞飞。

他伸手下意识想跟卫琛握一下,半道瞅见他眼皮微微垂下,漆黑瞳孔压得深不见底,麻溜拐弯,果断和解寻一握,目光情不自禁在他脸上多停留两秒。

“鄙姓陈,是新世界艺术展览会馆的老板,我刚刚听说要炸掉展馆是吗?可不能炸啊!今天展出的藏品总价值二十个亿,损坏了我要赔的啊!”

解寻笑容礼貌,和陈老板匆匆一握,然后自然而然抽回手,“被困人员还没解救出来,不会炸的。”

这座展览馆的选址很巧妙,想当年大概都被认为在搞行为艺术,不过现在看来就很有远见了。

眼下畸体美杜莎诞生在此,就是一炮把展馆轰了,都不会有人千里迢迢跑来抗议,还省了一大笔居民补偿和安置费用,简直太好办不过。

陈老板兴许是听谁胡诌了一嘴,再看旁边照例停着的几辆装甲车,就真的信以为真了。这会儿听见解寻回答,也只当是当安抚人心的客套话,他激动地超某个方向精准一招手。

“小池!贤侄!你来替陈叔跟几位长官说说。”

池竞之挣开吴洋,正准备溜,这会儿被点到名,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咬牙切齿,呼出一口气,扣好西装扣子,露出彬彬有礼潇洒端庄的笑容,接着转身对上卫琛的眼睛:“卫少将,解上校。”

卫琛没有理会陈老板,见到池竞之,才审视着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池竞之笑容淡定:“参加展拍会啊,卫少将。我看中了一件展品,今天一大早就来了,结果刚付完定金畸体诞生了。我东西还在里面呢,您能帮我取出来吗?”

池竞之年纪再小也是一个公会会长,怎么着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卫琛更是实在犯不着跟一个孩子计较。

“清除了畸体再说。”

记者们一窝蜂凑上来。

“许多掌握经济命脉的知名企业家和公司继承人都被困在污染区,请问掠食者小队有信心将他们救出吗?”

“解上校,昨天新闻表示您仍在昏迷,请问您今天就来畸体清除,身体还撑得住吗?”

“池会长,关于公会成员杀人事件您有什么看法?”

“据说那名哨兵被白塔带走后彻底狂化被回收了,请问执行人员仍然是卫少将吗?”

“白塔公布死者的真实身份是向导,那么他为何既没有进入白塔也没有加入公会?死者一家又为何连夜移居国外?”

吴洋连忙招呼着组员把人隔开,“请各位记者朋友退至警戒区以外,不要妨碍公务!”

池竞之追上准备进入污染区的掠食者小队,掩面低声道:

“各位长官,出来后我想了想,美杜莎的感染机制可能有点特殊。在它面前,哨兵和向导的免疫能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小心点,你们这次谁负责‘总结命名’?”

四人神色各异地打量他,片刻后解寻说:“你是未分化者?”

池竞之一愣,“……是啊,解上校你才知道?”

卫琛侧身挡下他的视线,“知道了,谢谢提醒。”

四人在记者的一片追问声中上了车,随即有人拉开警戒线,吉普拖起一道沙尘,将人群甩到身后驶向美杜莎污染区。

警戒区划分为两个等级,红色警戒区属于高危警戒区,是污染区随时可能扩大覆盖的范围,除了任务人员任何人不得进入;橙色警戒区危险等级不高,由白塔驻军把守,起到缓冲带的作用。

穿过警戒区就抵达了美杜莎污染区,解寻下车,眯眼望向“新世界”展馆。

这时卫琛忽然叫他,“解寻。”

白塔提供的军用吉普车身高约190公分,卫琛就这么站在旁边时和车的高度不相上下,看上去似乎还高出一个发顶。解寻不着痕迹地在他身上迅速上下一扫,然后走过去。

“怎么了队长?”

卫琛上前两步拉近距离,伸出手,在解寻疑惑的目光下,两指勾住他的战术腰带,向外轻轻拽开缝隙。

解寻顿时一惊,向后退去,但碍于受制于人,退出就动弹不得了,只能上半身稍微后仰。

同时精神体也陡然出现。它长得并不像箱水母,半透明的身体流转着淡蓝微光,标准的蘑菇状脑袋上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光斑,触手和裙带一样的口腕灵动飘逸——这背后有一段离奇故事,总之它原本不长这样。

水母整个紧绷着,那是发起攻击的前兆,硬是被控制住变成一只木头人。它竟和解寻有几分神似,一大一小戒备地看着卫琛。

卫琛瞥了它一眼,挑眉,“想毒我?”

它纤弱柔软,像深海中随波游动的漂流者,但负有“海黄蜂”盛名的箱水母,绝不是水母好欺负的乖乖水母。

七年前面对方淼的告诫,解寻还扬言他能毒死卫琛,虽然不记得后来有没有动手,但卫琛对他的路数估计很熟了。

陆筝和姜恕在展馆大门口商讨方案,没有注意这边。解寻尴尬,张口结舌:“啊……条件反射。”

我就是想毒你也没错吧卫琛,我们是能随便拉拉扯扯的关系吗?

卫琛轻飘飘对上他的目光,面不改色,手也很稳地卡在他的腰带上,往上面夹了个U盘大小的银色物体。

“传感器,以防你状态不对,我发现不了。”卫琛盯着他,平静说。

白塔特供人体传感器,多用于执行任务的向导。

一般来说向导的体能不如哨兵,通常不参与正面作战,而哨兵又不能像向导那样,能通过精神联结感知对方的状态。因此,会使用这种装置,对向导的心率、血压、肌肉状态、神经活跃度等进行多方面检测,实时监测自己向导的身体状态,确认是否安全。

但在解寻看来,其实很变态。

这无疑是让哨兵不正常的独占欲得到极大的满足而已。

在他记忆里,自己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且不追究卫琛从哪拿来了一个,但……

他直视卫琛的眼睛。

那黑沉的眼瞳在近距离观察下,竟泛着一丝奇异的深蓝,就像真正的鲨鱼,却不空洞,凝视着谁时,好似能把人吸进去。

……但他应该是怕我有事也不好意思说,毕竟这个S级在和我结合前的几年,没有接受疏导也不曾狂化过,精神状态应该挺稳定的,和其他哨兵不一样吧?

“……好吧,谢谢。”

腰带勒紧的压力消失,单向传感器贴在下腹一侧,另一个监测装置在卫琛那儿。

——谢谢。

卫琛“嗯”了声,又好似从鼻腔发出一声很轻的“哼”,听着像是笑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一下水母的蘑菇头,水母下意识捂脑袋,触须扫过卫琛的手。

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了。

水母茫然。

解寻不可思议地转头,和它面面相觑,彼此都想向对方要一个解释。

——他没有中毒?他竟然已经免疫了?!

箱水母日记:震惊,竟然有人能够在我的剧毒之下生还(箱水母大惊失色の简笔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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