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柠是被一股味道呛醒的。
不是工作室里浸润了晨露的玫瑰香,也不是发酵到恰好的琥珀调,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臭。
像无数只腐烂的巨型昆虫被碾碎在烈日下,混杂着铁锈的腥气和某种粘稠液体变质后的酸馊,尖锐地刺进鼻腔。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眉头拧得死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作为天赋异禀的调香师,她的鼻子能分辨出三百种花香的细微差别,此刻却被这股恶臭冲击得发疼。
她挣扎着坐起身,指尖摸到的是粗糙硌人的碎石,睁眼望去,入目尽是断壁残垣。
倾颓的钢筋戳向灰蒙蒙的天空,焦黑的建筑骨架像死去巨兽的肋骨,空气中漂浮着灰黑色的颗粒,落在裸露的手臂上,带着冰凉的黏腻感。
那股臭味更浓了,仿佛就萦绕在脖颈后,带着一种活物般的侵略性。
沈若柠猛地回头,空旷的废墟里只有风卷着纸屑掠过,可那股味道里的“恶意”却越来越清晰——不是自然**的气息,是某种……污染后的、带着攻击性的味道,像传说里盘踞在沼泽深处的怪兽,正用无形的鼻息探查着猎物。
危机感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想起从前跟着导师去雨林采风时,曾远远闻到过毒蛇吐信的腥气,那种汗毛倒竖的警觉,此刻正以百倍的强度席卷全身。
野外遇到野兽要怎么办?导师说过,不能慌,不能跑,要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寻找掩体……
沈若柠的动作僵硬却迅速。
她蜷起身子,借着半面塌掉的矮墙遮挡住自己,手指抠进墙缝里,指甲缝里立刻塞满了冰冷的灰尘。
她死死抿着唇,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有鼻翼还在不受控制地捕捉那股恶臭的动向——它好像停在了不远处,像在分辨什么,那股酸腐里夹杂的“活物感”越来越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庞然巨物从废墟后探出头来。
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沈若柠盯着那些晃动的影子,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连带着发尾都黏在了颈侧。
她不懂这里是哪里,不懂为什么前一秒还在实验室调试新香,下一秒就坠入了这样的地狱,
但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在这片充满恶臭与危险的废墟里,拼命藏好自己。
沈若柠缩在断墙后,浑然不知自己身上正散发着一种极淡的气息——不是花香,不是草木香,就是一种纯粹的、带着安抚感的清甜味,像刚化开的蜜水,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味。
这味道在废墟的腐臭里,简直成了最扎眼的存在。那些被污染的怪物对这种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狂热,仿佛闻到了命中注定的猎物。
她刚按捺住胃里的翻腾,身后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股恶臭瞬间压过了一切,浓得像要把人裹住。
沈若柠猛地转头,就见一头怪物从废墟深处撞了出来——它浑身覆盖着暗褐色的硬壳,肉瘤状的脑袋上嵌着两颗猩红的眼珠,嘴里淌着墨绿色的粘液,每走一步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它的目光直直锁在沈若柠身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
沈若柠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是凭着本能拔腿就跑。
沈若柠快疯了。
肺里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每吸一口气都疼得她想飙泪,喉咙干得像要裂开,连带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这辈子没跑过这么快,也没这么疼过——脚踝磨破的地方沾了灰,每落地一次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裙摆勾破的口子灌进风,刮得腿上的划痕火辣辣地疼。
她一边跌跌撞撞往前冲,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大佬,落地自带金手指,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野外生存大逃杀?
早知道调香时少闻点花香多练点短跑了!
这破地方,空气差得能直接申报工伤,追她的玩意儿长得比她调过最难闻的腐臭香还抽象,老天爷这是把她当新手村福利给BOSS送菜呢?
身后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那股恶臭味浓得像能凝固,沈若柠感觉自己快被熏晕了,胃里翻江倒海,偏生还得憋着劲跑,这罪遭的,比当年为了调一款“雨后青苔”在深山老林蹲三天还离谱。
就在她腿一软差点扑进碎石堆时,一道劲风突然从侧面刮过。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拽进怀里,冷冽的气息裹着浓烈的哨兵威压,震得她浑身发软。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身后的嘶吼戛然而止。
沈若柠喘着粗气回头,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男人穿着黑色作战服,肩线利落得像刀裁,一手握着泛着冷光的短刃,另一只手正按着耳机,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却偏偏生了双极亮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而刚才追得她上天无路的怪物,已经瘫在地上没了声息。
沈若柠愣了愣,还没从惊魂未定里缓过神,就见男人放开她,退了两步。他的目光掠过她汗湿的额发,掠过她泛红的眼角,最后落在她沾了灰却依旧精致的脸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空气里那股清甜味更清晰了。比最顶级的向导素还要干净柔和,像一汪清泉突然涌进他被硝烟和血腥灌满的感官世界。
男人的眼神沉了沉,原本紧绷的神经竟奇异地松了半分——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骤然又绷紧了。作战服下的肌肉线条隐隐起伏,握刀的手收得更紧,连带着语气都淬了层冷意:
“你是向导。”
不是疑问,是笃定的陈述。
沈若柠还没从刚才的惊魂甫定中缓过来,闻言直接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因为急促呼吸而泛红的脸颊上写满茫然,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颤了颤:“……什么?”
沈若柠缓过一口气,终于理清了这两个字的意思,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说的向导是带游客逛景点的那种吧?我可干不了这个。”
她顿了顿,看对方脸色没松,又补充道,“我是个调香师,就是做香水的。至于怎么到这儿……我也想知道啊,上一秒还在实验室跟雪松精油较劲,下一秒就差点成了那怪物的下午茶。”
她说话时,额前汗湿的碎发滑落,贴在光洁的额角,鼻尖还泛着跑动后的粉红,像被水汽氤氲过的桃花。
那双眼睛清澈得很,带着点没褪尽的惊慌,又掺着对现状的茫然,偏偏睫毛又密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着又乖又无措。
江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这张脸实在太惹眼,哪怕沾了灰、挂着汗,也像蒙尘的珍珠,透着股干净又鲜活的气。更要命的是她身上那股味——清甜味像带着钩子,往他感官里钻,勾得他哨兵的本能在叫嚣,几乎要冲破理智。
向导素……这么纯粹又强烈的向导素,他只在最高级别的白塔见过。
沈若柠的否认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没在江彻眼底激起半分波澜。他眉头蹙得更紧,眼神里的审视几乎要变成实质:“不是向导?”
他向前半步,作战靴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哨向世界的向导,从出生起就由白塔统一保护,接受严格管控,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污染区边缘。”
他的目光扫过她沾满灰尘却难掩精致的侧脸,声音冷得像冰,“你出现在这里,要么是被人从白塔里劫出来的,要么……”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刃的刀柄,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就是在撒谎。”
那股清甜味还在往他感官里钻,干净得让他几乎要失控。江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哨兵对顶级向导素的本能渴求,追问:“说清楚,你到底怎么来的?”
沈若柠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白塔”“哨向世界”这些词像天书一样砸过来,让她本就混乱的脑子更懵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声辩解:“我真不是什么向导……我刚才都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就突然……突然就在这儿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委屈,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像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在江彻看来,这副全然无辜的模样,更像是精心伪装的隐瞒——毕竟,没有哪个向导会不知道白塔,更没有哪个向导会把自己的身份摘得这么干净。
江彻按住耳麦时,指节还残留着刚才徒手拧断怪物关节的钝痛。
他会出现在这片鸟不拉屎的边缘区,纯粹是因为半小时前监测仪突然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向导素波动——微弱得像错觉,却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作为哨兵队的队长,他对向导素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当时小队正在处理另一侧的污染兽潮,他没多想,只跟副队丢下句“我去去就回”,便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孤身追了过来。
谁都知道,污染区边缘出现向导素,要么是仪器故障,要么是陷阱。
可他追了一路,那气息越来越清晰,直到刚才在废墟里撞见被怪物追杀的沈若柠——那股清甜味像突然炸开的烟花,瞬间灌满了他的感官。
“这里是江彻,西三区污染边缘发现一名向导。”他对着耳麦沉声汇报,目光扫过沈若柠茫然无措的脸,补充道,“独自出现,无护卫哨兵,状态可疑。”
耳麦里副队的声音带着急慌:“队长你疯了?那地方不安全!我们刚清完兽潮,马上过来支援——”
“不用,”江彻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你们守住防线,我先稳住情况。立刻上报指挥部,就说发现不明身份向导,请求白塔那边核对信息。”
挂了通讯,他才重新看向沈若柠,眼神里的审视更重了。孤身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向导……要么是从白塔逃出来的,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诱饵。无论哪种,都透着不对劲。
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安全距离,语气依旧冷硬:“站在原地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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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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