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后的计划6

这样的呼救却未获得聿衍的心软,他近乎疯狂的声音环绕在军事法庭上空,叫嚣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透露着灰暗的底色,渗透进在场每个人内心。

“住手!”“殿下快停下!”此起彼伏的声音从陪审席位响起,却被聿衍的疯魔震慑,不敢上前半步。

温以律整个人与椅子侧翻到底,如果不是两手两脚都被困束,恐怕早已不顾一切挣脱开。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困束发红,留下一道道血红的痕迹,在皮肤表面无比刺眼。

而栾宿,头一次亲眼看到被施与的毫无反抗的苦楚,脑中的第一想法竟是,自己以前演的——可真差。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聿衍面前,不由分说地摁下按钮。在电流声与椅子划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后,便拽着聿衍一只胳膊,硬拉着他到温以律身旁,这才松开手,一把拽掉了贴在温以律腺体处的抑制贴。

温以律的几乎泛白,此时正不正常的收缩着。栾宿只扫了一眼,便皱着眉,点了听审席随便一个的名字,叫他去外面喊贺溪,然后他转过头,脸色并不好看。

“皇室无权处置联盟任何人,如果只是家务事,那我无从查收,但这里是军事法庭。”栾宿停顿了下,声音近乎从嗓子里挤出来,“殿下应该注意分寸。”

关起门来,温以律与聿衍的关系,始终是坊间密辛,皇室多密辛,多要没皮没脸都可以。可在联盟,无论如何,温以律作为军事战略部的首脑,当众责罚几乎将他的尊严打破踩碎,赤条条地悬挂于所有人面前,告诉他们:你看,温以律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尊严的人。

任何一位有自尊的遭此磨难,尚且都会有一头撞死的冲动,更何况这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上将——他该如何见人?

栾宿本以为温以律会做些反应,或者愤怒,或者反击。然而在长久的沉默中,从聿衍没有丝毫闪烁的目光里,栾宿似乎得到了答案。

贺溪很快从外面冲了进来,栾宿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时让的踪影,心中莫名送了口气。

简单确认过温以律的各项参数没有突破底线,又大致看了一眼他后颈的状况,贺溪便深深剜了一眼聿衍,而后对栾宿道:“我需要带他回去查看情况,这里……”

“交给我。”栾宿点点头。待贺溪带着温以律离开后,一脚踩上仄歪椅子的一角,微微用力,将椅子踩回原位。

“聿衍殿下,这里不是皇室的地盘,新统领上位,还希望您能遵守联盟和皇室的规定,不要,擅自违规。”

聿衍满脸没有认识到错误的样子,如今撕破脸皮,让他更加清楚了一件事。

联盟忌惮着皇室的存在,在不触及他们自身利益时,不会团结一致——这意味着他可以放开手做想做的事,比如夺回温以律。

是的,他后悔将温以律交给了时让,至少,他后悔让时让独占着温以律。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能送给别人呢?

这虽然是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可聿衍却要去争一争。

人生没有后悔,可他聿衍,偏偏要用上一步撤回的按键。无论那人是谁,就算是时让,就算是和他共享温以律,也是可以的。

“我要和时让谈谈。”聿衍挑了挑嘴角,眼里闪烁着危险,竟让栾宿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真是疯了……”栾宿心里想,聿衍野兽般的眸光令他险些喘不上气,“按照规定,在我举荐过后,时让已经就任联盟统领,殿下如果要见他,需要走正规流程。”

聿衍面露不屑:“前少校未接受完处罚便可升职了?联盟的规矩可真是‘严密’。”

栾宿沉默,于规矩而言,确实不合理。但……特伦拜尔的规矩,本来就是脆弱如白纸,没有年长者的约束,规矩便是说得过去的就是规矩。

尤其是今天,在亲眼看到听审席这些人的态度后,栾宿的心更冷了几分,以前他只觉得是自己位置尴尬的原因,才不受人待见,无所适从。

而今天才知道,哪怕是一条人命摆在眼前,只要与这些人无关,他们便只会动动嘴唇。

方才,明明听审席的位置离聿衍更近,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去按下那该死的按钮。

那是一条人命!

栾宿的视线落在了椅子上,暗色的木纹斑驳,那或许是之前坐在这里的人,留下的血迹。

或许曾经便死在这里。

而眼前这些人,他们一声不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凭一场场凶杀案当众发生!

栾宿冷冷地扫视着在场每一个的人,这些人,站在他的对面,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未来将站在特伦拜尔改革的对立面。

将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们,他日,特伦拜尔革新成功,推翻旧制,无数人要为此流血之时,将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们。

因为此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

“我会记住的。”栾宿说,视线从他们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曾经,我是联盟统领,我看到的只有我自己,但现在,我成为平民的时候,我知道,原来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那一个位置,从来不是特伦拜尔的规矩,而是人心。”

聿衍冷冷地看向他,似乎没有听懂他要表达的内容,“你说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栾宿摇摇头,“因为你将会是第一个牺牲品,以及,在座的各位,希望你们珍惜当下的每一天,因为,或许明天,就是阁下的忌日。”

·

小别墅里乱成一团,温以律的情况比众人预期得还要夸张。

时让是想过这些情节会发生,但在看到贺溪将温以律带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失语:

这人怎么每次都能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

看他在别墅义正言辞地与自己商量,还以为他这次腰板终于硬了起来,谁知道见到聿衍还是这幅样子。

哦,见到聿衍。没错的,这人只要一见到聿衍,就要变成缩头乌龟。

时让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同时默默叹息。温以律像一个没经过正经教导,刚出生就被人贩子拐卖的小孩,从小习惯了被压迫的他,其实对自尊没有什么概念。

从上次的当众处罚,时让就感觉到,温以律对这种外人看来十分羞辱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太多抗拒——至少这放在他的认知里,几乎要比表演春晚时被投资人当众甩了一沓钱还要丢脸。

可温以律似乎都接受良好。

这一次,聿衍让他当众失态,恐怕温以律也是默认的。

时让叹了口气,无意间与贺溪对视上。

“怎么,心疼了?”贺溪挑起半边眉毛,将口罩拉了下来,对时让比了个口型。

心疼?

时让愣了一愣,好像是的,有些心疼温以律,但应该是出于人道主义。

“他这样三番五次的,威严都要没了,谁会听一个动不动就被翻来覆去被惩罚得毫无形象人的话?真是离谱。”

贺溪不置可否,“你说得对,但倒是还好,可能律本身不是很在意吧,其他人迫于职位,也不好表现。”

如时让所想,贺溪的话直接印证了温以律自我认知的缺失,时让忍不住追问道,“他一向如此吗?这么,忽视自己。”

贺溪摇了摇头:“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但风告诉他了很多,比如要有自我认知,以及遇到不舒服的情况该怎么拒绝。他以前连拒绝都不懂的,很难想象聿衍到底教给了他些什么规矩。”

时让惊讶,“连拒绝都不会?”

贺溪干脆坐到了时让的身边,说道:“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像个机器人,我以为联盟研发了最新的机器人要投入测试呢,谁知道他说他是皇室出来的,给我吓了一跳。”

时让疑惑:“皇室出来很吃惊吗?”

贺溪挑眉:“那当然,尤其是,皇室哪里有乖小孩啊,但凡有点身家背景的,性格基本都和小白一样乖张,遇到这么一个乖乖仔,简直是恐怖故事!”

时让被贺溪逗笑了,忍不住继续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贺溪的脸色陡然黯淡下去,“其实,也是因为聿衍。”

“聿衍?他又干什么了?”身后,栾宿的声音响起,两人一回头,便看到栾宿边擦着头发边边看他们,异口同声道,“你这就回来了?”

时让小声吐槽:“还洗了头吗?”

栾宿抬眼看了一眼时让,诚实道,“临走的时候发了脾气,有些上头,干脆彻彻底底清醒一下。”说着,栾宿催促道,“你们刚说什么,聿衍又干嘛了?”

贺溪赶紧道:“律特训的时候,是聿衍自请来担任主教官的,你记得吗?”

栾宿动作一顿,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当时社交媒体还传的沸沸扬扬的,不过后来似乎没什么动静了?坊间关于他们的传闻也是那时候流出来的吧?我不记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难道是有什么离奇的大事发生?”时让猜测道。

贺溪点头,对栾宿道:“你也知道是‘后来’才没有动静出来,其实聿衍那时候就盯上律了。”

栾宿皱眉:“是被他压下去的?”

“嗯。”贺溪继续说道:“当时,律和风室一对的,可能是因为他们走的太近,碍到聿衍的眼了,有一天,他突然遣散了我们的班级队伍,让所有人各自选择一个项目。律被要求,选择了沙坑上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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