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让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训练场上为数不多的记忆,“是校场那个很深很大的沙坑和一个很高的碉堡?”
贺溪点头:“是。聿衍要求律重复做三百次。”
“三百次?!”不止是时让,连栾宿都有些震惊:“就是前线作战的,也做不了三百次。”
“谁说不是呢。”贺溪有些气愤,“律做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整个人栽到在坑里,然后……”
说到这里,贺溪有些于心不忍,他测过连,目光落在从温以律被带回来后,被他处理过就丢进的雾气处置房间。
门上,处置中三个字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聿衍说,律没有完成他的指令,叫人从他宫殿里送来了鞭子,在沙坑里,把律打得遍体鳞伤。”
那一幕他永远记得,被风叫过去救命,结果看到躺在沙坑底端,浑身血污的温以律,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几乎没有一点儿气息。
他和风狂奔而下,在确认温以律还活着后,便听见聿衍站在坑边,居高临下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逆着光,聿衍的面容几乎是全黑的,面孔模糊,却让贺溪心惊胆战。
尖锐的鞭子搭在小臂上,在角度下,高出的部分竟像滋长出的恶魔羽翼,在炎热的校场上令贺溪遍体生寒。
原来,恶魔就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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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以律的身体并没有太大问题,贺溪检查,除了少许触电反应,以及腺体严重受损外,低电流的模式没有对身体脏器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影响。当然,这多亏栾宿出手果断,不然,就算是安全电压,在长期的刺激下也可能会造成内脏烧焦,这种非常严重不可逆的伤害。
作为温以律的负责人,时让真心实意地对栾宿表达了感谢,众人都以为栾宿会对温以律有些“前情敌”反应,但出人意料的,栾宿很成熟。
“我才不像某些小屁孩一样,当下,我们报团取暖才是最重要的。”
栾宿的懂事让时让非常欣慰,甚至反思自己主动提出分开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伤害到了他,于是这些天对栾宿的态度非常好。而因为栾宿对温以律几乎是救命的行为,也让众人对他的认知,从一个恋爱脑金主,迅速转化成了自己人。
“栾宿,橙汁!帮我拿一瓶!”叶知白在沙发上疯狂敲键盘写方案,头也不回对窗边放空的栾宿喊道。
“也拜托你客气点哦小鬼!”栾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拖着长腿取了一杯欺骗饮料,走到叶知白身边,将罐子往他手边一放,问道,“方案怎么样了?”
叶知白一手拉开罐子,看了眼上面的提示图案后便往嘴里放,随后屁股挪了挪,给栾宿让开了一个位置,“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两部已经被皇室渗透了的话,干脆我们就不要管他们了,就从军事战略部内部出发,先发起内部革新。”
栾宿盯着他电脑屏幕,眉头紧锁,片刻后指着其中一个位置,问道,“你觉得,这里是合适的地方?”
叶知白看了一眼他手指的位置,是自己选定的革新地点,是监狱——监狱关押的犯人更多,在那里发布革新,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栾宿摇了摇头。
叶知白皱眉:“你觉得不行?”
栾宿抿了抿唇,“有更好的地方。”
“哪里?”
“特伦拜尔,军事战略学院,你们的训练场。”
·
人要有理想,特伦拜尔的人民有自己的理想。
比如成为风光一时的大人物,绝大多数军事战略部的人都会在漫长的学习时期内梦到自己被授予勋章的一幕。
那或许是鲜花遍地,等待他们的是光明的未来;也或许是一片狼藉,从此默默无闻。
但正是这种不确定性,仿佛高悬他们头顶的一柄利刃,时时提醒他们清醒自律,提升自我。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特伦拜尔的几大领导人物会同时降临在校场上,亲手推翻他们期待的未来。
“这样的特伦拜尔没有明天。”栾宿说。
时让坐在唯一的高座上,俯视着一众毕业生。稚嫩的目光里带着探寻,他们不解,为什么一夜之间的特伦拜尔全部改变。
前不久还在一起训练的伙伴,今日却站上高台。
他们的胸前没有佩戴军章,严格意义上说,这无法证明地位。
可甘居下位的,是栾宿,是温以律。
“上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律上将,您说句话……”
温以律微微合上眼,刺眼的日光灯令他眼眶发酸,被处理过的后颈酥酥麻麻,没有不适。可凝视着这些天真无邪的面孔,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波澜四起。
“推翻特伦拜尔现有制度,才能活。”
他这样说道。
于是全场静默,几乎所有的毕业生都低下了头,他们的目光停在沙场上,放空着,又呆滞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听我说。”时让站起身来,“你们当然有机会拒绝。”
时让上前两步,抬手搭在了温以律的后颈。
轻微的重力微微压在酥麻的腺体旁,这重量仿佛直通心脏,令温以律感到熨帖。
他微微挺身,却被时让的力度向后按住,坐在了高位上。
“在这里休息。”时让头也不回道,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温以律微微仰头,便看见他挺立着的背影,心头轻轻颤动了一下。
“听着,诸位。”时让在队伍的前列停下脚步,吐字清晰,缓慢道,“或许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成为像温上将一样的人,效忠于联盟。这或许是一些人毕生的追求,可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是无意义的。”
队伍中出现一些骚动,尽管迫于栾宿与温以律,无人敢说,可时让却敏锐捕捉到气氛的变化,“我要说的,所谓的意义,不是你们能否坐上某一个位置,而是坐上这个位置后,你们接下来的人生,该去往哪里。”
“无数个我们,像温上将,像叶少校,像我一样的人。在你们眼中或许光鲜亮丽的我们,被迫着拼凑起特伦拜尔联盟的拼图,出于非自愿的,制造出繁荣的假象。”
“在座的各位,你们想过生命的长度吗?”
人群中有人抬起头:“奋斗,直到三十五岁!”
“那三十五岁之后呢?”时让反问道,那人答不上来,时让便继续道:“如果今天我告诉你们,三十五岁,你们将会被特伦拜尔牺牲掉呢?”
“胡说八道!”“这不可能!”
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时让却摇了摇头,高声说道。
“我无法论证死亡,但,是否选择更加真实地活着,决定权在你们自己。”
时让说完,转过身,看向一侧站着的贺溪,道:“我们会在校医室等你们,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加入我们的话,找贺溪就好。”
·
“真的会有人来吗?”
校医室,贺溪满脸忧虑地看着窗外,问道。
时让正拿着一管药膏,将温以律的军服领子扒下了一些,细细将药膏抹上去。
冰冰凉凉的药膏贴上皮肤上,温以律忍不住轻轻颤抖,为防止失态,温以律咳嗽了两声。
时让看他脸颊微红,面上不说什么,但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和栾宿不同的是,温以律即便是存在生理性的反应,也会自己先强压下去,栾宿浪的起飞,温以律却极端克制。
涂抹得差不多了,时让压下衣领的褶皱,让药物在空气中稍微晾一晾,转过头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其实没得选,因为……”
门被敲响,房间里的三个人同时看过去,时让皱了下眉,看了一眼同样皱着眉的温以律,把自己的衣服解开,给温以律披上。
“穿着,贺溪,麻烦你去开门。”
门外,站着约有十几个训练生。
“你们?”贺溪眯起眼睛,侧过身体,“怎么,都想好了?”
训练生在时让面前站定,更多把好奇的目光落在温以律身上。
“我,我们……我们想好了。”其中一个畏畏缩缩,磕磕绊绊地说道。
“别紧张,”时让摆了摆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你们决定相信我们,和我们并肩作战?”
说话的那个训练生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决定了,我们想,活得更真实。”
时让露出欣慰的神情,对众人点点头,温柔道:“好!既然你们是第一批过来的,那好,未来你们将是我们最好的下属。”
训练生的目光里露出兴奋,一旁的温以律却眉头紧皱,似乎想说什么,时让注意到他的神情,温以律却始终沉默。
待让贺溪带着几个训练生离开登记姓名后,温以律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些许的试探意味:“不能完全相信他们,万一他们是安插在学校里的眼线,我们的计划会有危险。”
时让把衣服拿起来,低头看了看他的后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随口说道,“嗯,我知道啊。”
温以律不解:“那你那么说的理由是?”
时让狡黠一笑:“无论是敌是友,总归是个人头。”
说话间,贺溪已经安置好,带着一张名单走了进来,边递给时让,边摇了摇头,“如你所想,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你说的‘求生欲’,我想应该是演的。”
时让笑着摇头,“就这演技,还好意思身先士卒。”转过头,冲温以律挑眉,“你看,我这不是想到了吗?”
时让手指敲了敲桌子,仿佛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握,安排道:“我们需要尽快建立特伦拜尔的新制度,从军事上出发,律,我需要你制定一份你认为最科学的社会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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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最后的计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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