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年想也没想:“当然啊。”
说完后,他又意识到这话有歧义,赶忙解释道:“是说很重要的朋友那种喜欢。”
祁澈的眼神暗了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激动,但仍带着笑意:“哥平时交朋友很看重别人的身材吗?”
谢年一愣,意识到他是在调侃自己:“皮痒了啊?还敢这么说我了?既然知道的话就多锻炼身体,哪天腹肌没了,我就不认你这个乖徒弟了。”
祁澈将头埋在谢年的颈窝里,闷声笑个不停:“嗯,我乖乖的。”
谢年有点无奈。
他觉得祁澈可能没那么需要自己安慰,但他之前患得患失的样子着实像只被遗弃了太多次的小狗。
思来想去,谢年还是强调:“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祁澈低下头。
他其实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其他人啊事啊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的世界里黑不溜秋的,直到谢年挤进来了,那一刻他就是他全部的意义了。
“嗯,我知道了。”他笑着点头,看起来矛盾地坚强却又脆弱。
他知道谢年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可以因此变成那个样子的人。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谢年就没人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们都是瞎子。”
“嗯。”祁澈蹭了蹭他,压根没为别人担心过的心里在这一瞬间开满了花。
“我们还有多久到?”谢年确认他不再低落,才徐徐开口问道。
“前面就到了。”祁澈收回视线:“魔神即将复活,也不知道森林的庇护能否护住我们。”
谢年默默点头。
祁澈不清楚,但他却知道,距离他要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前方是家,也是永别。
想着对方执拗的样子,谢年不禁在心里自嘲了一声:幸好,他只是个npc而已。
不会在这里傻傻的等着,等着一个回不来的人。
尽管知道如此,他依旧选择了安慰他。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此刻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应该可以吧。”谢年顿了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道。
他刚打算转移话题,脑内就忽然灵光一闪:“等等。”
他狐疑地看着祁澈:“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知道森林在哪里的?又是怎么知道你父母的事儿的?”
祁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他已经完全暴露,谢年都快要被他骗过去了!
谢年回忆了一下他们之前的聊天对话,惊觉在他给祁澈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他的表现似乎就不怎么意外,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再结合他之前试探自己时说的话,谢年不由得咬牙切齿:“好呀你,合着你早就知道了,一直耍着我玩呢是不是?祁澈,现在就算你有翅膀也没用了!你最好和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早就知道。”祁澈的睫毛一颤,活像个受到了压迫的小媳妇儿:“刚知道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谢年问:“还有你的图腾,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有天早上睡醒后忽然就有了。”祁澈缓缓道:“那个时候你还没醒,我就去查了资料,发现自己多半应该是……”
谢年“哦”了一声:“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
祁澈摇头:“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差点把森林给烧了。我只能强压着告诉你出门历练,想说等我消化了这一切才回来。没想到我还是失控了,醒来时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顿了顿,他也没再继续回避谢年的问题:“其实我在森林里就恢复了部分记忆,不过那个时候我只知道你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却不确定你到底是谁。后来在镇长的那个小院子里我就全部想起来了。”
“这也是刚知道没多久?”谢年想起自己一路的试探,纵使了解祁澈这样做的原因,也还是有些不满:“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祁澈坦诚地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认出我了只是还在生我的气。”
“为什么?”谢年意外。
祁澈眼底闪过落寞:“因为克莱赫。”
祁澈最初见到谢年的时候,他就不会说话。
不是装的,也不是生理问题,纯粹是因为失去父母心力憔悴,导致心理压力叫他患上了暂时性的失语症。
再怎么坚强,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谢年”用了一段时间也没能让他恢复,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就给说了个美好的谎言欺骗了他。
他说月亮上住着温柔的神明,她会降下光芒救赎她在黑暗中迷路的孩子。
从那之后,祁澈每晚都会在晚上跑出去。
而“谢年”总跟在他身后,在树下哼那首月光曲。
祁澈不知道什么是钢琴。
但他的确靠着这段乐章和温暖的月光重新找回了声音。
“Clair de Lune。”祁澈垂着眼帘:“所以我才说我叫克莱赫。”
谢年莫名感觉这个故事有些熟悉。
他好像曾经真的在某个地方,真的碰到过这么一个人,给他讲过类似的故事。
谢年也不确定这种预感从何而来,是真是假,他只能答道:“我想到了,但没能确定。”
祁澈轻哼了哼旋律,晃着翅膀问他:“那……还生气吗?”
谢年哭笑不得,故意道:“气。”
祁澈一僵,翅膀忽然不动了,整个人连带谢年一起垂直下降。失重的感觉让谢年心跳的离开,但他并不担心,因为祁澈的双臂从未从他的腰间离开。
纵使如此,谢年依旧本能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在即将碰到地面时,祁澈再次带着他飞了起来。
“抱歉,我没控制好。”他似是有些沮丧:“没吓到吧?”
谢年闭着眼,扒拉着他的衣服,用想象就能猜到他现在诚恳地耷拉着狗狗眼的样子,但他自诩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开着玩笑问:“故意的吧?”
祁澈顿了顿:“嗯。”
谢年没想到他真会承认:“啊?”
祁澈继续:“别生气,不是想吓……”
他话音未落,一道雷忽然劈了过来,把后半句话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乌云密布,一场大雨似乎就要来临。谢年抬起眼眸,森林就在身后不远处,也就在有个三五分钟就能到。
可从他们来的方向,紫烟已经贯穿了云层,隐约有个小黑点冒了出来,以一个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了过来。
刚刚还惬意的谈话被打断,谢年重新正色起来。
祁澈的表情瞬变,不再耽误时间骤然提速。
可他到底带着谢年,还是慢了一步,就差一点点进入森林范围的时候,被一道攻击精准地命中。
祁澈身形一晃,暂时被打断了前进的动作。
大汉则差点被扬翻过去,他一阵回头,看向站在虚空之中的菲尔德。
菲尔德和之前的差别不大,只是那头金色的长发变成了墨色。
从始至终,他总是那样,永远是那样运筹帷幄,就好像绝对没有什么事情会打破他那虚伪的面具,就连死亡的时刻他也没露出多少怯态来。
“嗨。”菲尔德一如初次见面那样,笑着和谢年打招呼:“我回来了。”
如果忽略掉他身后像是一片乌云一样黑压压地蔓延过来了的魔族大军,他的语气和态度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朋友。
谢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来得及再查看攻略之书,甚至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好感度现在大概是什么样子的,也无法因此判断他此刻是不是还想扭断自己的脖子。
他和菲尔德对视了一秒,迅速收回视线。对方指尖的冰凉似乎还在颈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谢年死亡的恐惧。
祁澈的翅膀比起菲尔德的颜色稍浅,气势却没落下。
他就像是没看到那千军万马,谢年不搭理菲尔德,他也一字都不说,悬浮在空中。
他们目前离森林只有十米,本来一个闪身就能到,现在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只要菲尔德想,他绝对能让这十米路变成比光年还远的距离。
大汉左看看菲尔德,右看看祁澈,不由咂舌:“明明是个火拼现场,怎么搞得像是捉奸一样?”
他自知已经出局,除了担心自己掉下去以外也没多少怕菲尔德了。
谢年暗自骂了一句“大意了”。如果不是他刚刚以为已经胜券在握,也不会给菲尔德追上来的时间。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只剩下成败在此一举的机会,想着再不摸一把翅膀就没机会了,便赶紧上手戳了两下,祁澈的翅膀不仅看着拉风,比一般的鸟类要柔软很多。
祁澈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件事,脸上还没来得及泛起红晕,就听谢年贴近了他的耳边道:“我们直接走,别管他。”
菲尔德看穿了他的意图,一个闪身就从他们的身后到了面前,想尊门神似得挡着。
祁澈也不甘示弱,他不让行,索性就硬闯。
两人之间必有一战,之前打得不算尽兴,现在总算是逮住了这个机会。
谢年也一脸严肃,他目前的战斗力在这两人面前是有些不够看,但如果偷袭的机会得当也未必无法扭转局势。
僵持没有持续很久,只是几秒之后,祁澈就有了动作。
他想从菲尔德左边突围,却声东击西先让盾牌飞向右边开路。正在看戏的大汉被一起带了过去,刚巧他看菲尔德有气,就顺带扛起了斧头,威风凛凛地冲着菲尔德劈了过去。
菲尔德并未中计,不仅拦住了祁澈,还将大汉推到了盾牌的边缘,差点叫他连人带斧一起摔下去。
祁澈见状,沉住气再次操控着盾牌让大汉稍微站稳了些许,重新杀了回来。
谢年也趁着这个时候将匕首扔了出去,换了温芝音的剑。匕首直勾勾地奔向了菲尔德的胸膛,他却一点都没挡着,任由它刺穿了自己。
菲尔德低头看了一眼,将匕首拔了出来,伤口瞬间愈合。
他笑着问:“消气了吗?”
“我本来也没气。”谢年笑着呛道。
祁澈才刚获得了一些喘息的余地,菲尔德就再次追击了过来。
这回的碰撞就大了起来,谢年抬起头视线刚巧撞进了菲尔德的眼睛里,仿佛走上了一条幽深的小巷,找不到尽头。
“又在想过去的事儿吗?”正当谢年要收回视线时,他便听到了祁澈的声音。
他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祁澈不见了,菲尔德也不见了,吱哇乱叫的大汉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年也不再漂浮在空中,而是一个人站在森林湿软的土壤上,抱着一束鲜花,面前是一个看不清楚字样的墓碑。
谢年皱皱眉,想起自己之前在密道里的经历,不禁猜测这是否是菲尔德的幻觉。
他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差错,自然也不应该会出现上一秒还在打斗,下一秒就如此平和地出现在这儿的情况。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年向前走了两步,眼前却晃过蔓延泪痕的自己。
哭?他在哭?
他扫过眼前的墓碑,这回上面的字能看清楚了,居然写着祁澈的名字。
谢年一下子有点想笑。
菲尔德怎么像是个小孩儿似的,还来搞这一套?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不到几秒的时间内,他看到了无数的画面,跨度超过几十年。
“他是人魔混血,但寿命也不过只比人类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菲尔德就在此刻出现在了谢年的身边我,他像是蛊惑一般呢喃:“你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我并不会害你,还能和你共度未来千年的时光。”
谢年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人生最悲伤也最难过的事情之首,便是美人迟暮。
他还记得游戏一开始的时候,那个介绍面板三番五次地强调给谢年,你是一个不会老去的巫师。虽然战斗力不算强大,但岁月绝对不会给你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谢年当时还在想,这个设定有什么意义吗?
这一刻看着眼前的墓碑,他才明白是有意义的。
不老巫师和骑士的故事自始至终就是个悲剧,就像菲尔德说得那样,天各一方是他们注定的结局。
但谢年……谢年从没觉得自己要做什么选择。
他甚至搞不明白自己到底走错了哪一步,才把这简单纯粹的兄弟情走成了修罗场。
且不说他此刻是在游戏里,哪怕他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也不会被那样的未来吓到。
起码那样他还有未来几十年,在索纳斯星上,他甚至看不到未来能在哪里,会在什么时候终止。
谢年如是想着,动作却没有停歇。
他蹲下身子,用手捂住了脸,像是在无声的哭泣。
与此的同时,他的手却抓住了地上的沙石。
在菲尔德凑过来的那一瞬间,谢年扬起了地上的沙石。菲尔德没想到他丝毫没受到影响,难得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幻境出现裂痕,逐渐模糊,
在清醒前的最后一刻,谢年却发现菲尔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
“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在意他嘛。”他边笑边说。
谢年闭上眼,靠着直觉抱紧了祁澈:“那倒也不是,我只是知道什么更加重要。”
祁澈对于谢年来说,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但既然无法为彼此驻足,那也无须为自己添加烦恼。
谢年的眼神变得清明,感谢于菲尔德,他倒是想通了很多。
但菲尔德接下来的动作可就不怎么叫人满意了,他伸出手招了招,魔族大军的前进速度便立刻提升了一倍有余。
谢年面色凝重,他们耽误的这些时间,已经足够让剩下的魔族追上。
情势逼人,祁澈虽然强大,但也不能以一敌百。
谢年顿了顿,哼起了那首熟悉的Clair de lune。月亮如此美丽,却无人有闲心去欣赏。
在这般紧张的时刻,他的心情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游戏的意义在输与赢之间,谢年的赌博则在生与死之间。
既然做规划已经太迟了,不如拔出剑奋力一战。
谢年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菲尔德身后的魔族如同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个出现之际,拿着温芝音的剑,冲着菲尔德捅了过去。
这次他是绝无可能有把握的,剧烈的动作也叫他失去重心,直接从祁澈的怀中跌了出去。
外面就是百米高空,谢年的眼前只剩下了闪烁的星空。
失重和坠落的感觉叫他耳朵生疼,但他却仍旧听到了祁澈的呼唤。
刚吹响的战斗号角被叫停,祁澈不顾一切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菲尔德也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打算接住他。
谢年眨了眨眼睛,不合时宜地觉得,自己在现实世界里还没这么受欢迎过。只可惜他的剑不允许他落入菲尔德手里,一剑出去,竟是砍掉了菲尔德的一只手。
鲜血喷涌而出,菲尔德的神情毫无变化,大抵对他来说,过不了两天这只手又能长出来了。
他换了一个动作,用另一只手去阻止谢年下降的动作,但被祁澈抢了先。
谢年知道菲尔德不会有下次大意的机会,他丢了剑,对着祁澈伸出了手。
他在祁澈眼里看到了全权的依赖,却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森林的边界,指尖也在即将与祁澈对触的瞬间变得透明。
赢了。
这两个字在谢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他的心里却找不到太多愉悦。
他像是流星一样,没被祁澈抓住,也没被菲尔德接住。
该坠落的时间总是要到,该回到现实的人总是得离开。
谢年感觉似乎有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腕上,祁澈的嘴一张一合:“不是说不会走吗?”
他没能说出话来,隐约却看到了在许多年前,也有一个男孩,拽着他的衣角问:“谢年哥,我们不分开不行吗?”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谢年还没有得出答案,就失去了意识。
澈澈!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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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砚存稿日记:
芝士奶油味的炸鸡挺不错的,虽然有点腻,但真的很香。
烧烤味的山药薄片也很好吃,当做小零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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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老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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