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陆湫眠紧紧咬了咬舌尖,把那些阴冷孤寒的记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溢出唇边的话语因为声音的颤抖有些断断续续:“殷离……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曾告诉过你,我就是要帮你疗伤,然后离开魔域。你到底信不信我?”

殷离深邃黝黑的瞳孔深处染上了几分茫然,握在陆湫眠手腕上的手指用力到指骨发白。

陆湫眠皱了皱眉,心里却全只剩下对殷离的心疼。

他没办法去怪罪殷离如此多疑偏激的性子,如若是他身处殷离所处的境地,他未必能有殷离做得好。

陆湫眠不自觉软了语气:“好,我告诉你,我还有一个目的,我想看一眼传闻中的惊羽剑,它在你这里对吗?”

无奈叹了口气,陆湫眠知道自己的谎话说得没有一点水平。

但是依照陆湫眠对殷离的了解,如果坦言是一场交易,他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只是看看吗?”殷离的目光仿佛直透到了陆湫眠的灵魂深处,“那你为什么要模仿师尊?”

陆湫眠的神情顿时木住了,殷离的话也仿佛变成了嗡嗡作响嘈杂。

原以为殷离只是对他心声怀疑才发疯,竟然是他露出了破绽。

在正殿来不及说几句话就身首异处的林玉,还有现今眼前的场景……陆湫眠很想知道他离开之后殷离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对他如此痛恨,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相像都不能容忍。

已经换了壳子,殷离也认不出。陆湫眠镇定道:“我何曾模仿过陆仙尊?他飞升之时,我尚未出生,我们从未谋面。我与明心宗也毫无交集,我不知道到底怎么算作我与他相似?”

身上压制的桎梏逐渐松开。陆湫眠松了口气,起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今日晚了,我先回去了。”

殷离仿佛自知理亏,忽然伸手抓住了陆湫眠的小臂:“我送你回去。”

骤然变得有些乖巧的殷离让陆湫眠有些意外,他眼眸里的墨色逐渐退却,剩下的满是躲闪的怀疑不定。主动提出和解,这样的姿态对于魔域之主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陆湫眠现在却没有心思再与他做过多纠缠:“不必了。”

他必须好好想想,殷离到底是为何开始怀疑他的,以后必然要当心,谨防这小兔崽子再发疯。他可还不想等到时空管理局联系到他的时候,得到的是他身死道消的消息。

起身离地,却觉得体内灵气一空,那股阴寒刺骨之感顺着经脉蔓延了全身。

陆湫眠抓住了床边的木架,无奈苦笑,原以为换了个身子就不必再受这种蚀骨之痛了。结果这具身体的经脉也被殷离的魔气毁损了。

“抱歉……”殷离的声音有些歉疚,把陆湫眠抱了起来,“我说了,送你回去。”

带着暖意的衣裳盖在了身上,他整个人都窝在殷离的怀里。

陆湫眠总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房间里荼蘼香的味道没散去,他们两人几番折腾全都是衣冠不整,殷离又非要这么送他回去。

想必陈右使看到的事情明天就要传遍魔宫了。

只是他贪恋这一丝温暖,始终也没有拒绝殷离的好意。

他向来怕冷,是因为曾经留下的寒症旧伤。那旧伤原本就是为了殷离留下来的,如今换了壳子,又是因为殷离,被惹了回来。

那时候,陆湫眠从沧澜秘境中把殷离带了回来,在明心宗内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黎希虽然是个废灵根的废物,但还是干干净净的正道之人。

殷离却是个满身戾气魔气的小魔头,与正道仙宗是上天注定的敌人。

魔域觊觎修真.界的广博土地和资源,隔着封闭的通道也在算计着要攻占仙宗。魔军大规模所到,一定会用法阵转换灵气为魔气,灵气会遭到污染,不适合修真者生活。

魔域曾经入侵修真.界,给当时的仙宗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血流成河,魔气遍野。

三大仙宗中坚力量倾巢而出,用尽全力才击退了魔军,并且封印了三大通道。

仙宗与魔域的仇恨,是从诞生的时候就确定的,远远胜过与妖界的仇恨。

世人都说陆仙尊天资纵横,又是天人之姿,于修炼一途惊才艳艳,唯独在收徒弟的时候瞎了眼。这满天下的青年才俊排着队希望能踏入清静峰,结果他选了一个废物,一个魔物。

陆湫眠也懒得和他们辩解,系统认出的叛道者一定不会出错,指向的就是黎希和殷离。他只想完成任务,别的人妄图说些什么动摇他的想法都没办法动摇他的想法。

入得山门的第三个月,殷离就打伤了明心宗的内门弟子,那弟子正是公徽卫的徒弟洪福。

洪福也只是鸿钧峰一个不受重视的仆役徒弟,入门几年还未筑基,见到殷离轻轻松松就入了陆湫眠门下,心中不满,故意在路上堵了殷离嘲讽。

他心里打好了小算盘,殷离入门才刚刚炼气,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没想到殷离会那么狠,目光里的杀气和凶悍惊得他全都忘了修为比殷离高的事实,不仅没占到便宜,还被殷离抓伤了皮.肉。

陆湫眠这两三个月不在宗门,一回来就听说殷离被带去了主峰罚跪。

主峰正殿颇有些三司会审的意思,除了宗主江褚渊在,鸿钧峰主公徽卫和晚霜峰主月霜也在,只有殷离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贵在正中央。

公徽卫不是冲着殷离去的,这是摆明了打清静峰的脸。

“我竟不知,有些人趁着我不在欺负我徒弟。”陆湫眠面无表情,缓步走到殷离面前,俯身握住了他的手,朗声道,“站起来,为师还没让你跪,你跪着做什么?”

握在掌心的手指缝里全是混杂着鲜血的灰土,地上留下了十个鲜红的指印,艳丽得刺眼。

殷离内心偏执,纵使心里存了万般恨意也只会忍下来,默默跟自己较劲,然后寻了机会就狠狠地咬回去,就算是硌断了牙,也要撕下一块肉来。

陆湫眠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公徽卫,丝毫不顾他的表情有多难看,径直蹲下身来,从储物袋里拿出清水和药膏纱布给他包扎伤口。

清水淋过指尖,殷离仿佛惊醒了一般,满目戒备之色,倏得就要把双手缩回来。

陆湫眠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躲开,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真是个没脑子的笨小孩。”

殷离一愣,眼底的抗拒更深。

这话在他听来早就烂熟于耳,不知有多少人在他耳边说过“你就是个祸害”“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狗崽子”“你怎么还有脸赖着不走”……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细小的石子砸在了水面上,虽然它很微小,却在池水深处激起了惊涛骇昂。

殷离下意识往后退,却被陆湫眠的灵力威压牢牢制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乖巧地伸着手任由他包扎。

他恶狠狠盯着陆湫眠,这人和他之前遇到的人没什么两样,虽说要教给她本事,说到底只是把他当成了任打任骂的家犬,任他辱骂。

殷离的抗拒和仇恨全都被陆湫眠尽收眼底。

这崽子果真难搞,他从来没见过戒备心这么重的小崽子,要取得他的信任,转变他的思想要任重道远了。

包扎好伤口,周围的灵力桎梏散去,殷离的双腿一软,差点儿又直接跪回到地上。他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小孩子,跪了这么久,双腿早就麻木了。

陆湫眠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身子,直接揽住他,把他瘦弱的身子抱在了怀里:“逞什么能?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他欺负你,你就和他打架?明知道打不过,偏偏要惹自己一身伤?你这就是得不偿失,还不是笨吗?”

殷离愣住了,很多人说他笨,说他傻,却没有人给出这样的解释。

坐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公徽卫看到殷离被抱了起来,冷哼道:“这小子还在受罚,陆师弟如此偏袒怕是不好吧?”

陆湫眠眉目一凝,大乘期的灵气威压铺天而来,把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唯独避开了他身边的殷离。

公徽卫刚才还愤然的表情变成了惧怕:“你……大乘期?”

陆湫眠纤眉轻挑,如月华皎皎的脸庞上浮出淡淡一笑:“鸿钧峰主好眼力,我前两个月去渡了个雷劫。鸿钧峰主若有意见,尽管找我来谈。忘了说,我护短,惊羽也护短,万一伤了哪儿,我可不敢保证。”

他连一句公师兄都不肯再叫,张口闭口全都是鸿钧峰主,明显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

江褚渊无奈摇了摇头,并没有干预阻止陆湫眠的话。

他这个小师弟他最清楚,从小就被师尊宠着长大的,别说是公徽卫,说不定连他都被记恨上了。他只是无奈,这小师弟是越长大越有自己的想法了,渡雷劫这样的事情都不与他商议。

分神升至大乘期的雷劫九死一生,不知有多少修士在这一步身死道消。

也正因为雷劫凶险,许多分神期的修士不敢轻易引发雷劫,一辈子耗死在分神期。

这样凶险的事情在陆湫眠嘴里仿佛是淡如浮云的小事。

若是旁人这么说,定然会觉得狂妄,可放在陆湫眠身上,仿佛就是如他所说这般,雷劫在陆湫眠面前不值一提,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慌乱。

公徽卫向来看不惯陆湫眠无法无天的做派,就想趁陆湫眠不在,打压一下清静峰的气焰。

他被逼至此,可抬头看向主位,往日里出面调停的宗主江褚渊这次居然也沉默了。江褚渊的偏袒之意昭然若揭,他也只能压下了心里所有的话,沉默不语。

在这个世界就是依靠实力说话。

陆湫眠嗤笑出声,环顾四周:“殷离是清静峰的弟子,容不得别人欺负,这件事本就是洪福无礼在先,如何就殷离一个人受罚?”

江褚渊点了点头:“湫眠说的对,洪福就罚去外门吧,如此心性不适合留在鸿钧峰。”

陆湫眠点了点头,转头对上殷离的眼睛:“咬人的小崽子,我可没有戏弄你,既然承诺要教你,我就不会食言。这段时间只是去渡了个雷劫,耽搁了。”

殷离目色之中的凶狠渐渐化去,眼底铺满了无措的迷茫。

他如天边明月高高在上,却为何低下身来看他这个蛰伏在淤泥里的毒虫?

十指上包上了一层轻柔的纱布,清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缓解了指缝之中的撕裂痛感。

殷离默默把双手背在了身后,他真的不习惯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软肋,也不习惯成为关注的中心,被别人护在身后。

其实我想解释一下殷离的态度。殷离的本性就是多疑且不相信任何人的,小时候刚开始也是不信任陆湫眠的。他小时候生活的环境导致他的情感处于崩塌状态,不懂得如何接受别人的好,就是个对世界充满敌意,动不动就会伤害到身边人的小狼狗。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萧冕是这世界除了师尊之外第二个对他好的人,他的情绪是处于挣扎之中的——一直在忍不住相信他,又忍不住想要抗拒之间挣扎。

——————————(所以他做了些有些事有些矛盾也有些狗QAQ,但是狗就是狗了,解释也不能完全掩盖狗的事实,后面他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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