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啼如往常般进林子里采药,众所周知,他们存在附近的林子危险丛生,毒物随处可见。
按理来说厄啼应该小心的,可那些毒对厄啼来说不过是洒洒水。
他背上背着背篓,身着深蓝色,银丝勾勒出花纹的特有服饰,一步一行间,腰间挂着的铃铛却不声不响,一点动静也没有。
嘶,这不应该啊,难道那铃铛是坏掉了吗,坏了的铃铛不扔了还留着做什么,莫不是有特殊纪念意义,蕴含着不一般的感情,别的就想不到了,当真是奇怪。
厄啼脚步轻松,指尖划过从树上滑下来的枝条,走过的地方有踩碎的蘑菇混合黏湿的泥土,将不小心路过的小蜘蛛埋藏在土里。
他的背篓里已经有了些看着平平无奇,好似随处可见的野草,颜色倒是各不相同,紫的红的,甚至于纯黑色的都有。
丛林上方有穿插而过的枝条和绿叶笼罩着,哪怕在日头正好的阳光大白天依旧是昏暗看不清楚的,依稀能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看的模模糊糊。
还要小心脚下不要踩到,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以及丛林常年不见光,雨后的潮湿很容易让这里形成泥潭,别的不说,碰到了还是挺脏的。
不管怎么说,一切的一切对厄啼来说都无法对他造成困扰,他就是住在这附近的,丛林边缘的一处村寨里,这里的路况他再熟悉不过。
倒是丛林里,雨后挂在树叶上的露水走过时不可避免染在衣服上,厄啼早该想到的,他回去要换件衣服了。
既然如此,厄啼为什么还要来这丛林里,他需要的一些珍稀草药平时要么埋藏在土里,要么还需要生长一段时间。
前面的问题好解决,他有专门培养寻找草药的墨绿色毒蛇,找是很好找的。
后面那条问题就是时间问题了,刚刚好,下过一场细细密密,连绵不绝的小雨,那些药材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这不,雨刚一停,厄啼就迫不及待的出来采药了。
话说他还有个侍从来着,为什么不让侍从陪同,这样背篓也不用厄啼背着了,只是可惜,侍从前段时间不幸受伤了,实在走不开,这次采药只能厄啼独自来了。
真是的,连受伤也不挑个时间,偏偏找厄啼有事的时候,还要厄啼给他找药,不净帮倒忙吗,要他还做什么。
厄啼哼着寨子里的歌谣,听着树叶淅淅索索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落在地面上的枯叶上有小虫子爬动了。
可,另一种声音,好像来自于不远处,是道男人沉重的喘息。
厄啼循声望去,果真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枝条中,一道晃动着,用蓝色衣着显得格外亮眼的影子。
莫不是寨子里的人因为下雨过后不小心踩到什么走不出去了。
厄啼漫不经心的走过去,绝对没有想要好好嘲笑一番的意思。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认识的人被枝条绊住了,说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没想到,那披头散发,本用一根带子绑住长发的少年在发带断了掉落,如同他的膝盖一起埋进肮脏的泥土,这才显得格外狼狈。
少年低垂着头,隐隐有新鲜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滴下浸入在土地消失不见,更别提他肩膀上险些砍掉他整条胳膊,染湿了少年蓝色布料。
断口处的血肉和被砍断的布料粘连在一起,如果不及时处理,等干透了疗伤时又会造成第二次伤害。
想来是因为伤势着实严重,才使得少年在闯进这片密林后方寸大乱,最终被纸条缠住困在这里。
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斩断这些烦人的枝条了,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泛白,原引以为傲的剑术本领施展不开。
花重金锻造的长剑在他的手下吱呀颤抖,被他穿入泥土,染上脏污,勉强支撑残破不堪的身体。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在染红的衣服后看着就更明显了,不过是半跪着,摇摇欲坠不屈于命运的姿态遮掩了很多,让人看过去,下意识只注意到他的狼狈和肩膀上的那道重伤。
如果说,本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这里孤独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等待自己的死亡。
但恍惚间。
少年听到动静艰难的抬起头,从模糊的视线里好像看到了。
他的毕生所爱。
厄啼这才看到少年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原来人在濒死时,也会产生不存在的臆想啊。
失去意识前,少年脑子里莫名浮现这句话,接着便彻底栽倒。
应该是只从阿婆那里听说过的,外面的世界来的吧。
厄啼盯着少年思索半晌。
快要死掉的人,也就是说命是他的了,躯壳尸体也就都是他的了,想做什么都行。
厄啼眼睛亮了亮,果断单手揪着少年衣领,正好草药采的差不多了,那还说什么,回家。
至于那把剑,厄啼捡起来挥了挥,轻易就能听到破空声。
好的也是他的了。
回去的途中,厄啼脚步更加欢快,没怎么管少年会不会因为树枝什么的二次受伤。
走回寨子里,不免要见到人。
有看到的大娘扬声。
“哭哭,那人看着眼生,从哪来的。”
“不知道,我看他快死了,拿回来炼成傀儡,估计是寨子外的吧。”
厄啼也跟着扬声笑容明灿。
“小心点,别是装的,我这有前几天晒好的药材,这几天没看到你,待会儿来我这拿。”
“我晓得,好,等我回家一趟就过来。”
“行。”
又遇到人。
“哭哭,你那毒蛇还有的剩吗,我这又新培养了些。”
“有的叔,过两天缺了再找你。”
“这玩意儿不嫌多,待会儿找叔,叔有几箩筐。”
“……”
终于回到家,厄啼处理好不知名少年的伤势,很简单的,捏开他的嘴,卸了下巴塞进去颗虫卵就好,同时厄啼头也没转,随手在货架上取下个瓶子,手掌把瓶子上书写的蛊虫名称覆盖遮挡了他也没在意。
划上去的名字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作为最有天赋的蛊师,厄啼闭着眼睛都能把那些蛊虫选对,在他看来这些以肉眼看不出区别的蛊虫是不一样的。
随手捏出只虫子,肉嘟嘟的虫子顺着少年微张的嘴巴爬了进去。
这样就没事了。
厄啼不能一直浪费时间等少年醒来的,他破开的衣服布料下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是以厄啼估算,应该还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误差不会太多。
本想偷个懒,保险起见,厄啼承担不起少年醒来后在他宝贝的药材兼蛊虫室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虽然几率很小,厄啼不想冒这个险。
普通的傀儡蛊会让傀儡没有自我意识听从主人的命令,但厄啼的这个是改良版的,有着他因恶劣心态下保留原躯壳的意识,让傀儡生不出任何忤逆主人的心思,还不至于全然无趣。
厄啼有见到过寨子里其他人的傀儡,眼睛空洞无神一点都不好看,没有命令基本的自理都不会,动都不动一下,直到下蛊者说话了才笨拙地跟着。
而他的傀儡蛊有现成的例子,眼睛明亮有神看着可漂亮了,会笑会哭的,严格上来说不算死了,像个活人。
应该吧,是不是活人这点不太确定,那只傀儡也是在快完全丧失生命体征的时候被厄啼抓回来的,如今算下来跟了厄啼几年有余了吧。
所以,傀儡的其中一只眼睛就被厄啼挖出来泡在罐子里了,是真的很漂亮欸,就是说,不影响傀儡看东西,厄啼已经足够心善。
算下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果不其然,不出厄啼所料,即便厄啼出门一趟又回来的时间,也不够少年醒来的,于是他在蛊虫室整理他的那些装着宝贝蛊虫的瓶瓶罐罐。
蝴蝶算是其中特别漂亮的品种了,不似甲虫,毒蛇那般,闪着亮光的银色,蓝色,黑色,粉色麟粉在夜晚的烛光下,如同无所遁形的灰尘,像是梦幻星空中的繁星闪烁,映照在厄啼眼底,厄啼非常喜欢。
蛊虫蛊虫,当然是**的。
指尖蓝色蝴蝶的触足抓着厄啼的手指,门外细微的敲门声也打扰不了厄啼欣赏他的漂亮蛊虫。
欣赏半晌,将蛊虫重新收回罐子里,再把手上的麟粉拍下去,厄啼才起身去给门外的傀儡开门。
因为他想第一时间看傀儡用了蛊虫后的情况如何,方便直面傀儡蛊虫带给人的效果。
目前看来,从杂物间,原先的侍从傀儡所居住的地方醒来后,就找过来敲过门还很安静的傀儡让厄啼很是满意,什么,傀儡本就该如此懂事,那没事了,厄啼撤回一条夸奖。
说到杂物间,哦,不对,那只侍从傀儡好像不住杂物间了,大多时候守在厄啼房门外,亦或者是蹲在厄啼的房梁上就这么一整晚,当然是在没受伤之前的情况下,现在受伤就一直在地下室修养来着。
太长时间没见到,厄啼还真有些忘了他的存在。
宋陇谦收敛着目光没多看屋内的景象,实际上他的眼睛里只装得下近在咫尺的厄啼放不下其他了。
“主人。”
他嗫喏着,只说出这两个字。
从醒来后,脑子里就一直回荡着这个词汇了,生不出什么多余的想法,往前的记忆也都知道,但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再没有别的情感。
不过,到底是保留了原先的性格的,因此在厄啼笑眯眯的掰开他的口腔检查的时候,他想到方才的匆匆一瞥,以他良好的视线看到的字眼。
“您给我喂了什么。”
他瞳孔闪烁,在如此近的距离,不自觉红了脸。
宋陇谦轻轻喘着气,嘴巴微张,殷红的舌一吐一吐,眼神迷茫,抬手扯了扯破乱的衣领。
“主人,我有点热。”
厄啼也有些疑惑迷惘,他下的蛊不应该让傀儡如此,从这个症状来看,厄啼想起什么放开捏着宋陇谦下巴的手,转头看去,赫然看到傀儡蛊旁边摆放着的情蛊。
情蛊,顾名思义,要么是下蛊者对被下蛊者的依恋和深入骨髓的吸引,要么是炼蛊师对被下蛊者有不可抵抗的魅力。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傀儡蛊和情蛊的功效是差不多的,所以厄啼就将这两种装着蛊虫的罐子放在一起了,方便研究拿起,有时候练蛊正需要功效相同的蛊虫融合,从而诞生更强大的蛊虫。
总不能是刚才下蛊的时候拿错了吧。
不可能。
厄啼身为近些年来最具天赋的炼蛊天才,绝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小错误。
那眼前的傀儡怎么解释,热热的难耐的,不就是情蛊的功效吗。
厄啼捏起宋陇谦的下巴又仔细打量了下,手指强硬塞进宋陇谦口腔里,指尖在其里面摸索,接着双指覆盖在宋陇谦手腕脉搏处,不过两秒。
“啪。”
厄啼毫不犹豫抽出手扇了宋陇谦一巴掌。
好的误会解除,可以好好坐下来说话了。
厄啼坐着,宋陇谦跪着的那种。
“主人我错了。”
宋陇谦讨好的扯着厄啼的衣袖晃了晃说尽了好话,脸颊上厄啼的手指滑动,是厄啼在他的脸上擦拭刚刚粘上去的口水。
他舔了舔唇,又想把厄啼的手指含进嘴里嘬了。
“主人。”
他跪着靠近了厄啼些。
“这不是太喜欢您了吗,情难自禁。”
“你眼睛怎么这么寸,就一眼看到我的情蛊了呗,害得我以为我下错蛊了,我就炼了那么点情蛊还是练手用的,谁会给你下。”
“对不起主人,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外乡人果然心眼子就是多,厄啼首次怀疑他保留傀儡的自我性格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好在。
厄啼漫不经心取下腰间的银铃摇了摇,身侧的宋陇谦立马弓起腰疼的冷汗直冒。
忠诚度有保障。
不是心底不情愿的那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必须下手控制。
而是死心塌地,打从心底的忠诚他的主人,就算有朝一日蛊虫被哪个不识好歹的解除了,蛊虫的效果也早已在傀儡的身体里生根,绝对不会背叛主人。
厄啼指尖轻抚宋陇谦下巴,迫使其不自觉仰头。
欣赏傀儡痛苦的模样,厄啼愉悦弯眼。
这副额头青筋鼓起,疼得几乎要咬碎了牙,眼眶发红爬上红血丝,还因为面对主人不得不扬起笑的表情可真好看呐。
寨子最有天赋的蛊师怎么可能用错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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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蛊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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