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
“宋陇谦。”
哦,这不重要。
“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
厄啼眼睛里闪着好奇,在他的设定里傀儡保留着从前的记忆,在这个时候就非常方便厄啼了解外面的世界了。
他自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寨子里,从没有走出去过。
阿婆说,外面是的世界很危险,同时也很精彩,如果有时间的话,厄啼想的话,是可以出去看看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厄啼有时候想,外面的世界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泥人,银饰,该有的在他们寨子里都有,叔叔阿姨手很巧的,小时候哄厄啼没多长时间就能给厄啼编出一个千纸鹤,蝴蝶,蟒蛇。
他不缺这些的,什么都不缺,所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傀儡是厄啼遇到的第一个外乡人,如果不严格的说。
寨子里曾来过外乡人,次数不多,厄啼只在年长的大人们口中听说,从未亲眼见到过,他有过好奇,但往往在他知道的时候外乡人早就走了。
哦,还见过几只外乡人的尸体,被制成傀儡没有理智,没有自我意识,没有下蛊者命令不会动的那种外乡人倒是见过不少。
厄啼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在他研究过那些外乡人后,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顶多服饰奇怪了些,和他们寨子里的人穿着有些不同。
别的还真就没有了。
厄啼不明白外面有什么好,有什么不同的,为什么阿婆说有时间里可以出去看看。
有时候厄啼又想,应该去看看的,从阿婆口中听来的故事,寨子外的世界广阔无垠,多的是有种族不同风格各异的人。
不过也是两条腿两个胳膊,一双眼睛一张嘴。
好吧。
“我会出去的。”
厄啼坐在阿婆身边单手托腮,静静看着年过半百,即将过八十大寿的阿婆。
阿婆是寨子里最年长也是最有威望的大祭司,厄啼曾见到过她在风雨欲来的阴雨天,站在蛊虫尸体遍布的蛇窟祭坛里祈求上天庇佑。
也听叔叔说这是亏心事做多了,只求心理慰藉,驱散身上的孽缘,好让她老人家安度晚年。
又听说这次祭祀是为了厄啼一生平安幸福,顺遂安康。
“是吗。”
听到这话,叔叔诧异的挑眉,他前段时间不在寨子里,近些日子因为祭祀他刚刚回来没几天,他垂眼,接着为厄啼整理手腕上乱了的银饰,随即改口。
“叔叔记错了。”
用叔叔的话说,阿婆半只脚踏进棺材里,这些年也不知怎的硬撑了几年,本来快要死了,如今看这个精神头,怕不是还要活个二十多年。
厄啼是阿婆捡来的孩子,当年大雨滂沱,阿婆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厄啼回到寨子,向众人宣告了厄啼的存在。
这么多年来阿婆一直对厄啼很好,也没隐瞒厄啼的身世,同在襁褓中,厄啼手指抓着的玉佩如今就在厄啼衣服内侧口袋里随身携带着。
他听不得有人说阿婆的坏话。
“好好好,我错了。”
叔叔后退半步,见厄啼快要生气的样子连连道歉,从衣袖中取出条翠绿小蛇作为赔礼送给厄啼了,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阿婆点点头,并不介意有人说闲话,只是让厄啼收下来,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吧。
幼时,厄啼曾坐在厄啼肩膀上捏着厄啼皱巴巴的皮肤玩。
阿婆那头银白的长发通常梳理的极好,简单的用几支簪子固定,不会有多余的头发丝落在脸上耽误视线。
那双眼睛在厄啼记忆中就是浑浊的,整体看下来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害怕,相反,厄啼看到的,常常出现在这张脸上的表情是慈祥还有数不尽的和善。
阿婆年轻时应该在外界经历了很多,临了临了,才回到最熟悉的寨子里安度晚年。
离厄啼走出寨子的时间只差二十多天了,阿婆说一切她都会安排妥当的,在外了要更加小心,多的是黑心肝的人。
阿婆不怎么担心厄啼在外会不会过得不好,凭借厄啼的这身本事,要担心的是没见过厄啼的人,不过还是会有出于家人的顾虑和思念罢了,厄啼总归要走出去看看那大千世界的,这样人生才不会有遗憾。
她这老婆子行将就木,总不能把年轻的孩子困在无趣的寨子一生吧,她该放手了。
阿婆最后做的唯有告诫,不要轻易相信旁人的三言两语。
接着,阿婆顿了顿。
“十几年过去,外界的势力变化阿婆不是很清楚,哭哭是想出去了自己摸索,还是阿婆找人陪着哭哭,这样也好有个保障。”
用毒的,在外面四处都是仇家,为了避免被发现踪迹,当然是与世隔绝,鲜少知道外界的情况。
这也是寨子里谁都不服气谁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阿婆的手段能镇压那些不安分的人,寨子里的人这么些年怕是不会这么安分,说要把天掀起来了也不过分。
而偶尔出现的外乡人不过是会用巫蛊之术的人不幸被锲而不舍,凭着死也要找到人的想法,从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仇人所在。
也有慕名而来想要学些炼蛊技术,更有亲人被下了蛊,想来寨子里看看有没有解蛊之法的。
会蛊的人住在这片区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地方难寻,附近还有毒虫环绕,寻常人单单只是走一遭就会丢了半条命,更别说拿到活命之法了。
如果寨子里的人单独出去不小心被发现了,会被人围剿从而丢了性命,这也是前面说的为何与世隔绝,这些年来也鲜少知道外界的信息,好多消息在他们知道的时候都落伍,各大势力的掌权人,王朝都已经更朝换代。
那些消息不能当做了解外界的渠道,这么些年来寨子里的人有的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有的不会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出去是有目的的,完成后很快就会回来,这才导致了寨子消息闭塞。
阿婆将这些信息拆解一点点告诉厄啼后,看到厄啼身边自来了后就一直粘着厄啼的宋陇谦笑了笑。
“老婆子就不说那么多了,哭哭这新得到的傀儡根骨不错,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想来一定程度上也能保护哭哭。”
宋陇谦心无旁骛,专心守在想着他是傀儡,就不怎么管他的厄啼身侧,小心翼翼的拉着厄啼手指,想放在嘴里舔的时候就被厄啼扇了一巴掌。
“阿婆,外乡人心思深沉,他刚醒来的时候还说我下错蛊,给他下成情蛊了,我就说怎么可能啊,开玩笑也不至于这样,太过分了。”
厄啼跟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阿婆抱怨,听得阿婆笑着附和。
“是吗,那哭哭还不泯灭他的意识。”
“一点意识都没有的傀儡好没意思。”
“哭哭真是心善。”
……
眨眼间厄啼已过了及冠之礼,而在这次日,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挥手道别。
他身边的傀儡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厄侍自年幼就跟着厄啼了,他那个年龄的小孩子最适合当药人了,药人什么意思应该知道吧。
他倒也坚强,厄啼每次炼出新的蛊虫在他身上经过实验后改良,他居然没死,反倒变得百毒不侵,武功高强。
所以那天,是他没经受得住厄啼新炼出来的蛊虫,这才身受重伤,险些死了,好在他濒死的经验十分丰富,次次都从鬼门关走出来了,厄啼也不至于频繁更换侍从。
可那又如何,被蛊虫伤到是他废物,但厄啼的蛊虫伤不到他,厄啼会潜心研究更厉害的蛊虫,直到厄侍重伤垂死。
他这段时间在遍布蛊虫的地下室,身边毒蛊爬过,甚至有的虫子还想蚕食他的血肉,在这样的环境先把伤养好,难如登天,没死全靠厄啼喂给他的蛊虫和奇迹般的自愈力。
厄侍身形高大,足足有两米多高,像个畸形的怪物。
他略微佝偻着腰,长发干净柔顺,披散着挡住了他其中一只空荡荡,失去了眼球的眼眶,仅剩的那只黑中带红,是厄啼之前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点。
因此他的世界是残缺模糊的,唯独能看到厄啼的身影,他的主人。
厄侍像是没有情绪起伏,总是沉默寡言的,又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偶尔才会用沙哑粗砺的嗓音喊着主人。
他的主人啊,他最亲爱的主人,有了新的傀儡了。
初次碰面,这位罕言寡语的侍从喉结滚动,高大的身躯极有压迫感,如忠诚的恶犬从深不见底的地狱一点点爬出来,弯腰护在主人身侧,腥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主人身边的另一个傀儡。
他的头发是很柔顺的,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在地下室而变得杂乱脏污,毕竟,如果太脏了,厄啼会嫌弃,不要他。
大多长发挡住一半的脸,顺带遮住了他骇人的,空荡荡的眼眶。
另外的头发挽到耳后,眼睛杀气腾腾看起来像个来索命的怨鬼。
半人半鬼,是一个很好的,能形容厄侍的词汇。
厄侍眸光警惕,又似乎觉得宋陇谦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落后厄啼半步的方位没移动半分,慢吞吞的,带着些浅显的疑惑,低头虔诚问好。
“主人。”
可他的躯壳里,撕咬着他的血肉,厄啼给他下的众多蛊虫已经躁动疯狂,皮下虫子形状的生物蠕动明显,在他的□□里窜动,每分每秒都在叫嚣着告知他。
同类。
对面弱小的人类躯壳里有一只同类蛊虫。
是哪只呢。
因为厄啼每次研究出新的蛊虫都会喂给厄侍,厄侍的这副躯壳已经成了蛊虫生长最好的器皿,所以,他也能感知到同属于厄啼的蛊虫。
厄侍眼底杀意涌动,很快被他收敛起来,始终静默沉稳的守在主人身旁,方便主人用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他喉间因为终于见到心爱的主人而咕噜咕噜发出像是大型野兽般的声音,既然说厄啼的每一种蛊虫研究出来都会在他身上测试,也就说明,厄啼身体里傀儡蛊情蛊皆有。
情蛊的作用除开最初厄啼要知道情蛊的具体能力,厄啼没抑制过展现出来后,此外就再也没有光明正大表现过了,没有这个机会,厄啼是不会在意的,更别提吸引厄啼的注意了。
除去刚研究出情蛊的那几天。
厄啼要更细致的知道情蛊的作用。
因着情蛊,厄侍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可以解读为情蛊点燃了这些年来他对厄啼产生过但从未让厄啼知道的妄念。
也可以解读为情蛊放大了他的真实情绪,使得他可以像个大型动物从白天到夜晚都粘着厄啼。
那是厄侍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当然和厄啼相处的时间都是幸福的。
而这几天,厄侍饱受情蛊煎熬,称之为地狱也不为过。
在终于养好伤,厄啼想起他的时候,厄侍看到了多余的,碍眼的人。
厄侍思绪转动缓慢,垂下眼皮注视厄啼的时候居然能在他那红黑相间的眼睛里看到温柔。
他虽迟钝,但不笨,不蠢。
厄侍低头,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反观对面的宋陇谦,因厄侍最开始的杀机全然锁定了他,惊得浑身汗毛炸起来,不自觉握紧了手心的剑柄,顿觉无力。
尚未完全康复的宋陇谦是虚弱的,他的右手臂彻底好不了了,用不了重力,好在之前有练过左手挥剑。
那把剑厄啼拿着没什么用,作为奖励又送给了宋陇谦。
因此,宋陇谦在厄侍看来可不就是弱小。
分明在外,宋陇谦也是潇洒肆意,年轻一代最有天资的少年剑客,怎的会落到如此地步。
说句实话,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宋陇谦面对重伤初愈的厄侍也是略输一筹的。
没办法,事实如此。
虽然厄侍尽力忽略了,亦清楚的明白主人有其他傀儡是很正常的,他不会担心厄啼会不会抛弃他了,不过还是会对宋陇谦有几不可闻的敌意。
谁让宋陇谦是外来者呢,要知道从前大多数都是他和厄啼独处的,如今情况变了,反感是理所当然。
至于别的想法,那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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