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漾两步并一步地追上慕寻,他的眼睛有些失神,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慕寻后背的衣领。
慕寻被抓得一个踉跄,他疑惑地回过头。
“你......”陆漾被那转过来的侧脸晃乱了心神。
慕寻微微皱起了眉头,伸手将陆漾的手爪子扒拉开,“怎么了?”
陆漾咽了咽口水,看上去有些紧张,“你今年几岁?”
慕寻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你不是会算卦吗,怎么,算不出来吗?”
陆漾那莫名上头的情绪顿时清醒过来,一个比自己大上个十岁左右的人,再怎么样也会看出点年龄差吧。
他硬着头皮,最后破釜沉舟地问出了一个问题,“有三十岁吗?”
慕寻回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随即他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向陆漾,声音有些凉凉地说,“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还是你想说,你保养得比较好......”
陆漾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晏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怀里还揣着一个小马挂件。
看着晏恪的眼神,慕寻想是明白了些什么。他在寻求自己的庇护。
慕寻有一瞬间的疑惑,别的NPC是不用积攒玩家的好感度吗?
因为来得过于匆忙,收养他的十二个鬼怪们甚至没有跟他透露过这个游戏的底。慕寻看着晏恪满脸的真诚,又看了一眼陆漾,抉择一番过后调出了自己的那个道具。
手中如同小蛇一般的烟雾顿时亮了一下。
【NPC慕寻对玩家陆漾使用道具限制行动一次:玩家陆漾在游戏中无法触碰NPC晏恪,生效次数剩2/3】
晏恪和陆漾之间骤然出现了一个隔绝的屏障。
慕寻有些抱歉得看了一眼陆漾。
陆漾却忽然想是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于是摆摆手道:“你们先聊,我先去看看别的地方。”
好感度没降。
他眼底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情绪,“我有事情要问你。”
晏恪摇摇尾巴跟上,满脸的开心。
他驻足在翟府的后院,再走几步就能到翟府日常的库房,不远处几个府内的丫鬟如同人机一般,朝慕寻和晏恪的方向走来,她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中拿着几匹布料。
慕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想知道,翟家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你和翟家两个少爷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为什么你会成为这个游戏的NPC呢?”
晏恪地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危险,“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寻指着那几个正不断靠近的丫鬟,“这纸人扎得不错,比在外面的那四个抬棺人扎得要精致。”
慕寻:“坐在车上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是NPC,甚至还直接把我带入了翟大少爷的角色,让我去学堂。”
晏恪不语,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头。
“我换个意思吧,当时见到我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是替别人来到这里的,而不是本次加入游戏的玩家呢?你是那个送葬队伍的领头人,也知道翟家大少爷到底长什么样,甚至还是我们碰到鬼打墙时候的魔兽。”
晏恪稍稍仰头,被戳穿了也不觉得尴尬,“哥哥,只有蠢货会在意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东西,比如那个阴阳师。他觉得我是这里无恶不作的妖怪,却完全不管范庆伤人,所以只会针对我。”
“你和别人不一样吧?”
他舔了舔嘴角,像只小兽一样拱了拱鼻子,往慕寻的位置靠了靠,似乎是想闻到面前这副身体下流动的香气。
慕寻侧过身,面对即将而来的危险完全没有动弹,“我没有说你是纵火犯,目之所及不一定就是真实,如果真要说起来,这个游戏的时间点是一百年前,估计你的真身连一只手都还长不出来。我只是想知道,关于这个故事的真相。”
晏恪愣了片刻,却又很快将自己的笑脸包装得完美无瑕,“哥哥,你果然和那个脑残不一样。”
在别处的陆漾打了个喷嚏,愤愤地朝着这个方向看来。
说完,晏恪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知道吗,那个脑残玩家,一个月前来过这个游戏,可能就是觉得我是纵火犯,游戏结束后也不放过我。”
他叹了口气,“我真是太!惨!了!”
慕寻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得了吧,你给我一爪子的时候也没放过我。”
晏恪心虚地闭上了嘴。
*
晏恪把慕寻带到了他新带过来的那批货物前,那是几大箱的纺织物染色剂。
乌南镇虽然拥有丰富的水源,但它本身却是个被沙漠所包围的孤立小镇,横穿乌南镇的大河也成了周边沙漠中唯一的绿洲。
这群被关起来的原住民乡巴佬不知道是撞了什么狗屎运,在多年前被一队跋山涉水越过沙漠而来的探险队给发现了,惊觉这群乡巴佬纺的布油光水滑,格外新鲜。
乌南镇与外界的生意也由此打通了,随即而来的挑战便是修筑一条能够在沙漠通行的大道。
众人齐心协力,修了整整八年,终于在沙漠中开辟了一条官道。
然而途径沙漠,需要防备的不是人,而是残暴且凶狠的野狼。
于是,乌南镇一众武力担当顿时嗅到了商机:成为镖客。
翟家发家后不久,镇上来了群奇怪的大汉。其中领头的那个身材比较宽大,整个人成日里就是个笑面虎,身边经常跟着一头跟猫崽子差不多大的小狮子。
小狮子通身的毛色都是浅棕色的,只有脖子周围一圈的毛色,红得发亮。
他一来,凭借那出挑的相扑身材,把一众走镖同行打成了一群残废。
而交给他们走的镖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沙漠中那些虎视眈眈的野狼,也都被领头大汉带来的小狮子撕咬了个干净。
同行们该倒闭的倒闭,该搬家的搬家,灰溜溜地关业大不吉。
谁知道没过半年,乌南镇的水路和外界打通了,原本截获商机的大汉们顿时歇菜。
传闻没过三个月,那个领头的死在了沙漠官道上。
听闻是被野狼给咬死的。而那只狮子也以身殉道死在了旁边,被毒辣的太阳晒成了两具干尸。
剩下那群大汉,在领头的死后,也莫名不知所踪。
“你死前干的工作就是走镖吗?”慕寻随手拿出几剂燃料晃了晃。
“是啊。”晏恪嘴里叼着个狗尾巴,“替范庆卖命了一辈子,终于死后解脱了。”
说到范庆,晏恪突然脸色就变了,他走上前几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一个人可以逃过轮回。”
大漠荒烟,毒辣的太阳狠狠地无差别扫射黄沙和行人。未通灵智的小雄狮在咬死一头压制在它身上的野狼后,终于筋疲力尽地倒地。
范庆终于收起了那笑面虎般的脸,露出一丝惊惧的神色。他一直以来所依靠的,竟然被一群野狼给围攻致死!
小狮子最终疲惫地闭上眼睛,周围此起彼伏的狼吠声音渐行渐远,却在大汉的耳中越来越清晰。
传说在灵魂脱离□□的瞬间,会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轻盈。
而晏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地府。
地府的乌南镇住得还是那群人,晏恪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我其实是在那时候才真正见到过两个少爷的。”
慕寻并没有感到惊讶:“所以你死在火灾之后,那你知道起火原因吗?”
晏恪:“发生大火的三天前,范庆曾经带着我去过一趟翟府,那时候他和翟家的家主起了一些争执,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我以为翟家大少爷没有死。”慕寻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忆着些什么。
晏恪突然很诧异地看向慕寻,“怎么了哥哥,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慕寻嘴角勾起,而眼神中却没有任何一丝笑意,“是啊,我认识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漾站上了门口,他礼貌地用手敲了敲门,“我在这里找到了我们之前呆过的那个房间,看我发现了什么?”
慕寻顺着他的手的方向看去,陆漾手里捏着一条锃亮的腰带。
是之前那个玩家宋陈的那条。
慕寻上手接过去查看了一下,他把小灵抓起来扫描了一下。
【一条没有送出去的腰带:这是弟弟想要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可惜地府与人间的邮差未通,腰带也没有送出去。】
玩家宋陈之前来过这个游戏副本,并且赢得了一些游戏奖励。
陆漾认真地凑到慕寻的耳边,“你知道这个游戏结束的奖励结算是什么吗?”
慕寻微微侧头认真听道:“什么?”
“活着的人可以去地府捞个死人,死了的鬼可以不用排队立马投上胎。”陆漾拍拍慕寻的肩膀,“所以之前那个玩家才这么急想要赢得这个游戏的奖励,可惜了,他本身六亲缘浅,这是他的最后一辈子。”
慕寻听完陆漾的话倒是想起一件事儿。
他曾经无意间问过十二鬼怪这些游戏到底是什么。
鬼怪们含糊其辞地摆摆手,说自己也不清楚,能赚钱就行。
慕寻有个习惯,会去佛堂帮忙礼佛。那日林晚难得不在。
他发现有一个佛像不见了。
只见佛台上面,观音慈悲地拿着净瓶,水滴顺着柳枝滴下,神色如常地垂眸看着佛台下的人。
而侧边的角落里,台面上明显有一块被挪走东西的痕迹。
慕寻找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
直到林晚恍惚地回到了佛堂,她那时的神情明显很有问题。
万年如一日都维持着冷漠的脸甚至有些苍白与失落,慕寻有些尴尬地指着那个空空如也的角落说,“林姨,佛台上那个修罗不见了。”
林晚的眼神涣散,但声音却有一股残忍的快意,“终于要解脱了,我的这辈子,我的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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