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鸢下意识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蹑手蹑脚地远离房门,又觉得这样更奇怪了,灰溜溜地走回去,整理好心情按下门把手。
由于门太重——当然不是心虚,栗鸢只拉开一条小缝,叶赫站在门口,正一脸好奇地向里望着。
“嗨,叶赫……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啊,怎么啦?”
“噢……”叶赫挠挠唇角,“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我给你发信息一直没有回复,还以为你们碰到什么事了呢。”
“啊没有没有。”
出于某种老实人害怕被误会的心态,栗鸢猛地一拉房间门,热情洋溢地侧过身欢迎来客:“进来坐。”
虞衡相当配合地走进叶赫的视野范围内,他身上穿戴整齐,并无不妥之处。
叶赫一摆手:“不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中午想吃什么?这附近有家烧烤貌似还不错。”
“来海边不吃海鲜吗?”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易泽说这家店他来过,味道很不错。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就答应他了。”
叶赫兴致勃勃地说着,忽然一顿,稍微收敛了兴奋,说道:“当然,不强求你们也一起。”
你都这么说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栗鸢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一句,然后一口答应下来:“没事,我也好久没吃烧烤了。”
他半只脚踏出房门,回头叫了虞衡一声:“房卡在桌子上,记得拿一下。”
三人坐着电梯出了酒店。从酒店到那家烧烤店,要在海边走一小段路。
十月的海水已经变冷,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潜在海里,大部分游客都留在了沙滩上。
碧空如洗,海水清透,浪声不绝于耳。如果和喜欢的人手牵手一起漫步在被海水浸透的沙滩上,感受着潮水亲吻脚腕,聆听着爱人轻柔的呢喃,那简直比任何爱情片都要迷人。
然而事实上,海边的大风已经大到能把小孩子卷飞。
栗鸢的发际线暴露在狂风烈日下,后颈的长发狼尾也被卷得像狗尾一样甩来甩去,他只能分出一只手按在脑后。
肩上毫无预兆地压上重物,虞衡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自然地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帮你按着。”呼啸的海风几乎要吞没了他的声音。
栗鸢本想拒绝,手臂却已经僵硬发麻,让他不得不接受接受帮助。
这个勾肩搭背的姿势在男生的友情中很常见,可两人的体型悬殊,栗鸢总感觉自己是被虞衡搂在怀里一样,距离近到有些暧昧了。
而留着长发的女孩子们就更惨了,楚俪扎着辫子影响不大,一直都保持黑长直发型的陈疏星成了本次旅行最大的受害者。
这位一直都冷冰冰的学姐,终于在第无数次被头发抽打到脸后,从嗓子里发出了愠怒的低吼声。
楚俪挎着陈疏星的胳膊,一边偷笑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闲聊着学校里的鸡毛蒜皮。
好在这段路程很短,烧烤店里没什么人,或许是因为还没到饭点。
“帅哥美女们,吃点什么?”店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
几个人凑在一起看看菜单,拼拼凑凑的也点了不少。店长拿着点餐单刚走出去两步,程易泽忽然叫住了他:“再来两瓶啤酒。”
叶赫手撑在脸上,疑道:“中午就喝?”
程易泽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毫无深意的眼神。
啤酒很快就被服务生拿过来了,程易泽二话不说就倒了一杯一口干了,叶赫倒了一杯陪他一起喝。
陈疏星把空杯子递过去,只淡淡地说了句:“给我倒一杯。”
三个人莫名其妙地开始喝起闷酒,没有花生米,也没有说话,就纯干喝。这画面有点诡异。
楚俪融不进去三个青梅竹马之间诡异的惆怅感,把主意打到了栗鸢身上。
“班长,你说咱们班xx和xx的事是真的吗?”
“班长,你说公共课那几个老师是不是有病,上课连手机都不让玩!”
“班长,你知道三班那个xx吗,他前几天跟外校的人开|房,被正牌女友捉奸在床!”
“……”
楚俪的嘴就像机关枪,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突突突说起来没完没了,哪怕是阅人无数的栗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班长,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呀,考虑考虑我呗~”
“……嗯?”
栗鸢习惯了楚俪无厘头的发言,忽然爆了个大雷,给他毫无防备地炸得满脸黑。
你不是喜欢虞衡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还是说,只是单纯拿我寻开心?
楚俪笑而不语,不过眼神倒算得上真诚。
栗鸢没有及时回应,他在想怎么拒绝。在这个空档,有人先他一步拒绝了楚俪。
“不行。”虞衡微微皱眉,唇线绷得很平。
楚俪撇撇嘴:“你又不是班长,干嘛替他做决定……”
虞衡一勾栗鸢的脖子,状似亲密地把他按在自己怀里,看着楚俪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他是我的。”
楚俪:“???”
喝闷酒的三人组不约而同地“噗”一声喷了出来。
这么直白地宣示主权?
越来越诡异了,我应该是在做梦……
栗鸢眼前一黑,虞衡勒住他脖子的手很用力,卡着他的喉咙很难受,有点喘不上气。
楚俪沉默地看看虞衡,又看看栗鸢,蓦然爆发:“啊!失恋了!”
好在现在没什么人,不然可太丢人了。楚俪大悲,直接抢过程易泽还剩下半瓶的啤酒,咕嘟咕嘟地就下肚了。
“俪俪!别喝这么多……”叶赫在一旁哭笑不得,却没阻止。
楚俪的情绪表露很夸张,开心的时候笑得嘴角都能咧到耳根,伤心的时候立马就能哭出来。
她一手握着啤酒瓶,一手捏着铁签,边哭边吃,嘴里还含糊着:“好吃啊,真好吃啊呜呜呜……好吃……呜呜呜呜……”
栗鸢左边是“失恋”的楚俪,右边是“男友”虞衡,他被夹在中间非常难办。
“楚俪,他只是开玩笑……”栗鸢挨在她耳边解释,“我们没在一起。”
“呜呜呜呜班长,我的竞争对手竟然是这种男人……”楚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你要是真的喜欢男人,我就……我就去做变性手术!”
“……”
酒壮怂人胆,一向沉默寡言的程易泽忽然开口:“你都能为了这个小子去做变性手术?楚俪,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叶赫的表情和栗鸢一样,慌乱中又有些呆滞。
“程易泽!”楚俪把空酒瓶往桌子上一震,“老娘最烦的就是你这种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装b劲的!还有你……”
她又开了一瓶啤酒,站起来越过栗鸢放在虞衡面前:“喝!”
虞衡不为所动。
“呵……”
楚俪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轻蔑一笑:“你该不是一杯倒吧,大老爷们连点酒都喝不了?”
她看样子是喝多了,身子有点站不稳,却拍开了叶赫想扶着她坐下的手。
“我看你才是一杯倒吧。”虞衡冷嘲热讽道。
楚俪打了个酒嗝,身体摇摇晃晃地往栗鸢怀里栽倒,借着耍酒疯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往栗鸢怀里钻,又是摸腰又是摸腿的。
栗鸢吓傻了,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楚俪的身体很轻很软,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可是他无法对楚俪产生“喜欢”的情感。
“当啷”一声,虞衡站起身,椅子后移撞到了墙。他扯着楚俪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从栗鸢身上拽下来。
“疼死了!”
楚俪的身体被虞衡拽下来,她用力扬了一下手,脚下绊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摔坐在了栗鸢和虞衡之间的缝隙里。
“呜呜呜……”
楚俪仰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着泪光,好不可怜。
栗鸢立刻弯腰抓住楚俪的双手,把她扶起来,嘴里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虞衡你使那么大劲干嘛!”
“……”
耳边没有虞衡的回答,而是叶赫关切的声音:“……虞衡你没事吧?”
虞衡?
栗鸢抬起头,这才看到了虞衡侧脸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是刚刚楚俪挣扎时,用长指甲划伤的。
“管好她,别发酒疯。”
虞衡面色低沉,随手一抹溢出的血珠,垂下眸光,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悲哀。
栗鸢心里一阵刺痛,他想自己或许不该埋怨虞衡。
“虞衡,刚刚我不是故意埋怨你……”
这解释要多无力有多无力,强烈的负罪感几乎要将栗鸢打入万丈深渊,他的嘴唇都在轻微颤抖着。
店长拿来碘伏棉签和创可贴,却被虞衡推开了,他的声音也低哑得吓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说罢,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仰头将面前满瓶的啤酒一饮而尽。
“有伤口不能喝酒呀……”店长的劝阻对虞衡来说无济于事。
虞衡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数都没数就扔在了桌子上,然后站起来,声音平静:“这顿我请了。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栗鸢想说什么挽留,可虞衡走得那么果决,再动人的语言也会变得寡淡无味。他一向绷直的脊背有些弯曲,头颅也低垂着,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出门的时候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虞衡:铁打的人也会被伤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