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心虚地摸摸鼻子，却顾左右而言他：“你在这休息吧，我先走了。回去晚了教官又要罚他们站军姿了，我可不想刚开学就被孤立。”

“明明是你单方面孤立他们吧，”栗鸢还有闲心调侃，“你这人挺奇怪，又不准备交朋友，还怕被孤立。”

虞衡的脚步停下，折回来只为弹他一个脑瓜崩，话里带笑：“谁说的，跟我绝交之后还不让我交新朋友吗？你占有欲好强。”

要说那个脑瓜崩里没有夹杂私人恩怨，栗鸢是不信的。

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额头，感觉额头的皮肤就是高尔夫球场的草地，虞衡的手指就是球杆，他这个高尔夫球菜鸟一挥杆硬生生地把草皮掀起来打飞老远。

没有技巧，全是力气。

虞衡看他痛得龇牙咧嘴，脸上笑意更甚，又亲昵地揉了一下“秃了一块草皮的土地”。

栗鸢幽怨地看着他，享受完虞衡温柔的指尖按摩后，有些不情愿地说了句：“谢谢。”

要谢的东西可太多了，栗鸢将这些应该表示的感谢全部打包丢给虞衡，也不知道他懂不懂。

“别客气。”

虞衡没再留恋，转身走了。

“……”

栗鸢看着空无一人的寝室，心情不知为何有些低落。

——

时间回到他高一那年。

临近圣诞节的某一天，长锦市下了一场雪。

栗鸢穿着长到过膝的白色羽绒服，手套、围巾、棉帽、口罩全副武装，捂得像个发面馒头一样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有些艰难地前进着。

他的怀里抱着一颗用彩色塑料纸包裹得过于花哨的苹果，上面还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明天的圣诞节刚好是他们相遇三个月的纪念日。

虽然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日子，不过栗鸢还是第一次和全校第一的优等生做朋友，不自觉地想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对待。

除此之外，其中或许还夹杂着其他的情感。

“呦，栗鸢，给哪个小美人带的平安果啊？”

后背传来一股巨力，可惜栗鸢的羽绒服实在是太厚了，缓冲了不速之客的突然袭击。

栗鸢扭头，同班的陈栩从他身后钻出来，脸和耳朵冻得通红，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栗鸢倒也坦然：“给虞衡的。”

陈栩立刻酸溜溜地起哄：“真羡慕啊！学习好长得帅就是好，平安夜还能收到礼物。”

“有能耐你也考全校第一，我给你买一车平安果！”

栗鸢一边笑一边扒拉塑料纸，冻脆了的塑料在冷风里发出刺耳的“嘎啦”声。

“但做哥们儿的我还得劝你一句啊，”陈栩忽然正色，“你还是别老跟那小子来往了，他一个重点班的优等生天天上普通班门口等你一起吃晚饭，太显眼了……”

“啊？”栗鸢没明白他的意思，“那咋了，我们是朋友啊。”

陈栩扁扁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隔着棉帽揪起他的耳朵：“这一耳朵的钢钉跟着你真遭罪……你都十六七岁了，思维怎么还像小学生一样？”

“？”

陈栩受不了他那懵懂无辜的眼神，咬咬牙解释道：“有人传你和虞衡早恋……你也知道，虞衡一向不怎么理人，却破天荒地跟你走得那么近……很难不让人多想。”

“……什么！我们没在一起！”

“哎呀，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当然知道你们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还替你跟他们解释过了，可是他们也不信啊！”

栗鸢下垂的狗狗眼里有些委屈。

陈栩挠着头，有点过意不去：“那个……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些人就是嫉妒你能跟虞衡说上话。对了！之前他们还传过俩高二的黄谣，就因为他们一个alpha一个omega，比你这还过分呢……”

陈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使劲拉出别的话题找补，却无济于事，栗鸢再也听不进去他半个字了。

直到两人走进教室，栗鸢都铁青着脸，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早恋”这个话题对栗鸢来说并不陌生，他不是什么乖乖男、好学生，从小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是逃课打群架就是烫头打耳洞追求非主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野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越底线的事，甚至都没有抽过一口烟、喝过一口酒。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倒是有过几段网恋，除了网恋外就只追过一个女孩——手还没拉上就被女孩的妈妈追着打了几条街。

栗鸢自诩一生豪放不羁爱自由，追人只追年级前九。至于为什么是九，不过是为了押韵。

他追人挑剔，比自己丑的不追，比自己学习差的不追，比自己素质低的不追……挑来挑去就没人可追了，寂寞时唯有上网cpdd来一局紧张刺激的对抗性手游才能排忧解难。

此人打扮得像报纸，内心却纯洁得像一张白纸。要说他跟虞衡传绯闻，他其实还挺乐意的，但是谣言终究是谣言。

晚饭期间，虞衡如往日般在班级门口等着栗鸢。

因为年级主任搞特殊对待，害怕自己用心栽培的好苗子们抢不上饭，于是，重点班比普通班的下课时间要早两分钟。

而从五楼的重点班走到栗鸢所在的一楼，刚好需要两分钟。

在普通班下课铃响起的瞬间，一涌而出的干饭积极分子都会看到三班的门口杵着这么一个大帅哥。

似乎，真的挺显眼的。

虞衡校服外面随便套了件羽绒服，纯黑色，最普通的款式，可再丑、再土的衣服也挡不住这张帅脸给人的冲击力。

“给你，”栗鸢将平安果塞进他怀里，“我重金选购的大苹果，又红又大又圆，包装纸也是我自己搭的。”

“谢谢，很喜欢。”

虞衡微眯起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从背后拿出来一颗没有包装纸的圆滚滚的大柚子，足有栗鸢的脑袋那么大。

“这是回礼，没有合适的包装纸就没包装。”

“！！”

栗鸢眼睛直冒光，如获珍宝般双手捧着那颗金黄色的大柚子。

两人各自收获满满，去食堂打了份味道难评的饭菜。

跟栗鸢不同，虞衡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的，栗鸢一碗饭下肚的时候，虞衡的那碗饭刚没了个尖。

栗鸢也不着急，坐在他对面兴致勃勃地扒起了柚子。

往日的吃饭时间都是他喋喋不休的讲故事时间，今天中午刚经陈栩提醒，栗鸢留意起了身边细小的声音。

“啊，就是他……”

“他不是beta吗，虞衡放着那么多漂亮omega不要，会喜欢一个beta？”

“不喜欢干嘛只和他一个人吃饭？给了重点班特权，他还要来等人家……”

“笑死了，虞衡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不良少年，他配得上吗？家里没镜子还不自己撒泡尿照照啊……”

“……”

细微却无比刺耳的议论声钻进栗鸢的耳朵里，他心里有些不爽，很想直接走过去理论一番，可是他不想影响虞衡的心情。

自己倒是无所谓，要是影响了虞衡怎么办？

栗鸢自己忍着委屈，扒好一瓣柚子就塞进嘴里一口爆汁。

“好甜啊！虞衡你尝……”

虞衡蓦地起身，栗鸢递柚子过去的手僵在原地，连话都没说完。

“虞衡……”

“等我。”

虞衡冷冷地落了两个字，雷厉风行地走到悄悄议论栗鸢的两个男生那桌，眼神冷得吓人。

“虞……虞衡？”

“……有事吗？”

两个男生心虚地耸着肩，周围的人一致看过来，议论纷纷。可虞衡却完全不把那些看热闹的人当一回事儿，眼神扫过他们两个的脸，声音也冷得吓人。

“再敢说他的闲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对不起。”

两个男生端着餐盘灰溜溜地跑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欢而散，而无论是虞衡还是栗鸢，都心知肚明，接下来会有更多人说他们的闲话。

虞衡眉头紧皱，面色如冰，他回到栗鸢身边，却颤抖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唔？”

“我太冲动了，”虞衡低垂着头，“但是他们太过分了……”

“没关系呀，我又不在乎。谢谢你帮我说话。”

栗鸢实际上已经感动得快流泪了，却还是挤出笑容安抚着虞衡激动的心情。

“明天晚自习放学后，你有时间吗？”

“晚自习之后吗……没什么事。但是老妈最近在家，她管得严，我不能回去太晚。”

虞衡舔舔嘴唇，面颊微微泛红：“明天我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

“明天？！”栗鸢震撼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都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

“我只想和一起吃顿夜宵，不用送我礼物。”

他的眼神单纯又真诚，却看得栗鸢小鹿乱撞，恨不得把自己的全科练习册都打包送给优等生作为生日礼物。

——虞衡是真的喜欢这种礼物。

两人赶在晚自习铃响前回去了，在楼梯口刚刚分别，栗鸢就被班主任叫走了。

栗鸢心里一慌，在大脑中迅速检查一遍是不是有没交的作业，确保全部作业都抄满交上去之后，他自信昂扬地跟着班主任进了办公室。

他在踏进办公室大门的前一秒，甚至还在沾沾自喜地猜想是不是因为最近成绩进步飞速，要被夸奖了呢？

办公室里没人，班主任关上门，和他面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你知道最近学校里在传你和虞衡的绯闻吗？”

栗鸢一愣。

“刚听说，”他如实回答，“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我们的关系。”

班主任为难地叹了一口气，手心拍拍自己的额头，拖着长音：“老师也不信你们早恋。你看你，刚开学的时候成绩全校垫底，到现在偶尔都能考进全校前一百五十名，这是多大的进步啊！我不相信恋爱中的小伙子会取得这么大的进步。”

栗鸢认同地点点头。

“在这个年纪互生情愫也正常，但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老师也不希望看见你们因为恋爱耽误了学习。现在刚高一，正是打基础的阶段，耽误不得呀！”

“但是……老师，我们只是朋友。”

栗鸢的心里不太舒服，班主任前后矛盾的的话只证明一点——她绝不相信自己和虞衡是清白的普通朋友。

“嗯嗯。”

班主任压下了他即将爆发的委屈，不容置喙：“老师信，可别人不信。你知道虞衡是重点班重点培养的苗子吧？要知道从他入学那天起，他就一直是全校第一，甚至能跟第二拉开几十分！可是这个月的月考，他只考了全校第五，你觉得这是谁的责任？”

栗鸢越听越不对劲，梗着脖子道：“他成绩下滑了当然是他自己的责任，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老师，您这话的意思是我耽误他学习了？我们又不是上个月才认识的！”

班主任沉默良久，没有理会栗鸢的满腔不满，而是以不容置疑的声音发出了命令：“你不要再和虞衡来往了。”

虞衡：我要是再普通一点就好了[爆哭]让你受委屈了呜呜呜

栗鸢：我会变得更优秀，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你配不上我，嘻嘻[撒花]

背地里的虞衡：敢说我老婆的坏话，把你们的舌头全部剪掉！剪掉！剪掉！[愤怒]

栗鸢的内心：宝宝委屈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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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